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一段時間, 毛姑都覺得身體不舒服, 腳發麻, 心發顫, 半夜三更或冷或熱的。 打電話告訴遠在溫州打工的兒子, 兒子說:“年前趕工, 我和小琴都忙, 得到年根底下才能回。 你趕緊去縣醫院看看, 別耽誤了。 ”小琴是毛姑的兒媳婦, 同在溫州打工。
那就去看看吧, 毛姑想, 幸好不是在麻園那個偏僻小村, 縣城的醫療條件還是過硬的。
毛姑的孫子去年剛上高一, 班裡的家長們都陪讀, 學校也有這個要求。 兒子媳婦指望不上, 65歲的毛姑不得不披掛上陣, 從麻園來到縣城, 當起陪讀婆。
別的家長陪讀, 閒置時間打打麻將跳跳舞,
進了城, 毛姑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到失眠的狀態。 晚上睡不好, 人也變得恍惚起來, 以前做事有條不紊的她, 開始丟三落四。 毛姑想, 自己一定病得不輕, 要去醫院看病。
掛完號, 做全身檢查, 驗血驗尿, 見識各種儀器。 下午結果出來,
診斷沒問題本該高興, 可毛姑走在街上, 悶悶不樂:聽人說醫生也有誤診的時候, 我是不是被誤診了?她相信自己身體傳達出的信號, 肯定是哪裡不對勁了。
突然, 毛姑停下腳步, 讀起街邊一則廣告:好再來飯店招聘洗碗、洗菜工一名, 待遇從優、工資面議。 毛姑抬頭看看店招牌, 提腳邁進飯店, “老闆, 你家要招工?”
里間走出一位中年婦女, 白白胖胖的, “對呀。 ”“你看我行不?”“呃, 不好意思, 是我粗心了, 招聘上沒寫年齡要求。 我看你上了年紀, 怕是幹不動我家的活。 ”
“招工不看實際能力, 光圖年輕有什麼用?”說著,
“在我這裡做事, 管吃管住, 一個月1800。 ”
“我是陪讀的, 能不能讓我孫子在這裡吃飯, 給我1000就行。 ”
“一個孩子能吃多少, 你們都在這吃, 工資全額發。 ”
一個星期後, 毛姑接到兒子打來的電話:“看病了嗎, 到底是啥問題?”
毛姑正在洗菜, 把手機夾在肩頭, 沖著話筒大聲說:“腳不麻了, 心不顫了, 晚上睡覺也像原來那麼好了。 ”媳婦小琴搶過丈夫的手機:“媽, 醫生給你開了什麼好藥啊, 這麼見效?”
毛姑沒有回答, 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只是對著話筒傻傻地笑著。 笑得手機那頭的兒子和媳婦彼此對望, 也情不自禁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