離開農村老家多年, 自然遠離了鄉間柴火。 但由柴或草燃燒釋放出的嫋嫋炊煙, 一直在我記憶中升騰, 無論歲月遊走多遠, 那鄉間柴火燒出的飯菜味道, 始終在唇齒間纏繞, 揮之不去。
鄉下的柴, 有硬柴軟柴之分。 所謂硬柴, 就是指樹兜、林木、棍棒、廢舊桌椅傢俱等, 這類柴耐燒, 火力旺, 炒菜蒸飯提速快, 非逢年過節、婚喪嫁娶、親朋到訪, 村民是不輕易燒的, 因為硬柴稀缺。 所謂軟柴, 就是指秸稈、枯草、敗葉、殘枝等, 這類柴不耐燒, 火勢一烘而過, 村民平時煮飯、煮豬食用的多是草本柴火。
“食一碗人間煙火, 飲幾杯人生起落。
拾柴火是我們小孩子的事。 暑假期間, 天明早, 父母早早起來料理雞鴨牲口後還要趕去生產隊出工, 順便把我和姐姐催起床:“起來!趁涼快, 多割些柴草回來曬乾, 以防下雨後沒柴燒。 ”此時正睡得香甜的我和姐姐都極不情願, 許久才慢騰騰下床, 匆匆扒過飯, 邀約同伴上山弄柴。
說是弄柴, 其實就是割草。 生產隊林子是有的,
冬天拾柴最辛苦。 北風呼叫, 天寒地凍, 地上的草早已枯萎, 只有尋覓樹葉、竹葉、枯枝之類的可燃之物, 手腳凍裂依舊要四處搜尋, 有時同伴之間為丁點柴草常常打架鬥嘴,
硬柴的存儲是大人的事。 冬季農閒時節, 他們三五人相伴, 天不亮出發, 遠去幾十公里外的大山砍伐雜樹, 天黑才氣喘吁吁擔回家, 連夜堆碼牆角, 以備急用。
烹煮什麼食物用什麼柴火, 也是有講究的。 有的需要急火爆炒, 有的需要文火慢燉, 有的需先急火燒沸後文火緩煨, 有的需先文火煮開除水後急火烹製調味。 總之, 一文一武, 張弛有道, 個中訣竅, 秘不外傳。
鄉下哪家有婚喪嫁娶, 必定要請廚師來操辦, 稱之為辦大廚。 主人要想席面辦得有模有樣, 除了尋找手藝一流的廚師外, 還得請一位很會燒火的人。 因為辦大廚都是燒硬柴,
我有一個表嬸, 個矮, 體瘦, 樂於幫忙。 凡有鄉鄰辦大廚, 她自告奮勇說:“別的忙幫不上, 我燒火。 ”特別是酷暑天, 對於這個近乎被燒烤的苦差事, 許多人避之不及, 而她卻主動攬過來, 深得眾人贊許。 次數多了, 表嬸燒火總結出了一套經驗, 講出來頭頭是道。 鄉間柴火在她手中, 玩得爐火純青。
如今農村今非昔比, 煮飯燒柴草的時代一去不返了, 家家戶戶早已用上了液化氣、電能源, 不聲不響之間,
現在行走在城市大街, 會看見不少飯店打出“柴火味道”的招牌。 那忽明忽滅的柴火, 等待的時間雖長, 但食物的味道會更好一些。 鄉間柴火讓我們的生活慢下來, 也在我的心中一直不曾熄滅。
(作者單位:重慶市人民檢察院第二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