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論及明代通俗小說的編創時, 不可避免要提到熊大木。 若論及明代書坊主的通俗小說評點, 則很自然會想到餘象鬥。 余象鬥是建陽書坊重要的刻書家, 集書商、編輯、評點家身份於一身, 是晚明建陽刻書史上最具影響力的代表人物之一。 他所在的餘氏家族自宋以來, 世代為刻書大族。 餘象鬥的出版活動, 最活躍的時間是萬曆時期。 綜觀他所刻之書, 有科舉備考用書、詩詞韻律大全、詩文精選、歷史地理書、日用類書、通俗小說以及醫療保健類書, 品種多樣, 而整體面貌呈現為通俗化、大眾化的特色。
余象鬥在編輯大眾圖書方面有著自己的行銷和編輯理念, 這樣的理念自然也運用到他所編輯的通俗小說中。 餘象鬥慣用的評點形態便成為他編輯通俗小說的一種重要形式。
餘氏刻書, 以通俗小說最為著名。 余象鬥與其餘姓家族成員一起, 在明中後期以至清初, 長時間引領著通俗小說的出版潮流。
余象鬥對通俗文學題材的敏感度, 還體現在他編纂《新刻芸窗匯爽萬錦情林》, 神魔小說《五顯靈官大帝華光天王傳》《北方真武祖師玄天上帝出身志傳》以及公案小說《皇明諸司公案》《廉明公案》等;不僅在小說題材上有所開拓, 而且在編撰的兩部公案小說中, 首創“書判體”“三詞”結構, 並且大量擴充自評性質的“按語”, 雖然這些小說沒有脫離法律文書的印跡, 也因此受到文學性不夠的譏評,
若仔細考察餘象鬥出版評點本、並參與小說評點的目的, 似乎並不能完全歸之于書商的重金牟利。 余象鬥首先是一個儒生, 他自述于萬曆十九年才輟儒業而從事出版商業活動。 建陽餘氏家族, 其先人亦由仕宦轉而從事刻書業, 雖非顯赫之族, 也堪稱書香門第。 余象鬥的祖父曾建造清修寺, 作為子孫講學之所, 亦為印書藏版之地。 餘象鬥就算稱不上專業的小說創作者、評點者, 也是一名稱職的出版編輯。 他將士子精英的閱讀活動推向“天下四民”、芸芸大眾, 本人也收穫了傳播文化和商業利益的雙重喜悅。 評點固然是他的書業廣告中很重要的一個關鍵字,而他自己的名字也赫然刻印在圖書的卷首;餘象鬥也從單純刊行者的身份,變成“編集”者、“評梓”者、“編述”者。“仰止子”作為參訂者出現在書名中,“餘仰止”的詩歌出現在小說正文中,“餘仰止”也成為小說《列國前編十二朝》的評點者。此外,余象鬥用大量不同形態的插畫作為招徠讀者的重要方式,他居然冠冕堂皇地將自己的肖像畫刻印在出版的圖書中。可以說,餘象鬥在他的圖書編輯、小說創作與評點活動中找到了文人“立德、立言、立名”的人生價值。以此來觀照他在《八仙出處東遊記》前《八仙傳引》中的那段話:“不佞鬥自刊《華光》等傳,皆出予心胸之編集,其勞鞅掌矣,其費弘钜矣。乃多為射利者刊甚,諸傳照本堂樣式,踐人轍跡而逐人塵後也。今本坊亦有自立者固多,而亦有逐利之無恥,與異方之浪棍、遷徙之逃奴,專欲翻人已成之刻者,襲人唾餘,得無垂首而汗顏,無恥之甚乎!”餘象鬥所在書坊也挖改、翻印過別家的書版,他此處痛心唾駡的,更多是針對別家書坊對他帶有原創性質的小說原樣翻刻,甚至並不署名的現象。用語尖銳,足以見出身為山林文人,余象鬥對自己編創作品,如愛惜羽毛一般的珍視,也顯露他在小說編輯和評點活動中用情之深。
作者:劉海燕(福建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
《光明日報》( 2018年01月26日 16版)
責編:產娟娟
評點固然是他的書業廣告中很重要的一個關鍵字,而他自己的名字也赫然刻印在圖書的卷首;餘象鬥也從單純刊行者的身份,變成“編集”者、“評梓”者、“編述”者。“仰止子”作為參訂者出現在書名中,“餘仰止”的詩歌出現在小說正文中,“餘仰止”也成為小說《列國前編十二朝》的評點者。此外,余象鬥用大量不同形態的插畫作為招徠讀者的重要方式,他居然冠冕堂皇地將自己的肖像畫刻印在出版的圖書中。可以說,餘象鬥在他的圖書編輯、小說創作與評點活動中找到了文人“立德、立言、立名”的人生價值。以此來觀照他在《八仙出處東遊記》前《八仙傳引》中的那段話:“不佞鬥自刊《華光》等傳,皆出予心胸之編集,其勞鞅掌矣,其費弘钜矣。乃多為射利者刊甚,諸傳照本堂樣式,踐人轍跡而逐人塵後也。今本坊亦有自立者固多,而亦有逐利之無恥,與異方之浪棍、遷徙之逃奴,專欲翻人已成之刻者,襲人唾餘,得無垂首而汗顏,無恥之甚乎!”餘象鬥所在書坊也挖改、翻印過別家的書版,他此處痛心唾駡的,更多是針對別家書坊對他帶有原創性質的小說原樣翻刻,甚至並不署名的現象。用語尖銳,足以見出身為山林文人,余象鬥對自己編創作品,如愛惜羽毛一般的珍視,也顯露他在小說編輯和評點活動中用情之深。作者:劉海燕(福建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
《光明日報》( 2018年01月26日 16版)
責編:產娟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