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佚名
母親從農村到我工作和生活的城市， 才三年多。
最近， 我感覺母親真是糊塗了， 每天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看電視， 一直到晚上十點， 一整天， 電視響個不停。 有的電視劇都看了N遍了， 她好象得了電視依賴症。 我擔心她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發動了二姐三姐勸她去社區打打撲克牌， 和老太太們聊聊天， 她一概回絕：說什麼都沒用， 反正不去， 現在不喜歡打牌了， 也不喜歡和人說話。
孩子從學校回來時， 我再三交待母親：不要看電視， 影響孩子學習。 她有她的理由：買電視不是看的嗎？不看電視我幹什麼去？她不學習的時候， 我看看怎麼啦？爭執的結果是， 我妥協回房間看書， 她繼續看她的電視連續劇， 孩子陪著她躺在沙發上玩手機。
有時候說得多了， 她會生氣， 關了電視， 回房間聽答錄機， 河南豫劇， 哭腔震天， 一刻也沒有空閒的時候， 家裡總要有一些聲音才好，
父親剛去世那幾年， 每天都有人陪著她打牌， 打發空閒的時間；等到我結婚成家， 她來看孩子， 天天在樓下和鄰居家看孩子的老太太們一起玩；上幼稚園， 一起接送孩子， 送完孩子， 一起去鄉下趕集， 一起逛超市；等到孩子們上了小學、初中， 社區裡那些老太太一個個被遣反回老家， 母親幾乎沒有朋友了。
這幾年， 弟弟事業不順， 我們搬離了原來的社區， 母親越來越不願意與外界接觸了。 讓她下樓與人聊天， 她說不認識。 讓她下樓去鍛煉， 她說腿疼。 總有各種理由來拒絕我的提議。 提議太多了， 難免生閑隙。 我弟弟打電話說：你不要老說她， 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我只是想讓她多動動腦。 真要糊塗了， 還是我的事。
我們都喜歡熱鬧。 父親去世二十多年了， 幾乎有十幾年的時間， 我們從來不在家裡談論父親， 好象家庭的快樂也隨著父親的離去而永遠地離去了。 於是我們想盡辦法， 製造各種各樣的快樂， 讓家裡充滿著虛空的熱鬧，
孩子也喜歡熱鬧。 所有的孩子都喜歡。
父親在時， 我每次從學校裡回家， 都會在院子裡大喊：我回來了！一直纏著父親喋喋不休地告訴他學校裡發生的每一件事， 誰和誰好， 誰說了誰的壞話， 老師講了什麼課。 就象現在我的孩子， 回到家就嘰嘰喳喳個不停。
父親去世後， 那些話沒地方說了， 只好寫在文字裡。
熱鬧也沒了。 只好不停地製造。
有時候我會忍不住想， 如果父親還在。 也許他們還生活在老家， 種著一點菜地， 每天一起打打牌， 聊聊天， 趕趕集， 串串門， 過著熱鬧的生活， 該有多好？
空洞一直都在。 只是我們不去想。
母親很任性。 她想要更多的圖片與聲音， 去填補那個空洞。
但心靈深處的那個空缺， 又有什麼能夠真正填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