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振羽
南洋理工大學終身名譽教授、新躍社科大學學術顧問
新加坡于1965年“揮淚”獨立。 面對在逆中求存的諸種挑戰, 包括失業、住房、交通、醫藥、教育設施等等問題, 舉國上下, 勵精圖治, 努力解決基本問題。 在工業化政策下, 很快實現初段經濟起飛;同時進行都市重建, 提供平民化的公共住宅以及基本交通設施, 初步滿足了國民衣食住行的需求。 到了70年代後期, 新加坡已經躋身“新興工業國”之列, 平均國民所得在亞洲位居第二, 僅次於日本, 可算是個小康社會了。
但是由於早期建國歷程偏重經濟發展,
百篇論文當然參差不齊, 老調重彈者有之, 言之無物者有之, 還有些是借題發揮。 不過能百花齊放, 終究是好事。
我的論文排在會議第二天(9月2日)上午。 題目是很平淡的《新加坡推廣儒家倫理的社會背景和社會條件》。 在鋪天蓋地文史哲學者的論文之中, 這應該是會議中唯一從社會學觀點討論儒家倫理運動的論文。
我的論文主要從新加坡70年代出現的集體道德焦慮出發, 分析之後產生的道德危機意識, 領導層乃啟動社會運動作為對應。 這個過程類似人類學者華萊士(A. Wallace)所稱的“再生運動”(Revitalization Movement);為了避免誤會, 我稱之為“文化再生運動”。 以中國為例, 清末有康梁變法, 國府時期有“新生活運動”;韓國有“新民運動”;臺灣也曾努力推動“中華文化復興運動”, 在中學教授“中國文化基本課程”。 不論成功與否, 這都是應對社會道德危機的“文化再生運動”。
我分析了在新加坡推動儒家倫理的有利條件, 包括華族傳統中的儒家價值觀, 儒家倫理的非宗教性, 入世而不排外, 東亞四小龍崛起, 以及政府全力支援;但是也指出其局限性和面對的挑戰,
我報告之後收到不少回應。 不少人指出就在新加坡當局熱積極推動儒家倫理運動, 運動正達高潮之際, 還有如此不合調的保留聲音, 覺得甚為“清新”(refreshing)。 還記得陳鼓應私下回應說他一向對新加坡帶批判態度, 沒想到我可以以此方式表達不同看法, “這樣他們也不能不同意你的分析了”。
第二天聯合早報和海峽時報都有相當篇幅報導, 內容完整, 都強調我有關“社會實驗”觀點。 (只是早報報導用了“社會試驗”, 應是筆誤。 )
這個社會實驗的結果, 沒想到在三年之後就揭曉了。
新加坡儒家倫理雖然是政府全力推展的文化再生運動的重點所在,
在轟轟烈烈曲阜之會後不過三年, 教育部在無預警的情況下, 於1990年宣佈停止中學道德教育課程。 當局沒有多做解釋, 因之有人稱之為“無疾而終”。 1991年1月, 該部發表《共同價值觀白皮書》, 提出各族人民都能接受的“五大共同價值觀”, 並據以設計一套新的公民道德教材, 取代原有的宗教課程和儒家倫理。
新提出的“五大共同價值觀”包括: “國家至上, 社會為先;家庭為根,社會為本;社會關懷,尊重個人;求同存異,避免衝突;種族和諧,宗教寬容。” 可以看出其核心精神仍然是儒家倫理。經過幾年的實驗,教育當局終於體會到不必以儒家之名,仍然可以推行儒家倫理。
至於企圖透過宗教課程推動道德教育,在新加坡多元社會結構下,則是弊大於利。學生還沒有由宗教課程中提升道德修養,卻先在各自宗教信仰中,排斥外教,加深了宗教之間的矛盾。在此情況下,不得不迅速叫停。這算是場失敗的實驗。
教育政策既已改變,東亞哲學研究所也隨之轉型,自1991年起全面停止了儒家思想研究,各方儒學學者紛紛回歸故里。1992年,兩年之後,“東亞哲學研究所”正式改組改名為“東亞政治經濟研究所”,稱為Institute of East Asian of Political Economy (IEAPE),巧妙的保留了部分原有簡寫IEAP(Institute of EastAsian Philosophy)。
同年,我應邀到哈佛大學參加一場“文化中國”學術研討會,就以新加坡這場社會實驗發表論文,我稱之為一場“未完成的再生運動”。
至此,上個世紀80年代由政府主導的那場文化再生運動正式走入歷史。
1990年代之後,有關儒學的活動和研究轉以民間團體為主導,包括南洋孔教會、新加坡儒學會、南洋學會、新加坡亞洲研究學會、喜耀文化學會等。由於社會大環境所限,參加者年紀偏高,影響有限。1980年代推展儒學的盛況,只能留在歷史中,此情可待成追憶了。
本文原題《回顧30年前的一場“文化再生運動” 兼記1987年曲阜儒學大會》,發表於2018年1月第34期的《怡和世紀》。 感謝作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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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為先;家庭為根,社會為本;社會關懷,尊重個人;求同存異,避免衝突;種族和諧,宗教寬容。” 可以看出其核心精神仍然是儒家倫理。經過幾年的實驗,教育當局終於體會到不必以儒家之名,仍然可以推行儒家倫理。至於企圖透過宗教課程推動道德教育,在新加坡多元社會結構下,則是弊大於利。學生還沒有由宗教課程中提升道德修養,卻先在各自宗教信仰中,排斥外教,加深了宗教之間的矛盾。在此情況下,不得不迅速叫停。這算是場失敗的實驗。
教育政策既已改變,東亞哲學研究所也隨之轉型,自1991年起全面停止了儒家思想研究,各方儒學學者紛紛回歸故里。1992年,兩年之後,“東亞哲學研究所”正式改組改名為“東亞政治經濟研究所”,稱為Institute of East Asian of Political Economy (IEAPE),巧妙的保留了部分原有簡寫IEAP(Institute of EastAsian Philosophy)。
同年,我應邀到哈佛大學參加一場“文化中國”學術研討會,就以新加坡這場社會實驗發表論文,我稱之為一場“未完成的再生運動”。
至此,上個世紀80年代由政府主導的那場文化再生運動正式走入歷史。
1990年代之後,有關儒學的活動和研究轉以民間團體為主導,包括南洋孔教會、新加坡儒學會、南洋學會、新加坡亞洲研究學會、喜耀文化學會等。由於社會大環境所限,參加者年紀偏高,影響有限。1980年代推展儒學的盛況,只能留在歷史中,此情可待成追憶了。
本文原題《回顧30年前的一場“文化再生運動” 兼記1987年曲阜儒學大會》,發表於2018年1月第34期的《怡和世紀》。 感謝作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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