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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子豪長篇小說《往事》第三章(一)

雪下得很大, 村裡村外一片銀白。 爺爺仍穿著那件棉袍, 腰裡紮的帶子是常換的, 一時間是藍的, 一時間是黑的, 一時間是白的。

他手提五股鋼叉, 腳穿深靴子, 為了方便走路, 他把袍子的一角塞進胸前的腰裡。 我穿上膠鞋, 把腰紮得緊緊的, 跟在爺爺後面。 爺爺說, 他要到西湖逮兔子, 因為雪大, 兔子是最好逮的。

路上的積雪很厚, 我們踩在雪上, 發出“咯哧!咯哧!”的聲音, 帶有一定的節奏感, 像是古代的什么樂器。 爺爺走走停停, 一會看看這邊, 一會望望那邊, 一會趴在雪地上聽聽, 儼然一個排雷偵察兵。 不一會, 爺爺向我擺手, 示意讓我停下。 接著爺爺雙手緊握鋼叉, 開始轉圈。 我這才發現爺爺轉圈的中心點, 有只兔子抬起前爪在張望。 爺爺越轉越快, 越轉圈越小, 等到鋼叉差不多能刺著兔子時, 爺爺便用力向兔子刺去。 只聽一聲慘叫, 一隻兔子已在爺爺的叉下。

我急忙跑了過去, 見兔子的腰上挨了一叉, 有三個鋼叉股刺中了兔子, 兔子的四肢還在動彈著, 三瓣嘴在抽氣, 地上流了一攤血。 爺爺把兔子扯了下來, 用雪擦擦手及鋼叉上的血, 說:“好傢伙, 夠肥的。 ”

我在旁邊看著, 心裡泛著嘀咕:爺爺是怎麼發現的?為什麼我沒發現?便上前問:“爺爺, 你是怎麼發現它的?“

“下雪天, 兔子在窩裡一般是不動的。 你從雪地上可以發現它的腳印, 順著腳印望, 發現冒煙的地方, 那裡十有八九是兔子窩。 ”

“你為什么轉圈?”

“嘔, 這個。 因為兔子看人, 只要你不停下來, 它就不會跑。 你圍繞它轉圈, 開始圈大, 後來圈小, 所以它一直在瞅你。 只要你一停, 他就會跑, 你不停它不跑。 這就是能叉著兔子的原因。 ”

大雪覆蓋著西湖的一切,

溝、河、堰、墳頭連在一起, 只有從它們的輪廓上才能分辨。 樹上的積雪變成了棉穗子, 晶瑩剔透, 在風的吹動下, 像一條條銀蛇在舞動。 遠處成群結隊的大雁, 在無奈地嘬著深雪。 太陽出來了, 雪地裡發出刺眼的銀光。 爺爺仍在尋著獵物的痕跡, 他步履矯健, 神采奕奕, 全不像六十多歲的人。

“看見了嗎?那群大的雁是綿羊哺, 這群小的雁是鴨嘴獸。 綿羊哺, 大的有七八十斤, 真是頭大綿羊;鴨嘴獸, 小的像鴨子, 身子是灰色的。 ”走到一高阜, 大約是段河堰。 爺爺停了下來, 把鋼叉叉在地上, 掏出煙袋, 點著火, 嘴噥起來用力地吸。 一股青煙在他的臉上縈繞著, 皺紋裡噙滿汗水, 眉毛鬍子都結了冰。 他盡情地抽著煙, 兩眼眯成了一條縫。

“雁肉好吃嗎?”我問。

“好吃。 就是有點粗, 沒有雞肉香。 ”爺爺望著雁群說。 “有一年, 雪下了三天三夜, 咱大東莊的老張頭, 到南山集去賣檾, 路過西湖, 見一群大雁凍死在地上。 他很高興, 便把它們拾在一塊, 回家去趕拖車。 誰知, 等他把拖車趕來時, 大雁全飛了。 哈哈!”

“大雁死了還會飛?”

“其實大雁沒有死, 只是凍麻了腿。 老張頭把它們放在一起, 彼此體溫一焐, 它們又緩過來, 都飛走了, 老張頭一隻未獲。 ”

“他為什么不先拿兩隻回家?”

“好聰明的孩子。 ”爺爺站了起來, 用手摸著我的頭說, “如果老張頭有你聰明就好了。 走吧, 雪開始化了, 咱們回家。 ”

那天, 雪化的特別快, 每家的屋簷下都成了小瀑布, 涓涓地流著小溪;每條小河都成了蓄水池, 四面八方的雪水都流了過來。 沉在水底的魚兒在流水處露了面, 它們以為春天到了, 便三二結隊, 在作逆水表演。 到了第二天一早, 情況發生了變化, 仍是耀眼的白, 所不同的是屋簷上, 樹枝上, 都像下了亮晶晶的粉絲, 一條條, 一排排, 尤其是屋簷上, 靠屋簷的一頭有拳頭粗細, 向地的一頭尖尖的圓圓的,直指大地。真是個絕妙的世界。

向地的一頭尖尖的圓圓的,直指大地。真是個絕妙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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