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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村莊筆桿子

村莊筆桿子

1

強娃子在村莊裡, 被人稱為筆桿子。 而他最引以為傲的, 也是村莊人, 對他筆桿子的稱謂。

強娃子其實沒有念過多少書, 在村莊學校裡念畢, 也就是二年級畢業, 能寫自己名字, 能認清男女廁所, 認識錢, 能算帳而已。

村莊學校念結束了, 因為家裡人口眾多, 家裡貧窮, 供不起強娃子讀書。 也因為, 去鄉里學校要寄宿讀書, 來去走很遠的路, 強娃子吃不了那苦, 所以不想念了。

家裡貧窮, 供不起, 強娃子也不想念了, 強娃子也就順水回到家裡。

回到家裡, 強娃子年齡還小, 父親母親也不讓他幹啥, 強娃子一天吃了飯,

就玩。 住的地方, 又沒有太多的人家, 強娃子也沒有夥伴玩, 也沒有地方玩, 就很寂寞。

強娃子的家裡, 有許多以前的報紙, 和舊書籍, 是父親以前向人找的, 準備糊牆用的, 強娃子就翻出這些就報紙, 書看。

報紙和書上的字, 許多強娃子都認識, 不認識的, 就猜, 也能猜出意思。

從這些舊報紙和書上, 強娃子知道了山溝兒之外, 許多地方的人和事情, 雖然都是離自己很遙遠的人事, 也是一些過時的事情, 但是, 強娃子看得津津有味, 記住了那些人, 那些過去的久遠的事情, 不知道怎樣, 因此感到眼界, 和心胸就開闊了。

再長大些了, 地裡的活忙不過來了, 父親就喊了強娃子去地裡幹活, 強娃子一心在那些舊報紙, 書上, 幹活按捺不住性子,

但是, 又奈何不了父親, 只有一邊心裡想著書和報紙上的人事, 一邊幹活。 父親也還好, 不讓強娃子幹重活, 只幹一些輕鬆, 簡單的活, 幹完了, 強娃子就可以回去。 強娃子就在心裡感激父親, 也匆匆的幹活, 幹完了, 就趕忙回去, 看那些舊書報。

漸漸的, 強娃子學會了幹一些活兒, 也沒有耽誤看那些舊書和報紙, 強娃子感到高興。

強娃子的記性特別的好, 那些看過的舊報紙和書上的人, 和事情, 都能記住。

在遇到人多的時候, 強娃子就聊那些人和事情, 讓人驚歎, 強娃子懂得那麼多, 強娃子因此感到驕傲。

2

再過了些時候, 強娃子知道, 村裡, 組裡有新報紙, 沒有人看, 報紙一來, 就堆放在那, 強娃子就去借著看, 那些人也好, 就借給強娃子看,

然後, 對強娃子說, 光看別人的, 頂什麼, 自己也寫, 多好。 寫村裡組裡的事情, 寄到報紙上, 發表出來, 那才了不得。

強娃子心裡就知道了, 報紙上的東西, 都是人寫的, 寫的好, 就能在上邊登出來, 再被村裡組裡人看到, 那就更了不起了。

強娃子的心裡就呼喚, 我要寫東西, 寫好了後, 寄到報紙上, 登出來。

強娃子看了許多報紙, 舊書, 知道一些文章怎樣寫, 於是, 雙眼就在村莊裡看, 雙耳也在村莊裡聽, 聽到一些人, 一些事情, 就開始挖空心思寫文章。

自從強娃子有了雄心, 要寫文章之後, 人就再沒有以前勤快了, 父親叫他去地裡幹活, 要麼推說這, 推說那不去, 要麼, 去了, 人在地裡, 心在他的雄心, 寫文章上, 於是, 活是沒有幹出來,

把莊稼苗, 是糟蹋了不少。 父親看到後, 很生氣, 罵強娃子越來越懶, 要麼叫不動, 要麼動了, 到了地裡, 不好好幹活, 活沒有幹出來, 把莊稼苗糟蹋了。

強娃子看著一臉憤怒的父親, 趕忙收回心思, 心放在幹活上, 只是, 堅持不了一會兒, 心又跑毛了, 有開始恍惚, 想他的雄心, 咋樣把村莊裡的人和事情寫出來, 於是, 把莊稼苗又挖了。

後來, 父親知道, 強娃子有了雄心, 要寫村莊裡的人和事情, 在報紙上登出來。 最初知道這事, 父親感到驚奇, 難到學沒有上出來的兒子, 還是個了不得的人才, 能寫文章, 還要登上報紙。 可是, 驚奇之後, 不認識字的父親又感到, 寫那文章, 狗屁用, 在報紙上登出來, 也沒有什麼了不得, 那又不能當飯吃, 人還是幹活,

種莊稼, 有飯吃, 來得實在, 才是真的, 就想, 強娃子才上了二年級, 認識幾個字, 能寫出什麼文章, 不過以此為藉口, 耍懶, 不想幹活罷了。 於是, 就對強娃子說, 趕快放情況, 跟著一塊去地裡幹活, 種莊稼, 有飯吃, 才是真的, 才認識幾個字, 還寫文章, 這樣不幹活, 將來得要飯, 餓死。

看著父親的憤怒, 強娃子只好放下紙, 筆, 跟著父親一塊去地裡幹活。

在地裡幹活, 心裡跑毛, 老想寫文章的事情, 可是, 有害怕恍惚, 把莊稼苗挖了, 父親又會憤怒的罵他。 於是, 強娃子強忍住想寫文章的事情, 任憑心裡, 像貓一樣抓, 安心幹活。 只想著, 活幹完了, 回去, 夜裡點了油燈寫。

強娃子安心幹活, 活幹得好了, 父親不再發怒, 很是高興。

活幹完了, 強娃子迫不及待想回去, 想寫文章的事情。

回去,吃過飯,天就黑了,父親母親睡了,強娃子也回到他房子睡覺,卻並睡不著,就趴在床上寫文章。把他看到的村莊的人和事情寫出來,仿照報紙上的文章來寫。遇到不會寫的字,在報紙上找,找到了,記下了,寫出來。

夜裡,父親母親發出了酣眠聲,村莊一片寂靜,蟲子在窗外低聲鳴叫,強娃子陶醉在他的文章裡,直到寫畢了,才很安然,踏實睡去。

有個跑郵班的,每個禮拜從村莊經過,背著綠色的郵包,給村裡,組裡,送報紙,信件。

強娃子就讓郵班給捎了郵票,信封子回來,把他寫好的村莊的人事,裝進信封,糊了信封口,貼了郵票,在村裡組裡找的報紙上,找到了報紙編輯部地址,寫在信封上,然後,郵遞員再來了,把信交給郵遞員,看著郵遞員收好他的文章,背著郵包遠去,心裡格外踏實,甜蜜,就像放飛一個夢一樣,強娃子守著那份希望。盼望有一天,郵班來,送的報紙上,有他的文章,他的名字,那麼,他就成了名人,讓村莊人羡慕,他面對父親,也可以理直氣壯的寫文章。

3

強娃子自從文章寄走後,人就有了些變化,莫名興奮,幹活專心,賣力,活幹得好,讓父親無從挑剔,發怒,還有一個變化,就是郵遞員來這天,強娃子一天活幹完了,就要去村裡,組裡,問有他的信沒有,但是,都沒有,讓強娃子有些失望,灰心,然後,就借報紙,回去從第一版,一直看到末版,沒有他的文章,也沒有強娃子的名字,這讓強娃子越發灰心,失望。人就焉了,眼睛裡明亮的目光也暗淡了,那份朝氣,精神也不見了。不過,強娃子又安慰自己,也許,過些日子,就能登出來,慢慢等待。一邊,強娃子也在關心村裡,組裡的事情,大到死人,人和人打架,小到死了一隻狗,一隻雞,都能寫一篇。

而父親也感到,隨著強娃子的興奮,精神,情緒的變化,家裡也有了變化,油燈的油,費了許多,家裡的錢,也不知道用到哪,買了什麼,總是莫名的少,雖然不多,卻讓父親心疼。

終於有一天,父親起夜的時候,看到了強娃子房間裡透出的光亮,透過門縫看進去,父親看到了爬在床上,寫文章的兒子。後來,也看到了強娃子讓郵遞員寄信的事情,父親就明白了,煤油燈燈油咋那麼費了,家裡的錢,為什麼少了,是強娃子夜裡文章,是她買信封郵票,用了的。不過,想著兒子活幹的好了,文章也寫的投入,信寄走後,那樣興奮,精神的樣子,就反過來想,興許兒子以後,真能寫出名堂來呢!就沒有說兒子,也沒有把這些事情挑明說出來。

可是,過了許久的日子,也沒有見強娃子寫出什麼名堂,家裡的燈油,費了許多,錢也少了許多,父親很心疼,那種面對生活,很現實的想法,又出現了,寫那些玩意,有什麼用,也不掙錢,不能當飯吃。再加上強娃子時常去村裡,組裡借報紙,又讓郵遞員給報社寄他寫的村莊裡的人事,不知道是村裡組裡猜出來了,還是郵遞員送報紙,給他們說的,他們知道了強娃子在借了他們的報紙後,是在給報社寄稿子,看他寫的文章,在報紙上登出來沒有。村裡組裡人就小,才上了個二年級,字都認不了一籮筐,還寫什麼文章,不務正業。

村裡組裡人一說,強娃子寫文章的事情,就在村莊裡傳開了,都笑強娃子才上二年級,字認不了一籮筐,還寫什麼文章。

說強娃子自命不凡。

也嘲笑強娃子,就是個挖地,拿板鋤的命,還想拿筆桿子。

聽到這些談說,嘲笑,父親憤怒了,不再給強娃子油燈的油,也把錢藏在強娃子不會找到的地方。說,如果他要寫文章,自己買燈油,自己掙錢錢,他們不會管,這是不務正業。

強娃子也憤怒了,以不幹活,和想分開一個人過,來威脅父親。

4

父親看到強娃子性格倔,認定的事情,不會回頭,看來那些報紙,把兒子看壞了,看來不讓他寫文章,是不行的,似乎為了寫文章,他什麼都不要的。

於是,看著強娃子還小,就這樣把他一個人分開,也不好,讓村莊裡人談說,他一個人會餓死的。於是,思來想去,讓他白天幹活,晚上寫文章,給他錢買信封,郵票,不理村莊人談說,堅持一些日子,熬一些日子再說。

於是,強娃子的生活,也就恢復到以往的生活裡去了,白天幹活,夜晚,又在油燈下,把看到的,聽到的村莊組裡的人和事情寫出來,然後,裝進信封,貼了郵票,寫了報社編輯部地址,郵遞員來了,在問有自己信沒有,在得到郵遞員一貫答覆,沒有。心裡失望,冰涼之後,依舊把裝著他寫的文章的信封,交給郵遞員,讓寄走,又守候著新的希望。

只是,在知道村裡組裡人談說之後,強娃子去借他們報紙,看到他們陰沉著臉,一副不屑的樣子,強娃子就不去借報紙,在報紙上,從頭版到末版,找他的文章,名字。

強娃子的心裡,就發狠,要在幹活閒置時間,找了門道,自己掙些錢,買燈油,信封,郵票,還要訂一份報紙,一份雜誌。

強娃子這樣想,也就這樣做。家裡地裡的農活,在農忙時節,的確忙,要天天做,而在農忙之後,忙中,也有許多空閒的時間。在這空閒的時間,強娃子就去掙錢。村莊裡,有人請工幹活了,強娃子去做,掙一些錢。沒有人請工了,就去山林裡,挖野生的藥材。摘野果子,野花兒賣錢,只要是能賣錢的東西,強娃子都弄,村莊裡來了小販了,就賣給他們。這樣,強娃子就真掙了些錢,不但能買燈油,郵票,信封,還可以訂書報。

在郵遞員來了,還沒有問,郵遞員就對他說,沒有你的信。

強娃子的一陣冰涼,失望之後,就微笑著對郵遞員說,我想訂一份報紙,一份雜誌。

郵遞員就把報刊訂閱目錄給強娃子,強娃子就翻著看,,最後,就找了一份關於農村的報紙,一份雜誌,價錢也不貴,強娃子把錢給了郵遞員,郵遞員給開了票,對強娃子說,不久就有你的書報,我直接給你送來。然後,背著郵包走了,強娃子盯著郵遞員背著綠色的郵包,斜著遠去的身影,心裡想,那天,能當郵遞員,可多好啊!錢多,錢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免費看那麼多的報紙,和書。

強娃子是自己掙的錢,訂的報紙,雜誌。自己買的燈油,信封,郵票,父親雖然也感到兒子不務正業,心大,就是扛二斤半的命,硬要寫什麼文章。但是,卻管不了強娃子了。

只是,強娃子寫文章的事情,早就在村莊裡傳開了。現在,強娃子訂報紙,雜誌的事情,又在村莊裡傳開。人們依舊是嘲笑,諷刺,才認識幾個字,就寫文章。

往報紙上寄,也沒有見登出來,糟蹋信封郵票錢。

就是農民的命,硬要裝有文化,做文化人的事情。

父親聽著,感到很沒有面子,但是,裝作沒有聽到,走開了。只是,也不好對強娃子發作。

而不管村莊裡如何說,強娃子都不理睬,陶醉在他所做的事情的快樂裡。

5

強娃子寄了許多他寫的東西出去,都是村莊裡,西瓜,穀子,芝麻的事情,只要村莊裡,有什麼事情,強娃子就可以寫一篇,強娃子感到,他寫文章的精力旺盛。

強娃子也開始收到郵遞員送來的報紙,雜誌。但是,一直沒有他的信。報紙,雜誌上也沒有他的文章,名字。

這讓狂熱的強娃子,有些灰心,失望。那旺盛的精力,似乎被一瓢瓢的冷水在潑。

但是,強娃子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堅持,堅持。

為了寫的更好,強娃子把每份報紙,每期雜誌,從頭到尾,一字不漏的看,有些還能背下來。然後,就仿照這文法,格式去寫。

就在強娃子要失望,崩潰。就在村莊人,要嘲笑,譏諷死強娃子時,奇跡來了。

雖然沒有強娃子的信來,但是,在強娃子訂的報紙上,終於有了他的文章,他的名字。是他寫的,村裡修了個小水電站的事情,文章不長,就一兩百字。

當看到這時,強娃子就像瘋了一樣興奮,手舞足蹈,沖出屋外,大聲喊著,我的文章登了,報紙上有我的名字了。

強娃子拿著報紙,讓父親看,父親不識字不知道兒子文章寫的啥,但是,父親認識強娃子的名字,看到兒子的名字,果真在報紙上,一臉的驚奇,微笑,也像兒子一樣得意,高興。

是強娃子興奮的高聲喊叫,是父親見了村裡,組裡的,村莊裡的人就說,兒子強娃子的文章,在報紙上登了,報紙上,有兒子的名字了。

父親拿著報紙,讓村裡,組裡,村莊裡人看,村莊,組裡,村裡人也到家裡來看,見到報紙上,果真有強娃子的文章,名字,都感到驚奇,贊許。

這讓強娃子越發得意,高興,驕傲,有光宗耀祖的感覺,也在心裡暗下決心,要把文章寫下去,寫更多的文章,在報紙上登出來。

村裡的,組裡的,見強娃子寫的是村裡的好事,就表揚強娃子,寫的好,要把文章寫下去。還說,強娃子真是村莊裡的筆桿子。

於是,強娃子是村莊裡的筆桿子的稱謂,不脛而走,讓父親高興,讓強娃子驕傲,自豪。

再過了些日子,給強娃子來了兩塊錢的稿費單。強娃子又再興奮起來,高喊著,我的文章掙錢了,我的文章掙錢了,就讓父親看,看到果真掙錢了,滿是皺紋的臉上,就樂開了花。

於是,就拿著稿費單,逢村裡,組裡,村莊裡人就說,還讓他們看稿費單。村裡,組裡,村莊裡的人,依舊一臉驚奇,羡慕。

從此後,再不嘲笑,諷刺強娃子,說強娃子只上二年級,認不了一鬥字,還寫文章。是農民那鋤頭的命,卻要那筆桿子寫文章。就想著,強娃子興許真是個了不得的人,將來能寫出個什麼名堂來呢!

村裡,組裡人也不挖苦,諷刺強娃子,見了強娃子,一臉的笑,很是客氣。

強娃子在驕傲中,去取了兩塊錢稿費,回來,買了四兩散酒,和父親一人二兩。暈乎中,強娃子的感覺,格外豪邁,父親也在暈乎中,感到那樣幸福榮光。

從這以後,村莊人們見了強娃子,就客氣的喊他筆桿子。

強娃子也高興的答應。

6

在報紙上,登了這篇兩三百字的文章,領了稿費,獲得了村莊人稱呼為筆桿子的殊榮後,強娃子就有了更大雄心,要寫更多的文章,在報紙上登出來,掙更多的稿費。要從村裡,寫到鄉里,縣裡,甚至市里,成為一個名人,掙更多稿費,將來,就靠名氣,稿費生活,不再依靠土地,不再種地,將來,一切,一切想到的好事,都會等著他。

這樣想,強娃子感到,前途一片光明,光芒萬丈。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讓強娃子感到遺憾的是,在那報紙上,登出來的兩三百字的文章,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的文章,後來,不論怎麼寫,如何寫,卻再也沒有在報紙上登出來過。

那在報紙上,登出來的兩三百字的文章,掙的兩塊錢稿費,帶給強娃子的榮耀,在歲月的流逝中,在村莊不停發生的新鮮事情裡,被歲月風塵掩蓋,被村莊裡的人,村裡,組裡的人逐漸淡忘,遺忘。

村裡,組裡,村莊裡的人,雖然知道強娃子訂的有報紙,雜誌,一直在寫文章,寄文章,但是,就是再登不出來。儘管知道他在寫,卻不再稱呼他為筆桿子。

在歲月流逝中,父親,母親逐漸老去,強娃子的姐姐,妹子先後出嫁,哥哥也找了媳婦。強娃子也到了找媳婦的年齡,是個成熟的男人了。但是,強娃子似乎一心就在他要寫文章上,活是父親逼迫著,跟著去做一些,錢是要買燈油,信封,郵票,訂報紙,雜誌用,才不得不去掙一些,其他的,除了癡迷寫他的文章,想出名之外,什麼都不做,更不去想娶媳婦的事情。

只是,曾經的榮耀散去,剝開迷霧,看清現實,村莊人,都像強娃子的父親一樣,知道榮耀,名是虛的,人活著,要吃飯,穿衣,柴米油鹽是真的,要勤勞種地,要有錢,才能過好日子。強娃子出來屋子裡,到處是費報紙,雜誌,他寫的文章外,什麼都沒有,誰又願意跟他,把女子嫁給他呢!

父親當初,看到強娃子登在報紙上的文章,名字,那份榮耀,驕傲,早就散去,那和了強娃子領了兩塊錢稿費,買的散酒的那份幸福,豪情的感覺,早就不見。

父親已經羞于當村裡,組裡,村莊裡的人,說強娃子寫文章的事情,看著強娃子,那副落魄的樣子,活不好好幹,錢不掙,就操心寫那廢紙一樣的狗屁文章,就來氣,失望。

而強娃子,在豪情,希望,夢想,落在現實的地面上,卻是那樣不堪,內心一樣在失望中,是痛苦的,焦灼的。但是,想著那榮耀,想著那夢想,強娃子依舊不心甘,在心裡對自己說,堅持,堅持。未來是有希望,實現夢想的。

而父親,成家的哥嫂,見強娃子這個樣子,卻再堅持不住了,直截了當的對強娃子說,如果不好好幹活,掙錢,就把你分出來,一個人過。

強娃子心裡失望,痛苦,親人又如此對待,一下也憤怒了,說,分開,就分開。

強娃子想,分開了,就再沒有人管了,想幹活幹活,想掙錢掙錢,想怎樣寫文章,就怎樣寫文章,就沒有人管了。

於是,強娃子就被父親分開了,在屋子旁邊,給了一間小屋,給了一些被子,糧食,生活用品,讓強娃子一個人過。

分開的時候,父親心裡很難過,心裡對強娃子說,是你要這樣生活,不要怪我們。

而強娃子,心裡卻想著他的自由,寫文章的事情。

7

分開後,一個人要洗衣服,做飯,幹活,掙錢,開始有些不習慣,但是,漸漸適應了。

而分開後,強娃子的文章,依舊沒有寫出什麼名堂,登出來,但是,對他來說,卻是做了一件想做,讓他感到驕傲,自豪的事情,也讓村莊裡的人,感到驕傲,自豪的事情。

因為訂的有報紙,雜誌,又時常寄信,郵遞員每次來,都要去他家。強娃子和郵遞員就熟識了。

一次,郵遞員來給強娃子送報紙,說,他因為有事,要請一些時間的假,需要人帶班,就問強娃子願不願意來帶他的班,跑一些日子郵包,工資嘛!帶班期間,他的工資強娃子全部領。

強娃子一聽,忙說,我幹,我願意帶你的班。一副高興,興奮的樣子。

郵遞員就讓強娃子把家裡安頓好,跟他一塊走,熟悉他跑的郵路,那些地方有報紙雜誌送。

強娃子一個人過,出門一把鎖,進門一把火,沒有什麼需要收拾的,就跟著郵遞員走了。

郵遞員對強娃子說,每個禮拜跑兩次,每次早晨去鎮子郵電所取報紙,雜誌,信件,然後就可以返回,邊走邊送。

強娃子說好。

郵遞員對強娃子說,你就住在家裡,早晨吃了飯去鎮子郵電所,下午返回來,吃飯,住家裡。你的吃住自理。

強娃子說,行,行。

強娃子就跟著郵遞員,接過了他的郵包背著,一副很是驕傲,神氣,高興的樣子。

邊走,邊跟著郵遞員一塊,給人送報紙,雜誌,把路線記住,每一個送報點也記住。

強娃子和郵遞員一塊,熟悉了郵路,記住了送報點,從郵遞員手裡接過郵包,送報名單,一個簽收薄,然後,就開始了他的郵遞員生涯。

強娃子第一次送報紙,早晨起來很早,匆匆做了飯吃了,背了郵包就去鎮子郵電所取報紙,雜誌,然後一路往家鄉這溝兒裡送。

雖然有幾十裡裡路,但是,是熟路,強娃子走的快,走的急,幾個小時也就到了。

在鎮子郵電所,強娃子取了報紙,雜誌,信件,裝滿了郵包,背著就往回走。

在走出郵電所,走出鎮子,鎮子的小街道,鎮子上人的喧鬧,就在身後了,強娃子背著郵包,進入溝兒翻越一座小山梁,往家鄉溝兒而且。沒有什麼人,滿是自然的幽靜。強娃子就取出喜歡的報紙,雜誌,邊走邊看。

郵包雖然有點重,坑窪的泥土路有點難走,但是,邊走邊看書報,強娃子陶醉在山間,忘記了路的艱難,也忘記了郵包的沉重。

翻越了不高的小山梁,下去就進入家鄉的山溝兒裡,就有了村莊,也就有了送報點,強娃子就去送,然後讓人簽字。

強娃子背著郵包,把報紙雜誌送到了他的村莊,村裡,組裡。強娃子以前被郵遞員領著,到了村裡,組裡,說了讓強娃子代他送一些日子郵包,村裡組裡人知道強娃子要跑郵包了,當強娃子背著綠色郵包,給村裡,組裡送去報紙,雜誌的時候,還是讓他們感到驚奇,村莊裡的人,也都知道強娃子跑郵包了。

雖然強娃子因為寫文章,讓村莊人感到,耽誤了自己,被父親分開了過,日子過的淒涼,但是,強娃子卻跑起了郵包,不完全靠種地,下苦掙錢,生活,還有許多報紙,雜誌可以看,過他喜歡的生活,生活的滋潤,悠閒,卻是讓村莊裡人羡慕的。

父親知道了,雖然面對強娃子寫文章,耽誤了日子,感到失望,卻對兒子找到了這樣一份工作,而感到高興,心裡盼望強娃子把這事情做好,家裡日子過好,將來能找個媳婦,有個家庭,日子過的幸福。不管父親對強娃子做了什麼,但是,父親知道,天下父母都是一樣的,盼望兒女過的好。

而這一切,村莊裡人知道,都是強娃子因為喜歡讀報紙,寫文章,認識了郵遞員,才有幸找到了這事情。

強娃子面對村莊人的羡慕,又有了許多報紙,雜誌可以看,這是自己夢想,想要的生活,人也精神,興奮起來,掩蓋了寫文章夢想沒有實現,帶給內心的失望,痛苦。

強娃子在跑了郵包,回到他的小屋裡後,寫文章的激情,又高漲起來,他因為跑郵包,有了更大活動範圍,認識許多人,知道許多事情,就在小屋裡,把這些人和事情寫出來,往各個地方寄。強娃子的內心,又煥發了當年一樣的夢想,要寫文章,在縣裡,市里出名,有了名了,將來一切都有了,日子過的愜意,風光,讓村莊人羡慕,讓他們知道,他就是村莊真正的筆桿子。

8

強娃子跑郵包後,活動的範圍大了,認識的人多了,知道的事情多了,還有許多報紙,雜誌可以看,開闊了眼睛,內心。強娃子人,也因此精神了,又煥發了青春,有了很美好的夢。

不管想像,如果強娃子能一直這樣生活下去,他的夢,有了紮根,發芽,生長的地方,還真說不準,將來會有一番成就,實現夢想,成為一個名人呢?讓自己風光,日子過的幸福美好,給自己,父親也爭了氣,讓村裡,組裡,村莊裡人羡慕,刮目相看他。

只是,命運往往又會捉弄人,給人打開一扇窗,卻關上一扇門。強娃子剛播撒下夢,還沒有來得及生根,發芽,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在跑了不到半年的郵包,那個郵遞員就上班了,給他付清了錢後,強娃子帶班生活結束。

而寄出去的,他寫的那麼寫文章,像以前在夢境裡一樣,投出去,再沒有音訊,全部石沉大海。而夢了這麼多年,所有收穫,依舊是那張他一直珍藏著,開始發黃的報紙,上邊有他寫的一篇兩三百字的文章,有他的名字。因此而掙的兩塊錢,買的二兩散酒帶來的幸福,回味雖然在,但是,面對現實,早就散去,讓他失望。

郵班不能跑了,強娃子只有回到家裡,依靠土地,雙手生活,也再沒有了各種報紙,雜誌看。

強娃子訂的報紙,雜誌也到期了,不知道是郵遞員忽然不讓帶班,內心裡對郵遞員有了恨意,還是對寫文章開始失望,不想再寫,也或許是已經明白,不再帶班,回到小屋,要面臨的首要問題,就是生活,生存,吃飯的問題,而不是看報紙,雜誌,寫文章。於是,強娃子就不再訂報紙,雜誌。也不再寫文章,寄信,也沒有他的信來,郵遞員也就不再到強娃子家去了。

強娃子看報紙,寫文章,買信封,郵票寄文章的生活,成為了過去。

強娃子開始在土地上勞動。父親和村莊人沒有感到驚奇,感到,這才是強娃子正常的生活,只是,他們歎息,強娃子被寫文章耽誤了,明白生活,懂得生活遲了,要早明白,生活不會如此。現在面臨的是找媳婦,成家的事情,而他一無所有,和誰成家,誰願意嫁給他呢?

強娃子雖然夢想破滅,面對現實生活,不得不放下夢想,不再寫文章,但是,他卻沒有村莊人,想的那麼多,找媳婦,成家,強娃子想的,首要的是把地種好,解決生活問題。

強娃子以前,雖然為了寫文章,有些懶,幹活心不在焉,但是,還是有幹活基礎,什麼活怎樣幹,他都會,也都能幹。以前,和父母在一塊,有依靠,也有寫文章的夢想,雄心壯志,現在,沒有依靠了,對寫文章,徹底失望,灰心,放下了,也不 得不幹活,幹各種活,種各種莊稼。而把心裡的夢想放下,一心就在種地,掙錢上,強娃子就像專心寫文章一樣,種莊稼用心,也種的好。在忙碌的時候,雖然分開了,父親,哥嫂還是會來幫一些忙。所以,強娃子一年以後,就不卻吃的了,種的各種莊稼,裝滿了分家時,父親給的櫃子,裝不下的,就用口袋裝著,堆放在屋子裡。

在屋子角落裡,還堆放的有其他糧食,地裡還窖藏的有洋芋,蘿蔔,一下,就把吃飯問題解決了,強娃子感到輕鬆,父親也高興。

後來,強娃子依舊用心,勤快的種各種莊稼,吃不愁了。

只是,錢娃子還沒有錢,光有吃的,是不行的,得有錢,有錢了,才可以修很大的,寬敞明亮的房子,把房子裡收拾的漂漂亮亮,買許多傢俱。把日子過的豐衣足食,讓村莊裡人看得起,女孩子喜歡,才能找到媳婦,有個家庭。

村裡人,父母,哥嫂這樣認為,強娃子從夢想裡醒過來,也想到這些,明白這些。

於是,在種莊稼之余,強娃子找了門道掙錢,給別人幹活,賣工。去山林裡挖野生藥材,下套套牲口,偷偷的弄木頭,只要能掙錢的活兒,事情強娃子都做。

他還在自己家山上,砍了許多木棒,弄木耳。

看著強娃子的勤快,忽然之間的勤奮,父母高興,村裡人也說著強娃子的好話,說強娃子人變了,變得勤快了,這樣下去,日子會越來越好,能找個媳婦,有個家庭,過幸福日子。

9

但是,不知道,是強娃子醒悟太遲,還是命運就該如此。還是他在虛幻的夢裡,讓他慢了別人一拍,醒來後,儘管奮起直追,但是,始終追不上跑在前邊的人,也無力扭轉已經在夢裡被改變的命運。

強娃子雖然種了許多莊稼,吃飯不缺了,但是,儘管他下苦,勤勞掙錢,可是,想修大大的房子,把房子裡收拾漂亮,買許多傢俱,還是夢想。唯有的錢,只能把他的那間屋子,收拾的能夠居住,日子能夠過下去,這樣的條件,誰願意嫁給他,誰願意把女兒給他呢?

所以,強娃子想修大大的房子,是夢,想找媳婦,有個完整的家,也是夢。

強娃子想過,不去想託付媒人,找物件的彩禮錢,就是光修房子,以他此時的掙錢速度,把房子修起來,他就老了,早沒有女孩子願意嫁給他,也沒有合適的女孩子了。

而他有沒有別的掙錢門道,手段,於是,只有失望,痛苦,就像寫文章最後的結局一樣。

而強娃子也意識到,就他此時,在村莊裡,目前來說,都是年齡比較大,在村莊人眼裡,是找不到媳婦,要打光棍的人了。

強娃子也知道,和他一般大的女孩子,都出嫁了,男孩子,能結婚的,都結婚了,有的有了孩子。

當寫文章的豪情,夢想破碎,回歸到父親一樣,種地,掙錢,過日子的平淡生活,強娃子還是想找個媳婦,有個完整的家庭,過平淡,幸福的日子,寄託內心。

面對現實,強娃子不死心,不心甘,他要與命運,現實抗爭。為了更快能掙到更多錢,修大大的房子,找媳婦,他聽人說,一個礦上,活雖然苦點,重點,但是,掙錢快,照那樣速度,要不了多久,就能夠把修房子,娶媳婦的錢掙夠。就像當初癡情寫文章一樣,為了寫文章,什麼苦都能吃一樣,為了有個家,強娃子也什麼苦都能吃。

於是,強娃子就跟人,去了那個礦上。

只是,讓強娃子遺憾,和更為痛苦的是,去礦上,沒有掙到多少錢,他就出事了,出的這事情,徹底把他推向痛苦,失望的深淵,再尋找不到希望,不敢夢想了。

強娃子的一隻眼睛,在放炮的時候,被飛沙擊中,放水了,瞎了。

而礦老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在這時,也就跑了,礦就垮了。強娃子勉強要到工錢,而事故賠償的事情,因為老闆跑了,沒有人管。

強娃子不但沒有很快掙到錢,修房子,娶媳婦,反而弄瞎了一隻眼睛,成了一個殘疾人。這樣,就更沒有人願意把女兒給他,也沒有女孩子願意跟他了。

強娃子想找媳婦,成家的夢,就像他的寫文章夢一樣,豪情之後,也註定是破滅。而破滅之後,把他推向了痛苦失望,黑暗的深淵,看不見前方生活的道路。

10

是父親,在強娃子沒有希望,在痛苦的深淵裡,拯救他,帶給他希望,讓強娃子看到生活的微明,和前方的路。

知道兒子跟人去礦上掙錢,也聽人說,那掙錢快,父親知道強娃子的心,想修房子,找媳婦。兒子終於知道奔日子了,父親感到這是好事,感到高興。

可是,兒子去礦上,錢沒有掙到多少,卻出事了,老闆跑了,也沒有人賠償事故的錢。就這樣,錢沒有掙到,弄瞎了眼睛,成了殘疾人。父親體味到兒子的痛苦,失望,心裡也一樣痛苦,悲傷,知道兒子再沒有夢想,希望了,也就只能為了活著而活著,但是,面對現實,卻沒有辦法改變,唯有的,就是勸慰兒子。

父親勸慰強娃子,事情已經如此,再難過,後悔都沒有用,就當這是命,人還是要放下過去,向前看。

父親說,咱是農民的兒子,就算啥都沒有,但是,只有人還在,有地方住,有飯吃,就是幸福。

父親說,那些盼望的,得不到的東西,就不是屬於自己的,都得放下,不然,痛苦,難受的還不是自己。

父親的話,開導了強娃子,也溫暖了強娃子,讓強娃子心裡,得到了安慰,好受些,也在痛苦的深淵裡,看到了微明。

母親,哥嫂,也來幫強娃子做一些活,給他做飯,洗衣服,地裡有活了,也幫一些,這讓強娃子感到了溫暖,在一隻眼睛瞎了之後,能堅強的活下去,並逐漸的承認現實,接受現實,而活著。

而讓強娃子,能承認現實,接受現實,走出痛苦,失望,振作起來,充滿希望的活著,是源于父親,從別處給打聽到了個孩子,是個女孩子,。那人家嫌棄是女孩子,不要,要送人,父親就抱了回來,讓強娃子領養著。

父親對強娃子說,咱找不到媳婦,就不想那事情了,就當是命吧!人怎麼都是活著,活人,也不能讓尿憋死,找不到媳婦沒有孩子,咱領養個孩子,在以後老了,也有人照顧,依靠。

父親對強娃子說,孩子先讓母親,嫂子幫忙領著,到將來能走路,會說話,好領的時候,強娃子領,供她讀書,撫養她長大成人。

強娃子初想是負擔,細想,這是好事,是在沒有路的地方,尋找到路,沒有希望的地方,尋找到希望。

自己是不能找到媳婦,有個家庭了,只能一個人過。年輕怎樣都好過,老了咋辦。沒有媳婦,無法有自己的孩子,領養個孩子防老,的確是沒有辦法中,最好的辦法。而父親又為他想了那麼多,把孩子帶大些了,再給他,讓強娃子感動,父親為自己想的多。也讓強娃子感動高興,生活因此,充滿希望。

父親也的確是按說的做的,最初的時候,一直領著孩子,強娃子只給孩子買些奶粉,衣服,生病了買藥。一直把孩子領到要上學了,才交給強娃子,強娃子就把孩子送到村裡學校去上學。

孩子雖然被父母哥嫂幫忙領著,強娃子空閒的時候,也時常去抱孩子,和孩子在一塊,給孩子買吃的,喝的。父母哥嫂也一直教孩子喊強娃子爸,孩子就一直喊強娃子爸,對強娃子格外親密,依戀,讓強娃子心裡,暖融融的,在沒有希望的地方,看到生活的希望,感到自己悲催,淒慘的命運,因此有了溫暖,幸福。

孩子長的很可愛,烏黑的眼睛,格外明亮。圓圓的臉,扁扁的嘴巴,格外可愛。

孩子上學後,強娃子每天很早起來,給孩子做早飯,早飯吃過,孩子背了書包,去學校。下午,強娃子到了時間,就做飯等著孩子,孩子背著書包,一蹦一跳的回來,還唱著歌兒,很是活潑可愛的樣子。

看著孩子活潑可愛,喊他爸,強娃子雖然累,但是,累中有甜,感受到生活的希望。

強娃子領著孩子,孩子一天天長大,可是,父親,母親一天天老去。孩子從鄉里學校畢業,因為學習不怎麼好,去鎮子讀書遠,孩子吃不了那份苦,就回到家裡了。此時的孩子,已經是個大女孩子了,高高的個子,烏黑的頭髮,眼睛烏黑,水靈。

孩子從學校回來不久,強娃子的父親,母親先後去世,哥嫂早就另外立門戶,自己過。強娃子再沒有父母壁虎,要迎接生活,風雨,這個時候,才深深懂得父親最初的決定,給他領養了這個女孩子,讓他老了,不會孤苦無依,有個依靠。

強娃子此時,也不再年輕,就一心在女兒身上,對孩子好,給她買新衣服,買好吃的。孩子也逐漸懂事,聽話,給強娃子洗衣服,做飯,讓強娃子感到辛苦之後的甜蜜。

11

女子一天天長大,是個大姑娘了。

強娃子對女兒依舊非常好,給女子買衣服,好吃的,所有的希望,都在女子身上。

女子也聽話,做飯,洗衣服,看守家。

強娃子看著一天天長大的女子,心裡就想著,將來給女子找個上門女婿,他辛苦一輩子,沒有能力修房子,他不要女婿什麼,只要修大大的房子,他們過的好,在他老了,不能動了,照顧他就行。

強娃子想著,在女子一天天長大,他也不再年輕,雖然自己家裡,任憑他怎樣努力,加上一隻眼睛,有太多不便,就只有一口飯吃,一個棲身的地方,但是,村莊裡,變化許多,每家,把房子翻修了,屋裡屋外打了水泥地面,牆也粉白了。電通了,自來水通了,路也打了水泥地面,手機信號也通了,各家都有電視,洗衣機,等各種電器,家鄉這地方,還是值得留戀,讓人居住的。

但是,強娃子是這樣的想法,女兒卻不是這樣想法,隨著人一天天長大,心也一天天長大,再看了,聽了許多山外世界的事情,就感到村莊的偏僻,貧窮,落後了,想離開村莊,去外邊精彩繁華地方的夢,就在心裡紮下了根。

在有一天,終於就要離開家,離開村莊,去外邊城市。

強娃子聽到後,很失望,難過,痛苦。就像他所有的夢想結局一樣。也許,此時痛苦,失望,難過,更深重,因為,他畢竟不年輕了,所有的希望,都在這領養的女兒身上。

強娃子就難過的對女兒說,你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要走了。

女兒說,爸,我不是走,只是出去,尋找不一樣,更好的生活,我過好了,就回來把你也帶出去,過更好的生活,在家鄉這村莊,有什麼希望呢?你養我,不是也盼望我過好嗎?

強娃子不知道說什麼,說,既然你要去,我也不攔你,只是,人做事,要憑良心。

女兒說,放心吧!爸,我不會放下你不管的,我會永遠照顧你的。

女兒就帶著夢想,去了家鄉村莊,山溝兒之外的一個城市裡。

強娃子盼望女兒在外尋找到夢,過得好,回來看他。

而女兒出去了一些日子,在強娃子的盼望中,也真的回來看他,要帶他去城市裡玩了。

女兒回來,與離開時,已經判若兩人。穿的很是時髦,頭髮,也染了顏色,臉上很是白皙。手裡,拿著手機。

回來,給強娃子買了許多東西,有衣服,有好吃的,最特別的禮物,就是聽說家鄉村莊,有手機信號了,給強娃子買了一部好手機。

強娃子好奇的看著女子帶回來的禮物,心裡很是激動,感到女兒是真心對他好,不會放下他不管的。

強娃子穿了新衣服,人一下精神了,那些好吃的,吃的強娃子從嘴裡,甜到心裡。

只是,當女兒打開手機,給強娃子時,強娃子感到好奇,激動,卻不會玩。

女兒就打開手機,說卡在回來時,在鎮子上,已經辦了,讓強娃子記住號碼就行了。然後,打開手機,教強娃子玩,把她的號碼,也給存在了手機上,教強娃子如何撥打電話。

強娃子從村莊裡,其他人手上,見過手機,他也不是笨人,一看,就會,能撥打電話了,其他的功能,他只能慢慢熟悉手機,慢慢用。

強娃子有了手機,特別高興,也對手機,特別癡迷,見了村莊裡人,就說自己有手機了,女子買的,號是多少。一個人時,就拿著手機玩,熟悉手機。

看著強娃子高興,女兒也高興。

在離開家的時候,女子的確帶著強娃子,一塊去城裡玩了。

12

一些日子,強娃子從城裡回來,與女兒回來一樣變了,強娃子也變了。不僅僅是走時,女子又給買了新衣服,理了頭髮,人看著年輕了,更主要的是,強娃子的內心,也發生了變化,他雖然只有一隻眼睛,但是,卻看到了家鄉之外,更廣闊的世界,最重要的,是因為女兒,他認識了一個人,與這個人語言投機,就像是知音,一下,又喚醒了強娃子內心沉睡的夢,儘管人已經不再年輕,卻又有了年輕時,一樣的豪情。

強娃子又想寫文章,並且,要靠這寫文章,幹成一些轟烈的事情,讓村莊裡人知道,他文章寫的厲害,尊敬他,畏懼他,怕他。而且,強娃子還像年輕時一樣,不但要靠這文章成名,還要得利。

不過,年輕時,這樣的夢想,是空夢,此時,因為遇到這個人,也有了這樣條件,就不是空空的豪情,空夢,而是真實的夢,能實現的夢。

強娃子認識的這個人,女兒就在他家裡當保姆的。

強娃子去後,女兒把強娃子領到主人家裡,和主人聊天時,強娃子無意中說到了自己的經歷,身世,而當說到他雖然讀書不多,文化不高,卻有過一段狂寫文章的歲月,主人一下也來了興致,興奮,激動起來,和強娃子有了共鳴,對強娃子充滿了好奇,就問強娃子為什麼後來不寫文章了。

強娃子就如實說,寫了,但是,在報紙上登不出來,寫了那麼多年,僅僅就發表了一篇兩三百字的。後來,被家人分開,要面對生活的問題,面對現實,也想找媳婦,成家的事情。而文章,再怎麼寫,心中的夢想,都難以實現,後來,就不寫了。再後來,為了掙錢找媳婦,錢是沒有掙到,事故中,眼睛瞎了,寫文章成了夢,找媳婦也是夢,留下的,是失望,痛苦。後來,是父親幫我走出痛苦,領養了這個女子,現在女子苦大了,就靠她了。

主人聽著,對強娃子的人生經歷,唏噓著,歎息,同情著,也對強娃子不寫文章,表示遺憾。

主人對強娃子說,那你現在寫,還不晚,圓你當初的夢想,彌補遺憾。現在寫,不愁登不出來,只要寫,隨時隨地隨便登。你現在女子大了,沒有負擔,生活也沒有憂愁,正是放開了手寫的時候。

強娃子就睜大了眼睛,看著主人,問,真的嗎?

主人說,真的。並對強娃子說,他現在每天都在寫,寫了隨時隨地發表。於是,就打開手機,打開一個軟體,讓強娃子看他寫的文章,有人有事,還有圖片,看著,讓強娃子羡慕的不得了。他當初,寫的就是這樣文章,可是報紙不登,無處發表。

主人對強娃子說,你也可以的。然後,拿過強娃子手機,給強娃子裝了個軟體,註冊了個帳號,讓強娃子把帳號,密碼都記住。然後,教強娃子如何寫,如如發,圖文並茂。

還給強娃子說了如何加入,如何把自己寫的,讓想看的人看到。當下,主人就把他和強娃子互相粉了,然後,主人發的東西,強娃子就能看到,主人對強娃子說,他以後發的東西,他也能看到,還可以轉發。

強娃子說,真的嗎?

主人說,真的。對強娃子說,有了這,咱就是記者,就是報社,電視臺。

強娃子聽著,對主人充滿感激,也滿是自豪,心裡想著,難道,人不再年輕了,卻能重拾放棄的夢,並且可以大有作為。

主人下午,讓女兒弄了菜,和強娃子邊吃,邊喝他寫文章,做了哪些轟烈的事情,弄倒了多少人的事情,說著,引以為傲。

而強娃子,醉意中,也感到那樣豪邁。

13

於是,村莊裡,那些有錢,有勢的人,就時常會有事情,有上邊的人來找麻煩,就連一般人,很普通的事情,也會被傳出去。

開始,村莊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後來知道了,是強娃子寫了文章,拍了照片,用手機發到網上。

漸漸的,村莊人也知道,強娃子女兒,在外邊,給一個文章寫的好,有名氣的人幹活,強娃子就因為這認識了那個人,又開始寫文章。

只是,強娃子寫的這文章,再沒有像最初寫的那兩三百字的文章,讓村裡,組裡喜歡,表揚,給那麼高的榮譽,也不讓村莊人羡慕,而是又來防備,心裡有了恨,感到強娃子一天,又不幹活,沒有事情,拿個手機,到處拍,到處打聽,到處寫,寫的都是不好的事情,哪一天,說不準就寫到自己頭上。

那些被強娃子寫過,被整治了的人,知道強娃子現在情況,表面對強娃子作出笑容,恭維著,心裡,卻無比的恨強娃子。那些還沒有被強娃子寫的人,也一樣表面對強娃子微笑,恭維,心裡雖然還不恨強娃子,但是,卻防備著強娃子。

強娃子在自我感覺良好的狀態中,陶醉著,在想著要轟轟烈烈把年輕的夢想做成的時候,在村莊人的心中,他其實已經成了過街老鼠。那些被強娃子寫過的人,暗地裡說,要把強娃子怎樣,怎樣,有的說,要挖他的眼睛,有的說要卸他的腿,讓他在村莊裡,什麼好處都別想。那些沒有被強娃子寫過的人,防著強娃子,強娃子一來,立刻不說話,也不理他,散開了。強娃子想請他們做事,或者借什麼東西,能做都說做不了,有都說沒有。強娃子在村莊裡,徹底被孤立了。

強娃子在不再年輕時,因為條件具備,又重新拾起青春時代的夢。

青春時代,為這夢,強娃子付出許多,而此時,為這夢,他又將付出什麼,得到什麼呢?

一切,也許只有歲月,能夠給出答案。

2016年6月10草畢

想寫文章的事情。

回去,吃過飯,天就黑了,父親母親睡了,強娃子也回到他房子睡覺,卻並睡不著,就趴在床上寫文章。把他看到的村莊的人和事情寫出來,仿照報紙上的文章來寫。遇到不會寫的字,在報紙上找,找到了,記下了,寫出來。

夜裡,父親母親發出了酣眠聲,村莊一片寂靜,蟲子在窗外低聲鳴叫,強娃子陶醉在他的文章裡,直到寫畢了,才很安然,踏實睡去。

有個跑郵班的,每個禮拜從村莊經過,背著綠色的郵包,給村裡,組裡,送報紙,信件。

強娃子就讓郵班給捎了郵票,信封子回來,把他寫好的村莊的人事,裝進信封,糊了信封口,貼了郵票,在村裡組裡找的報紙上,找到了報紙編輯部地址,寫在信封上,然後,郵遞員再來了,把信交給郵遞員,看著郵遞員收好他的文章,背著郵包遠去,心裡格外踏實,甜蜜,就像放飛一個夢一樣,強娃子守著那份希望。盼望有一天,郵班來,送的報紙上,有他的文章,他的名字,那麼,他就成了名人,讓村莊人羡慕,他面對父親,也可以理直氣壯的寫文章。

3

強娃子自從文章寄走後,人就有了些變化,莫名興奮,幹活專心,賣力,活幹得好,讓父親無從挑剔,發怒,還有一個變化,就是郵遞員來這天,強娃子一天活幹完了,就要去村裡,組裡,問有他的信沒有,但是,都沒有,讓強娃子有些失望,灰心,然後,就借報紙,回去從第一版,一直看到末版,沒有他的文章,也沒有強娃子的名字,這讓強娃子越發灰心,失望。人就焉了,眼睛裡明亮的目光也暗淡了,那份朝氣,精神也不見了。不過,強娃子又安慰自己,也許,過些日子,就能登出來,慢慢等待。一邊,強娃子也在關心村裡,組裡的事情,大到死人,人和人打架,小到死了一隻狗,一隻雞,都能寫一篇。

而父親也感到,隨著強娃子的興奮,精神,情緒的變化,家裡也有了變化,油燈的油,費了許多,家裡的錢,也不知道用到哪,買了什麼,總是莫名的少,雖然不多,卻讓父親心疼。

終於有一天,父親起夜的時候,看到了強娃子房間裡透出的光亮,透過門縫看進去,父親看到了爬在床上,寫文章的兒子。後來,也看到了強娃子讓郵遞員寄信的事情,父親就明白了,煤油燈燈油咋那麼費了,家裡的錢,為什麼少了,是強娃子夜裡文章,是她買信封郵票,用了的。不過,想著兒子活幹的好了,文章也寫的投入,信寄走後,那樣興奮,精神的樣子,就反過來想,興許兒子以後,真能寫出名堂來呢!就沒有說兒子,也沒有把這些事情挑明說出來。

可是,過了許久的日子,也沒有見強娃子寫出什麼名堂,家裡的燈油,費了許多,錢也少了許多,父親很心疼,那種面對生活,很現實的想法,又出現了,寫那些玩意,有什麼用,也不掙錢,不能當飯吃。再加上強娃子時常去村裡,組裡借報紙,又讓郵遞員給報社寄他寫的村莊裡的人事,不知道是村裡組裡猜出來了,還是郵遞員送報紙,給他們說的,他們知道了強娃子在借了他們的報紙後,是在給報社寄稿子,看他寫的文章,在報紙上登出來沒有。村裡組裡人就小,才上了個二年級,字都認不了一籮筐,還寫什麼文章,不務正業。

村裡組裡人一說,強娃子寫文章的事情,就在村莊裡傳開了,都笑強娃子才上二年級,字認不了一籮筐,還寫什麼文章。

說強娃子自命不凡。

也嘲笑強娃子,就是個挖地,拿板鋤的命,還想拿筆桿子。

聽到這些談說,嘲笑,父親憤怒了,不再給強娃子油燈的油,也把錢藏在強娃子不會找到的地方。說,如果他要寫文章,自己買燈油,自己掙錢錢,他們不會管,這是不務正業。

強娃子也憤怒了,以不幹活,和想分開一個人過,來威脅父親。

4

父親看到強娃子性格倔,認定的事情,不會回頭,看來那些報紙,把兒子看壞了,看來不讓他寫文章,是不行的,似乎為了寫文章,他什麼都不要的。

於是,看著強娃子還小,就這樣把他一個人分開,也不好,讓村莊裡人談說,他一個人會餓死的。於是,思來想去,讓他白天幹活,晚上寫文章,給他錢買信封,郵票,不理村莊人談說,堅持一些日子,熬一些日子再說。

於是,強娃子的生活,也就恢復到以往的生活裡去了,白天幹活,夜晚,又在油燈下,把看到的,聽到的村莊組裡的人和事情寫出來,然後,裝進信封,貼了郵票,寫了報社編輯部地址,郵遞員來了,在問有自己信沒有,在得到郵遞員一貫答覆,沒有。心裡失望,冰涼之後,依舊把裝著他寫的文章的信封,交給郵遞員,讓寄走,又守候著新的希望。

只是,在知道村裡組裡人談說之後,強娃子去借他們報紙,看到他們陰沉著臉,一副不屑的樣子,強娃子就不去借報紙,在報紙上,從頭版到末版,找他的文章,名字。

強娃子的心裡,就發狠,要在幹活閒置時間,找了門道,自己掙些錢,買燈油,信封,郵票,還要訂一份報紙,一份雜誌。

強娃子這樣想,也就這樣做。家裡地裡的農活,在農忙時節,的確忙,要天天做,而在農忙之後,忙中,也有許多空閒的時間。在這空閒的時間,強娃子就去掙錢。村莊裡,有人請工幹活了,強娃子去做,掙一些錢。沒有人請工了,就去山林裡,挖野生的藥材。摘野果子,野花兒賣錢,只要是能賣錢的東西,強娃子都弄,村莊裡來了小販了,就賣給他們。這樣,強娃子就真掙了些錢,不但能買燈油,郵票,信封,還可以訂書報。

在郵遞員來了,還沒有問,郵遞員就對他說,沒有你的信。

強娃子的一陣冰涼,失望之後,就微笑著對郵遞員說,我想訂一份報紙,一份雜誌。

郵遞員就把報刊訂閱目錄給強娃子,強娃子就翻著看,,最後,就找了一份關於農村的報紙,一份雜誌,價錢也不貴,強娃子把錢給了郵遞員,郵遞員給開了票,對強娃子說,不久就有你的書報,我直接給你送來。然後,背著郵包走了,強娃子盯著郵遞員背著綠色的郵包,斜著遠去的身影,心裡想,那天,能當郵遞員,可多好啊!錢多,錢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免費看那麼多的報紙,和書。

強娃子是自己掙的錢,訂的報紙,雜誌。自己買的燈油,信封,郵票,父親雖然也感到兒子不務正業,心大,就是扛二斤半的命,硬要寫什麼文章。但是,卻管不了強娃子了。

只是,強娃子寫文章的事情,早就在村莊裡傳開了。現在,強娃子訂報紙,雜誌的事情,又在村莊裡傳開。人們依舊是嘲笑,諷刺,才認識幾個字,就寫文章。

往報紙上寄,也沒有見登出來,糟蹋信封郵票錢。

就是農民的命,硬要裝有文化,做文化人的事情。

父親聽著,感到很沒有面子,但是,裝作沒有聽到,走開了。只是,也不好對強娃子發作。

而不管村莊裡如何說,強娃子都不理睬,陶醉在他所做的事情的快樂裡。

5

強娃子寄了許多他寫的東西出去,都是村莊裡,西瓜,穀子,芝麻的事情,只要村莊裡,有什麼事情,強娃子就可以寫一篇,強娃子感到,他寫文章的精力旺盛。

強娃子也開始收到郵遞員送來的報紙,雜誌。但是,一直沒有他的信。報紙,雜誌上也沒有他的文章,名字。

這讓狂熱的強娃子,有些灰心,失望。那旺盛的精力,似乎被一瓢瓢的冷水在潑。

但是,強娃子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堅持,堅持。

為了寫的更好,強娃子把每份報紙,每期雜誌,從頭到尾,一字不漏的看,有些還能背下來。然後,就仿照這文法,格式去寫。

就在強娃子要失望,崩潰。就在村莊人,要嘲笑,譏諷死強娃子時,奇跡來了。

雖然沒有強娃子的信來,但是,在強娃子訂的報紙上,終於有了他的文章,他的名字。是他寫的,村裡修了個小水電站的事情,文章不長,就一兩百字。

當看到這時,強娃子就像瘋了一樣興奮,手舞足蹈,沖出屋外,大聲喊著,我的文章登了,報紙上有我的名字了。

強娃子拿著報紙,讓父親看,父親不識字不知道兒子文章寫的啥,但是,父親認識強娃子的名字,看到兒子的名字,果真在報紙上,一臉的驚奇,微笑,也像兒子一樣得意,高興。

是強娃子興奮的高聲喊叫,是父親見了村裡,組裡的,村莊裡的人就說,兒子強娃子的文章,在報紙上登了,報紙上,有兒子的名字了。

父親拿著報紙,讓村裡,組裡,村莊裡人看,村莊,組裡,村裡人也到家裡來看,見到報紙上,果真有強娃子的文章,名字,都感到驚奇,贊許。

這讓強娃子越發得意,高興,驕傲,有光宗耀祖的感覺,也在心裡暗下決心,要把文章寫下去,寫更多的文章,在報紙上登出來。

村裡的,組裡的,見強娃子寫的是村裡的好事,就表揚強娃子,寫的好,要把文章寫下去。還說,強娃子真是村莊裡的筆桿子。

於是,強娃子是村莊裡的筆桿子的稱謂,不脛而走,讓父親高興,讓強娃子驕傲,自豪。

再過了些日子,給強娃子來了兩塊錢的稿費單。強娃子又再興奮起來,高喊著,我的文章掙錢了,我的文章掙錢了,就讓父親看,看到果真掙錢了,滿是皺紋的臉上,就樂開了花。

於是,就拿著稿費單,逢村裡,組裡,村莊裡人就說,還讓他們看稿費單。村裡,組裡,村莊裡的人,依舊一臉驚奇,羡慕。

從此後,再不嘲笑,諷刺強娃子,說強娃子只上二年級,認不了一鬥字,還寫文章。是農民那鋤頭的命,卻要那筆桿子寫文章。就想著,強娃子興許真是個了不得的人,將來能寫出個什麼名堂來呢!

村裡,組裡人也不挖苦,諷刺強娃子,見了強娃子,一臉的笑,很是客氣。

強娃子在驕傲中,去取了兩塊錢稿費,回來,買了四兩散酒,和父親一人二兩。暈乎中,強娃子的感覺,格外豪邁,父親也在暈乎中,感到那樣幸福榮光。

從這以後,村莊人們見了強娃子,就客氣的喊他筆桿子。

強娃子也高興的答應。

6

在報紙上,登了這篇兩三百字的文章,領了稿費,獲得了村莊人稱呼為筆桿子的殊榮後,強娃子就有了更大雄心,要寫更多的文章,在報紙上登出來,掙更多的稿費。要從村裡,寫到鄉里,縣裡,甚至市里,成為一個名人,掙更多稿費,將來,就靠名氣,稿費生活,不再依靠土地,不再種地,將來,一切,一切想到的好事,都會等著他。

這樣想,強娃子感到,前途一片光明,光芒萬丈。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讓強娃子感到遺憾的是,在那報紙上,登出來的兩三百字的文章,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的文章,後來,不論怎麼寫,如何寫,卻再也沒有在報紙上登出來過。

那在報紙上,登出來的兩三百字的文章,掙的兩塊錢稿費,帶給強娃子的榮耀,在歲月的流逝中,在村莊不停發生的新鮮事情裡,被歲月風塵掩蓋,被村莊裡的人,村裡,組裡的人逐漸淡忘,遺忘。

村裡,組裡,村莊裡的人,雖然知道強娃子訂的有報紙,雜誌,一直在寫文章,寄文章,但是,就是再登不出來。儘管知道他在寫,卻不再稱呼他為筆桿子。

在歲月流逝中,父親,母親逐漸老去,強娃子的姐姐,妹子先後出嫁,哥哥也找了媳婦。強娃子也到了找媳婦的年齡,是個成熟的男人了。但是,強娃子似乎一心就在他要寫文章上,活是父親逼迫著,跟著去做一些,錢是要買燈油,信封,郵票,訂報紙,雜誌用,才不得不去掙一些,其他的,除了癡迷寫他的文章,想出名之外,什麼都不做,更不去想娶媳婦的事情。

只是,曾經的榮耀散去,剝開迷霧,看清現實,村莊人,都像強娃子的父親一樣,知道榮耀,名是虛的,人活著,要吃飯,穿衣,柴米油鹽是真的,要勤勞種地,要有錢,才能過好日子。強娃子出來屋子裡,到處是費報紙,雜誌,他寫的文章外,什麼都沒有,誰又願意跟他,把女子嫁給他呢!

父親當初,看到強娃子登在報紙上的文章,名字,那份榮耀,驕傲,早就散去,那和了強娃子領了兩塊錢稿費,買的散酒的那份幸福,豪情的感覺,早就不見。

父親已經羞于當村裡,組裡,村莊裡的人,說強娃子寫文章的事情,看著強娃子,那副落魄的樣子,活不好好幹,錢不掙,就操心寫那廢紙一樣的狗屁文章,就來氣,失望。

而強娃子,在豪情,希望,夢想,落在現實的地面上,卻是那樣不堪,內心一樣在失望中,是痛苦的,焦灼的。但是,想著那榮耀,想著那夢想,強娃子依舊不心甘,在心裡對自己說,堅持,堅持。未來是有希望,實現夢想的。

而父親,成家的哥嫂,見強娃子這個樣子,卻再堅持不住了,直截了當的對強娃子說,如果不好好幹活,掙錢,就把你分出來,一個人過。

強娃子心裡失望,痛苦,親人又如此對待,一下也憤怒了,說,分開,就分開。

強娃子想,分開了,就再沒有人管了,想幹活幹活,想掙錢掙錢,想怎樣寫文章,就怎樣寫文章,就沒有人管了。

於是,強娃子就被父親分開了,在屋子旁邊,給了一間小屋,給了一些被子,糧食,生活用品,讓強娃子一個人過。

分開的時候,父親心裡很難過,心裡對強娃子說,是你要這樣生活,不要怪我們。

而強娃子,心裡卻想著他的自由,寫文章的事情。

7

分開後,一個人要洗衣服,做飯,幹活,掙錢,開始有些不習慣,但是,漸漸適應了。

而分開後,強娃子的文章,依舊沒有寫出什麼名堂,登出來,但是,對他來說,卻是做了一件想做,讓他感到驕傲,自豪的事情,也讓村莊裡的人,感到驕傲,自豪的事情。

因為訂的有報紙,雜誌,又時常寄信,郵遞員每次來,都要去他家。強娃子和郵遞員就熟識了。

一次,郵遞員來給強娃子送報紙,說,他因為有事,要請一些時間的假,需要人帶班,就問強娃子願不願意來帶他的班,跑一些日子郵包,工資嘛!帶班期間,他的工資強娃子全部領。

強娃子一聽,忙說,我幹,我願意帶你的班。一副高興,興奮的樣子。

郵遞員就讓強娃子把家裡安頓好,跟他一塊走,熟悉他跑的郵路,那些地方有報紙雜誌送。

強娃子一個人過,出門一把鎖,進門一把火,沒有什麼需要收拾的,就跟著郵遞員走了。

郵遞員對強娃子說,每個禮拜跑兩次,每次早晨去鎮子郵電所取報紙,雜誌,信件,然後就可以返回,邊走邊送。

強娃子說好。

郵遞員對強娃子說,你就住在家裡,早晨吃了飯去鎮子郵電所,下午返回來,吃飯,住家裡。你的吃住自理。

強娃子說,行,行。

強娃子就跟著郵遞員,接過了他的郵包背著,一副很是驕傲,神氣,高興的樣子。

邊走,邊跟著郵遞員一塊,給人送報紙,雜誌,把路線記住,每一個送報點也記住。

強娃子和郵遞員一塊,熟悉了郵路,記住了送報點,從郵遞員手裡接過郵包,送報名單,一個簽收薄,然後,就開始了他的郵遞員生涯。

強娃子第一次送報紙,早晨起來很早,匆匆做了飯吃了,背了郵包就去鎮子郵電所取報紙,雜誌,然後一路往家鄉這溝兒裡送。

雖然有幾十裡裡路,但是,是熟路,強娃子走的快,走的急,幾個小時也就到了。

在鎮子郵電所,強娃子取了報紙,雜誌,信件,裝滿了郵包,背著就往回走。

在走出郵電所,走出鎮子,鎮子的小街道,鎮子上人的喧鬧,就在身後了,強娃子背著郵包,進入溝兒翻越一座小山梁,往家鄉溝兒而且。沒有什麼人,滿是自然的幽靜。強娃子就取出喜歡的報紙,雜誌,邊走邊看。

郵包雖然有點重,坑窪的泥土路有點難走,但是,邊走邊看書報,強娃子陶醉在山間,忘記了路的艱難,也忘記了郵包的沉重。

翻越了不高的小山梁,下去就進入家鄉的山溝兒裡,就有了村莊,也就有了送報點,強娃子就去送,然後讓人簽字。

強娃子背著郵包,把報紙雜誌送到了他的村莊,村裡,組裡。強娃子以前被郵遞員領著,到了村裡,組裡,說了讓強娃子代他送一些日子郵包,村裡組裡人知道強娃子要跑郵包了,當強娃子背著綠色郵包,給村裡,組裡送去報紙,雜誌的時候,還是讓他們感到驚奇,村莊裡的人,也都知道強娃子跑郵包了。

雖然強娃子因為寫文章,讓村莊人感到,耽誤了自己,被父親分開了過,日子過的淒涼,但是,強娃子卻跑起了郵包,不完全靠種地,下苦掙錢,生活,還有許多報紙,雜誌可以看,過他喜歡的生活,生活的滋潤,悠閒,卻是讓村莊裡人羡慕的。

父親知道了,雖然面對強娃子寫文章,耽誤了日子,感到失望,卻對兒子找到了這樣一份工作,而感到高興,心裡盼望強娃子把這事情做好,家裡日子過好,將來能找個媳婦,有個家庭,日子過的幸福。不管父親對強娃子做了什麼,但是,父親知道,天下父母都是一樣的,盼望兒女過的好。

而這一切,村莊裡人知道,都是強娃子因為喜歡讀報紙,寫文章,認識了郵遞員,才有幸找到了這事情。

強娃子面對村莊人的羡慕,又有了許多報紙,雜誌可以看,這是自己夢想,想要的生活,人也精神,興奮起來,掩蓋了寫文章夢想沒有實現,帶給內心的失望,痛苦。

強娃子在跑了郵包,回到他的小屋裡後,寫文章的激情,又高漲起來,他因為跑郵包,有了更大活動範圍,認識許多人,知道許多事情,就在小屋裡,把這些人和事情寫出來,往各個地方寄。強娃子的內心,又煥發了當年一樣的夢想,要寫文章,在縣裡,市里出名,有了名了,將來一切都有了,日子過的愜意,風光,讓村莊人羡慕,讓他們知道,他就是村莊真正的筆桿子。

8

強娃子跑郵包後,活動的範圍大了,認識的人多了,知道的事情多了,還有許多報紙,雜誌可以看,開闊了眼睛,內心。強娃子人,也因此精神了,又煥發了青春,有了很美好的夢。

不管想像,如果強娃子能一直這樣生活下去,他的夢,有了紮根,發芽,生長的地方,還真說不準,將來會有一番成就,實現夢想,成為一個名人呢?讓自己風光,日子過的幸福美好,給自己,父親也爭了氣,讓村裡,組裡,村莊裡人羡慕,刮目相看他。

只是,命運往往又會捉弄人,給人打開一扇窗,卻關上一扇門。強娃子剛播撒下夢,還沒有來得及生根,發芽,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在跑了不到半年的郵包,那個郵遞員就上班了,給他付清了錢後,強娃子帶班生活結束。

而寄出去的,他寫的那麼寫文章,像以前在夢境裡一樣,投出去,再沒有音訊,全部石沉大海。而夢了這麼多年,所有收穫,依舊是那張他一直珍藏著,開始發黃的報紙,上邊有他寫的一篇兩三百字的文章,有他的名字。因此而掙的兩塊錢,買的二兩散酒帶來的幸福,回味雖然在,但是,面對現實,早就散去,讓他失望。

郵班不能跑了,強娃子只有回到家裡,依靠土地,雙手生活,也再沒有了各種報紙,雜誌看。

強娃子訂的報紙,雜誌也到期了,不知道是郵遞員忽然不讓帶班,內心裡對郵遞員有了恨意,還是對寫文章開始失望,不想再寫,也或許是已經明白,不再帶班,回到小屋,要面臨的首要問題,就是生活,生存,吃飯的問題,而不是看報紙,雜誌,寫文章。於是,強娃子就不再訂報紙,雜誌。也不再寫文章,寄信,也沒有他的信來,郵遞員也就不再到強娃子家去了。

強娃子看報紙,寫文章,買信封,郵票寄文章的生活,成為了過去。

強娃子開始在土地上勞動。父親和村莊人沒有感到驚奇,感到,這才是強娃子正常的生活,只是,他們歎息,強娃子被寫文章耽誤了,明白生活,懂得生活遲了,要早明白,生活不會如此。現在面臨的是找媳婦,成家的事情,而他一無所有,和誰成家,誰願意嫁給他呢?

強娃子雖然夢想破滅,面對現實生活,不得不放下夢想,不再寫文章,但是,他卻沒有村莊人,想的那麼多,找媳婦,成家,強娃子想的,首要的是把地種好,解決生活問題。

強娃子以前,雖然為了寫文章,有些懶,幹活心不在焉,但是,還是有幹活基礎,什麼活怎樣幹,他都會,也都能幹。以前,和父母在一塊,有依靠,也有寫文章的夢想,雄心壯志,現在,沒有依靠了,對寫文章,徹底失望,灰心,放下了,也不 得不幹活,幹各種活,種各種莊稼。而把心裡的夢想放下,一心就在種地,掙錢上,強娃子就像專心寫文章一樣,種莊稼用心,也種的好。在忙碌的時候,雖然分開了,父親,哥嫂還是會來幫一些忙。所以,強娃子一年以後,就不卻吃的了,種的各種莊稼,裝滿了分家時,父親給的櫃子,裝不下的,就用口袋裝著,堆放在屋子裡。

在屋子角落裡,還堆放的有其他糧食,地裡還窖藏的有洋芋,蘿蔔,一下,就把吃飯問題解決了,強娃子感到輕鬆,父親也高興。

後來,強娃子依舊用心,勤快的種各種莊稼,吃不愁了。

只是,錢娃子還沒有錢,光有吃的,是不行的,得有錢,有錢了,才可以修很大的,寬敞明亮的房子,把房子裡收拾的漂漂亮亮,買許多傢俱。把日子過的豐衣足食,讓村莊裡人看得起,女孩子喜歡,才能找到媳婦,有個家庭。

村裡人,父母,哥嫂這樣認為,強娃子從夢想裡醒過來,也想到這些,明白這些。

於是,在種莊稼之余,強娃子找了門道掙錢,給別人幹活,賣工。去山林裡挖野生藥材,下套套牲口,偷偷的弄木頭,只要能掙錢的活兒,事情強娃子都做。

他還在自己家山上,砍了許多木棒,弄木耳。

看著強娃子的勤快,忽然之間的勤奮,父母高興,村裡人也說著強娃子的好話,說強娃子人變了,變得勤快了,這樣下去,日子會越來越好,能找個媳婦,有個家庭,過幸福日子。

9

但是,不知道,是強娃子醒悟太遲,還是命運就該如此。還是他在虛幻的夢裡,讓他慢了別人一拍,醒來後,儘管奮起直追,但是,始終追不上跑在前邊的人,也無力扭轉已經在夢裡被改變的命運。

強娃子雖然種了許多莊稼,吃飯不缺了,但是,儘管他下苦,勤勞掙錢,可是,想修大大的房子,把房子裡收拾漂亮,買許多傢俱,還是夢想。唯有的錢,只能把他的那間屋子,收拾的能夠居住,日子能夠過下去,這樣的條件,誰願意嫁給他,誰願意把女兒給他呢?

所以,強娃子想修大大的房子,是夢,想找媳婦,有個完整的家,也是夢。

強娃子想過,不去想託付媒人,找物件的彩禮錢,就是光修房子,以他此時的掙錢速度,把房子修起來,他就老了,早沒有女孩子願意嫁給他,也沒有合適的女孩子了。

而他有沒有別的掙錢門道,手段,於是,只有失望,痛苦,就像寫文章最後的結局一樣。

而強娃子也意識到,就他此時,在村莊裡,目前來說,都是年齡比較大,在村莊人眼裡,是找不到媳婦,要打光棍的人了。

強娃子也知道,和他一般大的女孩子,都出嫁了,男孩子,能結婚的,都結婚了,有的有了孩子。

當寫文章的豪情,夢想破碎,回歸到父親一樣,種地,掙錢,過日子的平淡生活,強娃子還是想找個媳婦,有個完整的家庭,過平淡,幸福的日子,寄託內心。

面對現實,強娃子不死心,不心甘,他要與命運,現實抗爭。為了更快能掙到更多錢,修大大的房子,找媳婦,他聽人說,一個礦上,活雖然苦點,重點,但是,掙錢快,照那樣速度,要不了多久,就能夠把修房子,娶媳婦的錢掙夠。就像當初癡情寫文章一樣,為了寫文章,什麼苦都能吃一樣,為了有個家,強娃子也什麼苦都能吃。

於是,強娃子就跟人,去了那個礦上。

只是,讓強娃子遺憾,和更為痛苦的是,去礦上,沒有掙到多少錢,他就出事了,出的這事情,徹底把他推向痛苦,失望的深淵,再尋找不到希望,不敢夢想了。

強娃子的一隻眼睛,在放炮的時候,被飛沙擊中,放水了,瞎了。

而礦老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在這時,也就跑了,礦就垮了。強娃子勉強要到工錢,而事故賠償的事情,因為老闆跑了,沒有人管。

強娃子不但沒有很快掙到錢,修房子,娶媳婦,反而弄瞎了一隻眼睛,成了一個殘疾人。這樣,就更沒有人願意把女兒給他,也沒有女孩子願意跟他了。

強娃子想找媳婦,成家的夢,就像他的寫文章夢一樣,豪情之後,也註定是破滅。而破滅之後,把他推向了痛苦失望,黑暗的深淵,看不見前方生活的道路。

10

是父親,在強娃子沒有希望,在痛苦的深淵裡,拯救他,帶給他希望,讓強娃子看到生活的微明,和前方的路。

知道兒子跟人去礦上掙錢,也聽人說,那掙錢快,父親知道強娃子的心,想修房子,找媳婦。兒子終於知道奔日子了,父親感到這是好事,感到高興。

可是,兒子去礦上,錢沒有掙到多少,卻出事了,老闆跑了,也沒有人賠償事故的錢。就這樣,錢沒有掙到,弄瞎了眼睛,成了殘疾人。父親體味到兒子的痛苦,失望,心裡也一樣痛苦,悲傷,知道兒子再沒有夢想,希望了,也就只能為了活著而活著,但是,面對現實,卻沒有辦法改變,唯有的,就是勸慰兒子。

父親勸慰強娃子,事情已經如此,再難過,後悔都沒有用,就當這是命,人還是要放下過去,向前看。

父親說,咱是農民的兒子,就算啥都沒有,但是,只有人還在,有地方住,有飯吃,就是幸福。

父親說,那些盼望的,得不到的東西,就不是屬於自己的,都得放下,不然,痛苦,難受的還不是自己。

父親的話,開導了強娃子,也溫暖了強娃子,讓強娃子心裡,得到了安慰,好受些,也在痛苦的深淵裡,看到了微明。

母親,哥嫂,也來幫強娃子做一些活,給他做飯,洗衣服,地裡有活了,也幫一些,這讓強娃子感到了溫暖,在一隻眼睛瞎了之後,能堅強的活下去,並逐漸的承認現實,接受現實,而活著。

而讓強娃子,能承認現實,接受現實,走出痛苦,失望,振作起來,充滿希望的活著,是源于父親,從別處給打聽到了個孩子,是個女孩子,。那人家嫌棄是女孩子,不要,要送人,父親就抱了回來,讓強娃子領養著。

父親對強娃子說,咱找不到媳婦,就不想那事情了,就當是命吧!人怎麼都是活著,活人,也不能讓尿憋死,找不到媳婦沒有孩子,咱領養個孩子,在以後老了,也有人照顧,依靠。

父親對強娃子說,孩子先讓母親,嫂子幫忙領著,到將來能走路,會說話,好領的時候,強娃子領,供她讀書,撫養她長大成人。

強娃子初想是負擔,細想,這是好事,是在沒有路的地方,尋找到路,沒有希望的地方,尋找到希望。

自己是不能找到媳婦,有個家庭了,只能一個人過。年輕怎樣都好過,老了咋辦。沒有媳婦,無法有自己的孩子,領養個孩子防老,的確是沒有辦法中,最好的辦法。而父親又為他想了那麼多,把孩子帶大些了,再給他,讓強娃子感動,父親為自己想的多。也讓強娃子感動高興,生活因此,充滿希望。

父親也的確是按說的做的,最初的時候,一直領著孩子,強娃子只給孩子買些奶粉,衣服,生病了買藥。一直把孩子領到要上學了,才交給強娃子,強娃子就把孩子送到村裡學校去上學。

孩子雖然被父母哥嫂幫忙領著,強娃子空閒的時候,也時常去抱孩子,和孩子在一塊,給孩子買吃的,喝的。父母哥嫂也一直教孩子喊強娃子爸,孩子就一直喊強娃子爸,對強娃子格外親密,依戀,讓強娃子心裡,暖融融的,在沒有希望的地方,看到生活的希望,感到自己悲催,淒慘的命運,因此有了溫暖,幸福。

孩子長的很可愛,烏黑的眼睛,格外明亮。圓圓的臉,扁扁的嘴巴,格外可愛。

孩子上學後,強娃子每天很早起來,給孩子做早飯,早飯吃過,孩子背了書包,去學校。下午,強娃子到了時間,就做飯等著孩子,孩子背著書包,一蹦一跳的回來,還唱著歌兒,很是活潑可愛的樣子。

看著孩子活潑可愛,喊他爸,強娃子雖然累,但是,累中有甜,感受到生活的希望。

強娃子領著孩子,孩子一天天長大,可是,父親,母親一天天老去。孩子從鄉里學校畢業,因為學習不怎麼好,去鎮子讀書遠,孩子吃不了那份苦,就回到家裡了。此時的孩子,已經是個大女孩子了,高高的個子,烏黑的頭髮,眼睛烏黑,水靈。

孩子從學校回來不久,強娃子的父親,母親先後去世,哥嫂早就另外立門戶,自己過。強娃子再沒有父母壁虎,要迎接生活,風雨,這個時候,才深深懂得父親最初的決定,給他領養了這個女孩子,讓他老了,不會孤苦無依,有個依靠。

強娃子此時,也不再年輕,就一心在女兒身上,對孩子好,給她買新衣服,買好吃的。孩子也逐漸懂事,聽話,給強娃子洗衣服,做飯,讓強娃子感到辛苦之後的甜蜜。

11

女子一天天長大,是個大姑娘了。

強娃子對女兒依舊非常好,給女子買衣服,好吃的,所有的希望,都在女子身上。

女子也聽話,做飯,洗衣服,看守家。

強娃子看著一天天長大的女子,心裡就想著,將來給女子找個上門女婿,他辛苦一輩子,沒有能力修房子,他不要女婿什麼,只要修大大的房子,他們過的好,在他老了,不能動了,照顧他就行。

強娃子想著,在女子一天天長大,他也不再年輕,雖然自己家裡,任憑他怎樣努力,加上一隻眼睛,有太多不便,就只有一口飯吃,一個棲身的地方,但是,村莊裡,變化許多,每家,把房子翻修了,屋裡屋外打了水泥地面,牆也粉白了。電通了,自來水通了,路也打了水泥地面,手機信號也通了,各家都有電視,洗衣機,等各種電器,家鄉這地方,還是值得留戀,讓人居住的。

但是,強娃子是這樣的想法,女兒卻不是這樣想法,隨著人一天天長大,心也一天天長大,再看了,聽了許多山外世界的事情,就感到村莊的偏僻,貧窮,落後了,想離開村莊,去外邊精彩繁華地方的夢,就在心裡紮下了根。

在有一天,終於就要離開家,離開村莊,去外邊城市。

強娃子聽到後,很失望,難過,痛苦。就像他所有的夢想結局一樣。也許,此時痛苦,失望,難過,更深重,因為,他畢竟不年輕了,所有的希望,都在這領養的女兒身上。

強娃子就難過的對女兒說,你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要走了。

女兒說,爸,我不是走,只是出去,尋找不一樣,更好的生活,我過好了,就回來把你也帶出去,過更好的生活,在家鄉這村莊,有什麼希望呢?你養我,不是也盼望我過好嗎?

強娃子不知道說什麼,說,既然你要去,我也不攔你,只是,人做事,要憑良心。

女兒說,放心吧!爸,我不會放下你不管的,我會永遠照顧你的。

女兒就帶著夢想,去了家鄉村莊,山溝兒之外的一個城市裡。

強娃子盼望女兒在外尋找到夢,過得好,回來看他。

而女兒出去了一些日子,在強娃子的盼望中,也真的回來看他,要帶他去城市裡玩了。

女兒回來,與離開時,已經判若兩人。穿的很是時髦,頭髮,也染了顏色,臉上很是白皙。手裡,拿著手機。

回來,給強娃子買了許多東西,有衣服,有好吃的,最特別的禮物,就是聽說家鄉村莊,有手機信號了,給強娃子買了一部好手機。

強娃子好奇的看著女子帶回來的禮物,心裡很是激動,感到女兒是真心對他好,不會放下他不管的。

強娃子穿了新衣服,人一下精神了,那些好吃的,吃的強娃子從嘴裡,甜到心裡。

只是,當女兒打開手機,給強娃子時,強娃子感到好奇,激動,卻不會玩。

女兒就打開手機,說卡在回來時,在鎮子上,已經辦了,讓強娃子記住號碼就行了。然後,打開手機,教強娃子玩,把她的號碼,也給存在了手機上,教強娃子如何撥打電話。

強娃子從村莊裡,其他人手上,見過手機,他也不是笨人,一看,就會,能撥打電話了,其他的功能,他只能慢慢熟悉手機,慢慢用。

強娃子有了手機,特別高興,也對手機,特別癡迷,見了村莊裡人,就說自己有手機了,女子買的,號是多少。一個人時,就拿著手機玩,熟悉手機。

看著強娃子高興,女兒也高興。

在離開家的時候,女子的確帶著強娃子,一塊去城裡玩了。

12

一些日子,強娃子從城裡回來,與女兒回來一樣變了,強娃子也變了。不僅僅是走時,女子又給買了新衣服,理了頭髮,人看著年輕了,更主要的是,強娃子的內心,也發生了變化,他雖然只有一隻眼睛,但是,卻看到了家鄉之外,更廣闊的世界,最重要的,是因為女兒,他認識了一個人,與這個人語言投機,就像是知音,一下,又喚醒了強娃子內心沉睡的夢,儘管人已經不再年輕,卻又有了年輕時,一樣的豪情。

強娃子又想寫文章,並且,要靠這寫文章,幹成一些轟烈的事情,讓村莊裡人知道,他文章寫的厲害,尊敬他,畏懼他,怕他。而且,強娃子還像年輕時一樣,不但要靠這文章成名,還要得利。

不過,年輕時,這樣的夢想,是空夢,此時,因為遇到這個人,也有了這樣條件,就不是空空的豪情,空夢,而是真實的夢,能實現的夢。

強娃子認識的這個人,女兒就在他家裡當保姆的。

強娃子去後,女兒把強娃子領到主人家裡,和主人聊天時,強娃子無意中說到了自己的經歷,身世,而當說到他雖然讀書不多,文化不高,卻有過一段狂寫文章的歲月,主人一下也來了興致,興奮,激動起來,和強娃子有了共鳴,對強娃子充滿了好奇,就問強娃子為什麼後來不寫文章了。

強娃子就如實說,寫了,但是,在報紙上登不出來,寫了那麼多年,僅僅就發表了一篇兩三百字的。後來,被家人分開,要面對生活的問題,面對現實,也想找媳婦,成家的事情。而文章,再怎麼寫,心中的夢想,都難以實現,後來,就不寫了。再後來,為了掙錢找媳婦,錢是沒有掙到,事故中,眼睛瞎了,寫文章成了夢,找媳婦也是夢,留下的,是失望,痛苦。後來,是父親幫我走出痛苦,領養了這個女子,現在女子苦大了,就靠她了。

主人聽著,對強娃子的人生經歷,唏噓著,歎息,同情著,也對強娃子不寫文章,表示遺憾。

主人對強娃子說,那你現在寫,還不晚,圓你當初的夢想,彌補遺憾。現在寫,不愁登不出來,只要寫,隨時隨地隨便登。你現在女子大了,沒有負擔,生活也沒有憂愁,正是放開了手寫的時候。

強娃子就睜大了眼睛,看著主人,問,真的嗎?

主人說,真的。並對強娃子說,他現在每天都在寫,寫了隨時隨地發表。於是,就打開手機,打開一個軟體,讓強娃子看他寫的文章,有人有事,還有圖片,看著,讓強娃子羡慕的不得了。他當初,寫的就是這樣文章,可是報紙不登,無處發表。

主人對強娃子說,你也可以的。然後,拿過強娃子手機,給強娃子裝了個軟體,註冊了個帳號,讓強娃子把帳號,密碼都記住。然後,教強娃子如何寫,如如發,圖文並茂。

還給強娃子說了如何加入,如何把自己寫的,讓想看的人看到。當下,主人就把他和強娃子互相粉了,然後,主人發的東西,強娃子就能看到,主人對強娃子說,他以後發的東西,他也能看到,還可以轉發。

強娃子說,真的嗎?

主人說,真的。對強娃子說,有了這,咱就是記者,就是報社,電視臺。

強娃子聽著,對主人充滿感激,也滿是自豪,心裡想著,難道,人不再年輕了,卻能重拾放棄的夢,並且可以大有作為。

主人下午,讓女兒弄了菜,和強娃子邊吃,邊喝他寫文章,做了哪些轟烈的事情,弄倒了多少人的事情,說著,引以為傲。

而強娃子,醉意中,也感到那樣豪邁。

13

於是,村莊裡,那些有錢,有勢的人,就時常會有事情,有上邊的人來找麻煩,就連一般人,很普通的事情,也會被傳出去。

開始,村莊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後來知道了,是強娃子寫了文章,拍了照片,用手機發到網上。

漸漸的,村莊人也知道,強娃子女兒,在外邊,給一個文章寫的好,有名氣的人幹活,強娃子就因為這認識了那個人,又開始寫文章。

只是,強娃子寫的這文章,再沒有像最初寫的那兩三百字的文章,讓村裡,組裡喜歡,表揚,給那麼高的榮譽,也不讓村莊人羡慕,而是又來防備,心裡有了恨,感到強娃子一天,又不幹活,沒有事情,拿個手機,到處拍,到處打聽,到處寫,寫的都是不好的事情,哪一天,說不準就寫到自己頭上。

那些被強娃子寫過,被整治了的人,知道強娃子現在情況,表面對強娃子作出笑容,恭維著,心裡,卻無比的恨強娃子。那些還沒有被強娃子寫的人,也一樣表面對強娃子微笑,恭維,心裡雖然還不恨強娃子,但是,卻防備著強娃子。

強娃子在自我感覺良好的狀態中,陶醉著,在想著要轟轟烈烈把年輕的夢想做成的時候,在村莊人的心中,他其實已經成了過街老鼠。那些被強娃子寫過的人,暗地裡說,要把強娃子怎樣,怎樣,有的說,要挖他的眼睛,有的說要卸他的腿,讓他在村莊裡,什麼好處都別想。那些沒有被強娃子寫過的人,防著強娃子,強娃子一來,立刻不說話,也不理他,散開了。強娃子想請他們做事,或者借什麼東西,能做都說做不了,有都說沒有。強娃子在村莊裡,徹底被孤立了。

強娃子在不再年輕時,因為條件具備,又重新拾起青春時代的夢。

青春時代,為這夢,強娃子付出許多,而此時,為這夢,他又將付出什麼,得到什麼呢?

一切,也許只有歲月,能夠給出答案。

2016年6月10草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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