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過15天飯店服務員，
在學校旁邊的一家大型連鎖餃子館。
那年，
我上大一。
剛上大學，
還沉浸在挫敗感中，
一心想逃離學校，
進入社會的願望也無比強烈。
大一下學期的放暑假前，
進入了考試周，
很多專業課都已考完試，
只剩一門聽力被安排在考試周的最後一天。
中間有將近20天，
沒有課，
也沒考試。
於是，
我和點點想著能不能利用這段時間做份兼職。
學校附近的連鎖餃子館，
是在我們遛彎的時候進入我們的視線的。
在店門口，
貼著招聘兼職服務員的廣告貼板。
雖然這家店離學校不遠，
但上學時窮酸的我們，
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走進這麼高檔的飯店吃一頓飯的。
那時，
一盤6塊錢的鍋包肉，
對於我們來說就相當奢侈了。
這家店是連鎖餃子店，
平時生意非常好，
價格也自然是我等學生之輩不敢想的。
在那裡吃一盤餃子，
夠我們吃一天飯了。
於是我們想，
要不要進去問問，
兼職半個月，
就當體驗生活了，
沒准還能嘗嘗那裡的餃子。
生活在父母羽翼下的我們，
如今都已成年，
也該感受感受生活的苦了。
就這樣，
我們到飯店前臺諮詢。
接待我們的是前臺的服務員，
她把領班叫來。
領班問了一些問題，
上班時間、能幹多久、都會什麼，
等等，
說第二天可以過來上班，
上午10點到下午2點；晚上5點到9點，
一小時兩塊錢。
我們想都沒想，
就同意了，
興奮地回到學校。
等回味過來一小時兩塊錢太少了時，
已經晚了。
我們商量要不要不去了，
最後結論是，
去體驗體驗吧，
就當吃苦鍛煉了。
圖片來自網路我們都做什麼第二天，
我們準時到了餃子店。
領班發給我們兩件衣服，
讓我們到包間裡換上。
那是翠綠色、綢子面料的短袖上衣，
頭髮要紮起來，
不能披頭散髮。
換完衣服，
一個服務員領我們熟悉環境。
桌子上沒有桌號，
全憑記憶，
中間有兩個桌子的號碼是跳的，
從6號桌直接跳到了9號桌。
飯店進門後是大廳，
由前臺隔出了前廳和後廳，
後廳裡，
挨著牆的一排有四個包間，
另一面牆則是後廚的入口。
我們被安排在後廳上班，
第一天，
我們的工作就是給客人拿餐具、功能表，
倒餃子湯。
很快就要到了午飯的高峰期，
大家都在忙碌地準備。
這個時間主要是往每個桌子上擺醬油、醋、蒜泥、芥末。
需要將瓶子裝滿，
擦乾淨，
挨個桌擺好。
圖片來自網路十一點多，
漸漸有客人進來了。
我們忐忑地迎接第一位客人，
在他們坐下的時候，
給他們拿好餐具，
倒上熱乎的餃子湯。
客人看好功能表後，
服務員會去幫他們點餐。
我們在旁邊看著，
感覺能點單是很自豪的事，
期待自己也能很快上任。
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
幾天後，
一個服務員請假回家了，
人手不夠，
雖然我們的業務還不熟練，
但還是被抓上去當替補了。
這讓我們高興壞了，
終於可以大權在握，
點單、結帳，
不用只倒餃子湯了。
可能因為是新手，
我們的態度特別熱情，
有些客人也會表揚，
還有些客人看出我們像學生，
就問我們。
每當得到表揚時，
都會感覺很開心，
開心自己得到了認可和肯定。
但有一次，
我還是犯錯了，
把一個桌號記錯了，
結帳的時候打的帳單和客人消費對不上，
被領班批評了。
之後，
在上班前，
我都在心裡默記桌號，
生怕再犯錯。
服務員的工作都是機械系重複，
幾天新鮮勁過了後，
我們就感到累、無聊。
一天下來，
腰酸背痛，
躺在床上就不想起來了。
那時也是第一次知道，
掙錢這麼難。
但怎麼也還是要堅持到兩星期，
於是硬著頭皮幹了下去。
服務員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在飯店裡，
服務員被分成幾個團隊，
三四個人是“一家”的，
負責一個區域。
我們和另外兩個女生負責後廳，
所以是一家。
有時候，
我們家的服務員會氣呼呼地過來說，
剛才前廳的誰誰誰又來拿咱家的筷子了。
慢慢的，
我們也注意保護“我們家”的東西。
類似小團夥的風氣，
在那裡比較盛行。
前廳的幾個服務員中，
有一個工作年頭比較久，
因此也比較囂張，
每次看到她都高昂著頭，
後廳的人都不太喜歡她。後廳的兩個女孩中，有一個和我很合得來，但名字我已經忘記了。當時我有一個mp3，這在當時還是新鮮事物。一天早上，她帶我去她的寢室。那是離飯店不遠的一個居民樓，裡面是上下鋪，堆滿了衣服和雜物，淩亂不堪。她說，她17歲不到就出來打工了，不愛讀書，學習也不好，只能四處找活幹。雖然當時我和她的年齡差不多大，但卻感覺她在我面前，成熟很多。服務員一個月只休息一天。在那一天，她們都會換上平時沒機會穿的便裝，偶爾還會到店裡轉上一圈。服務生也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小夥子。雖然瞭解不多，但我總是隱約感覺到服務生和服務員之間都有一些小秘密，有互相喜歡的人。有一次，小美（就起這個名字吧）休息，穿上便裝來店裡，像換了一個人一樣，變得很漂亮。傳菜的一個服務生出來時，兩個人的眼神中都有一點異樣，和看別人的時候不一樣。打工到了尾聲的時候，請假回家的服務員又來了。她說，其實當初是想辭職不幹的，但在老家又給不了這些工資，她幹了一年多了，現在一個月700多塊，她很滿足。如果沒有親身經歷，我想不到，在和我們相隔不遠的飯店裡，還有和我年齡相仿的人，每天為了生活那麼勞累。在我睡午覺的時候，在我週末出去玩的時候，在我上課打盹的時候，他們都在忙碌著。一天六七個小時，我們就累得起不來了，難以想像常年在這種工作狀態下的他們，是怎麼度過的。在這個世界上，你覺得你的生活不夠多姿多彩，其實，還有很多人，在為活著而忙碌，而他們的忙碌，只是為了能活著。我們遇到過什麼樣的顧客作為一名服務員，即使你是兼職的，顧客不會把你當作兼職去看待。當顧客問這道菜是什麼時，你需要準確說出來。所以，最開始點菜，這成了我們的一個難題。功能表上的所有菜，我們都沒有吃過，更別說什麼味道了。如果沒記錯的話，最便宜的餃子一兩6塊錢，最貴的是海參餡兒，還有幾種海鮮餡兒的，58元一盤，二兩，12個。對於我們來說，那就是天價。最受歡迎的是黃瓜鮮蝦餡兒，8元一兩。這家店所有的菜都是熟食和涼菜，醬骨頭是招牌，大拉皮、肘花拍黃瓜，都是點單量很多的菜。餃子都是現點現包的，這就會讓很多心急的顧客經常催單，每次都需要反復解釋。後廳的服務員平時也會給我們介紹哪個菜是招牌，都是什麼材料，這讓我們點單的時候順暢了好多。有一天中午，包間裡有個中年男人叫服務員，正好我在旁邊，就進去了。他指著一盤果仁菠菜，說：“小姑娘，你看你家真是純天然，這菠菜葉上還有蟲子呢。”我嚇得趕緊仔細瞅，真是一個蟲子。我尷尬地站在那不知怎麼辦，這時他說：“沒事小姑娘，不用換也不用退，別害怕。”連連道歉之後，我走出了包間，心裡充滿了感激。又有一天，一男一女點了兩盤餃子、一盤醬骨頭，還有涼菜。快吃完的時候，男的把我叫到桌子邊，說：“你們這醬棒骨是餿的。”我很震驚，因為醬棒骨都是每天早上運來的，很新鮮，不會餿啊。叫來經理，怎麼解釋都沒用，最後只好給他退掉了。我看了下盤子，只剩下一塊了。圖片來自網路這樣的顧客，還是少的。後來，我的樂趣就轉移到觀察顧客上面了，發現每天能接觸不同的人，真是挺有趣的事。形形色色人，背後肯定有各種不一樣的故事，有戀愛甜蜜期的、有吃著吃著爭吵起來的、有孝順的、有公款吃喝的，每天都上演著大戲。一天下午，還沒到開餐時間，一個年輕男子帶一個老人進來了。我們熱情招呼他們坐下，給他們拿了功能表。那個年輕男子看了好久功能表，有些為難，最後，只點了兩盤最便宜的白菜餡兒，沒點別的熟食。我沒說什麼，也沒問還要不要熟食或涼菜，把菜單拿走了，給他們端上兩碗餃子湯。餃子上來了，那個男子只吃了幾個，就放下了筷子。老人給他夾，他又夾給老人。他們就這樣你讓我讓了好久，可是我卻感到特別溫暖。幸福不在於有多少錢，而在於我只有這麼多，但會全給你。多年之後，再回想起來，那些天的一個個顧客，都在我腦海裡，依然清晰可見。我們有哪些開心的事在餃子店打工，最開心的事，莫過於能吃到飯店裡的各種餃子和熟食了。當時公款吃喝成風，每到晚上，包間都是爆滿，海參餡、海鮮餡，也只有在包間的菜單上能出現。有一天，一個包間的客人走了，我們進包間一看，一桌子菜幾乎沒動。負責收拾的是男生，他們會把剩下的菜都倒進垃圾桶裡，把碗筷收拾好，拉到後廚。看著這些動都沒動的菜就那麼扔進垃圾桶，真是心疼。於是我們說，我們給吃了吧！也許之前這樣的事也經常發生，所以服務生默默把門關上，我們幾個貓在屋子裡，把桌子上剩下的餃子和熟食吃了。外面需要留一個人放風，領班或經理出現，就趕緊收拾殘局。後來，這樣的事經常發生，只要不被領班撞見，就都沒太大問題，畢竟那些菜不吃也是浪費了。我想，領班估計也知道我們在屋裡偷吃吧，只是當作沒看見而已。幾次下來，功能表上的菜幾乎被我們嘗了個遍，於是開始挑剔起來，吃餃子也專挑最貴的，海參餡是首選。有一次很幸運地吃到了，但沒覺得有多好吃。有時候，包間剩下的菜太多了，我們根本吃不完，就偷偷拿塑膠袋裝上，有時餃子能裝一大包，服務生會幫忙拿到後廚。等我們換完衣服回學校時，他們等在後門那，把袋子遞給我們。那些打包回去的餃子和棒骨、香腸，就成了宿舍姐妹的豪華夜宵。除了這個福利，每天中午的一頓飯也讓人無比期待。每天中午，會有大廚專門為服務員準備午餐，有時是一大鍋冬瓜丸子湯，有時是一頓芹菜豬肉餡水餃，有時是茄子燉土豆。拿上飯缸盛滿滿一碗，再配點辣椒油、芥末，真是人間美味。可以說，後來支撐我繼續堅持下去的，多半是中午的那頓豐盛的午餐。在飯店打工的日子很短暫。半個月後，我們參加完最後一門考試，就放暑假回家了。但在那裡工作的短短十幾天，卻讓我們對生活有了不一樣的感受。每當再次從那個飯店經過，我都會想到在那裡工作的經歷，在那裡工作的人，還有那些個頓頓吃大餐的日子。如果說生活需要多種體驗，那麼當服務員的日子，便是我體味人生的開端。
後廳的人都不太喜歡她。後廳的兩個女孩中，有一個和我很合得來，但名字我已經忘記了。當時我有一個mp3，這在當時還是新鮮事物。一天早上，她帶我去她的寢室。那是離飯店不遠的一個居民樓，裡面是上下鋪，堆滿了衣服和雜物，淩亂不堪。她說，她17歲不到就出來打工了，不愛讀書，學習也不好，只能四處找活幹。雖然當時我和她的年齡差不多大，但卻感覺她在我面前，成熟很多。服務員一個月只休息一天。在那一天，她們都會換上平時沒機會穿的便裝，偶爾還會到店裡轉上一圈。服務生也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小夥子。雖然瞭解不多，但我總是隱約感覺到服務生和服務員之間都有一些小秘密，有互相喜歡的人。有一次，小美（就起這個名字吧）休息，穿上便裝來店裡，像換了一個人一樣，變得很漂亮。傳菜的一個服務生出來時，兩個人的眼神中都有一點異樣，和看別人的時候不一樣。打工到了尾聲的時候，請假回家的服務員又來了。她說，其實當初是想辭職不幹的，但在老家又給不了這些工資，她幹了一年多了，現在一個月700多塊，她很滿足。如果沒有親身經歷，我想不到，在和我們相隔不遠的飯店裡，還有和我年齡相仿的人，每天為了生活那麼勞累。在我睡午覺的時候，在我週末出去玩的時候，在我上課打盹的時候，他們都在忙碌著。一天六七個小時，我們就累得起不來了，難以想像常年在這種工作狀態下的他們，是怎麼度過的。在這個世界上，你覺得你的生活不夠多姿多彩，其實，還有很多人，在為活著而忙碌，而他們的忙碌，只是為了能活著。我們遇到過什麼樣的顧客作為一名服務員，即使你是兼職的，顧客不會把你當作兼職去看待。當顧客問這道菜是什麼時，你需要準確說出來。所以，最開始點菜，這成了我們的一個難題。功能表上的所有菜，我們都沒有吃過，更別說什麼味道了。如果沒記錯的話，最便宜的餃子一兩6塊錢，最貴的是海參餡兒，還有幾種海鮮餡兒的，58元一盤，二兩，12個。對於我們來說，那就是天價。最受歡迎的是黃瓜鮮蝦餡兒，8元一兩。這家店所有的菜都是熟食和涼菜，醬骨頭是招牌，大拉皮、肘花拍黃瓜，都是點單量很多的菜。餃子都是現點現包的，這就會讓很多心急的顧客經常催單，每次都需要反復解釋。後廳的服務員平時也會給我們介紹哪個菜是招牌，都是什麼材料，這讓我們點單的時候順暢了好多。有一天中午，包間裡有個中年男人叫服務員，正好我在旁邊，就進去了。他指著一盤果仁菠菜，說：“小姑娘，你看你家真是純天然，這菠菜葉上還有蟲子呢。”我嚇得趕緊仔細瞅，真是一個蟲子。我尷尬地站在那不知怎麼辦，這時他說：“沒事小姑娘，不用換也不用退，別害怕。”連連道歉之後，我走出了包間，心裡充滿了感激。又有一天，一男一女點了兩盤餃子、一盤醬骨頭，還有涼菜。快吃完的時候，男的把我叫到桌子邊，說：“你們這醬棒骨是餿的。”我很震驚，因為醬棒骨都是每天早上運來的，很新鮮，不會餿啊。叫來經理，怎麼解釋都沒用，最後只好給他退掉了。我看了下盤子，只剩下一塊了。圖片來自網路這樣的顧客，還是少的。後來，我的樂趣就轉移到觀察顧客上面了，發現每天能接觸不同的人，真是挺有趣的事。形形色色人，背後肯定有各種不一樣的故事，有戀愛甜蜜期的、有吃著吃著爭吵起來的、有孝順的、有公款吃喝的，每天都上演著大戲。一天下午，還沒到開餐時間，一個年輕男子帶一個老人進來了。我們熱情招呼他們坐下，給他們拿了功能表。那個年輕男子看了好久功能表，有些為難，最後，只點了兩盤最便宜的白菜餡兒，沒點別的熟食。我沒說什麼，也沒問還要不要熟食或涼菜，把菜單拿走了，給他們端上兩碗餃子湯。餃子上來了，那個男子只吃了幾個，就放下了筷子。老人給他夾，他又夾給老人。他們就這樣你讓我讓了好久，可是我卻感到特別溫暖。幸福不在於有多少錢，而在於我只有這麼多，但會全給你。多年之後，再回想起來，那些天的一個個顧客，都在我腦海裡，依然清晰可見。我們有哪些開心的事在餃子店打工，最開心的事，莫過於能吃到飯店裡的各種餃子和熟食了。當時公款吃喝成風，每到晚上，包間都是爆滿，海參餡、海鮮餡，也只有在包間的菜單上能出現。有一天，一個包間的客人走了，我們進包間一看，一桌子菜幾乎沒動。負責收拾的是男生，他們會把剩下的菜都倒進垃圾桶裡，把碗筷收拾好，拉到後廚。看著這些動都沒動的菜就那麼扔進垃圾桶，真是心疼。於是我們說，我們給吃了吧！也許之前這樣的事也經常發生，所以服務生默默把門關上，我們幾個貓在屋子裡，把桌子上剩下的餃子和熟食吃了。外面需要留一個人放風，領班或經理出現，就趕緊收拾殘局。後來，這樣的事經常發生，只要不被領班撞見，就都沒太大問題，畢竟那些菜不吃也是浪費了。我想，領班估計也知道我們在屋裡偷吃吧，只是當作沒看見而已。幾次下來，功能表上的菜幾乎被我們嘗了個遍，於是開始挑剔起來，吃餃子也專挑最貴的，海參餡是首選。有一次很幸運地吃到了，但沒覺得有多好吃。有時候，包間剩下的菜太多了，我們根本吃不完，就偷偷拿塑膠袋裝上，有時餃子能裝一大包，服務生會幫忙拿到後廚。等我們換完衣服回學校時，他們等在後門那，把袋子遞給我們。那些打包回去的餃子和棒骨、香腸，就成了宿舍姐妹的豪華夜宵。除了這個福利，每天中午的一頓飯也讓人無比期待。每天中午，會有大廚專門為服務員準備午餐，有時是一大鍋冬瓜丸子湯，有時是一頓芹菜豬肉餡水餃，有時是茄子燉土豆。拿上飯缸盛滿滿一碗，再配點辣椒油、芥末，真是人間美味。可以說，後來支撐我繼續堅持下去的，多半是中午的那頓豐盛的午餐。在飯店打工的日子很短暫。半個月後，我們參加完最後一門考試，就放暑假回家了。但在那裡工作的短短十幾天，卻讓我們對生活有了不一樣的感受。每當再次從那個飯店經過，我都會想到在那裡工作的經歷，在那裡工作的人，還有那些個頓頓吃大餐的日子。如果說生活需要多種體驗，那麼當服務員的日子，便是我體味人生的開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