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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澤:張悅然《繭》是文學調整期有指標意義的作品

[摘要]張悅然的這部小說是一部面對中國自身的歷史, 直面當代青年的思想觀念, 有著屬於自己的歷史觀、現實感和未來觀的一個文本。 她對於當代青年的書寫文化和閱讀文化而言, 是一個新的標杆和挑戰。

張悅然長篇小說《繭》研討會日前在中國作協召開。 中國作協副主席, 著名文學評論家李敬澤說, 很多年以後我們回頭看, 可能會發現過去的2016年, 中國文學正在經歷非常重要的變化, 我們這個時代對於文學、小說的想像域正在發生重要的調整, 而《繭》是在這期間出現的有代表性的、有指標意義的作品。

張悅然《繭》 人民文學出版社 2016年8月

研討會由中國作協和人民文學出版社聯合主辦, 《繭》是由80後青年作家張悅然創作的長篇小說, 去年出版以來在讀者和評論界都引起了巨大的反響, 成為一個現象級作品。 李敬澤、胡平、張檸、梁鴻、張莉、楊慶祥等著名評論家均出席了研討會。

李敬澤說, 《繭》是2016年的一部很重要、很突出的作品。 “2016也許我們過一段時間再看, 還是有一些蠻重要的跡象, 諸如悅然、路內、葛亮等等這樣一批作家在文學閱讀中, 可以說站到了一線的位置。 說起來也不是多大的事, 但是放在中國文學、中國當代文學, 放在80年代以後這樣一個長期的發展過程中來看, 我們確實正在經歷一些很重要的變化, 這種變化不僅僅是一般意義上的代際更替,

一般意義上的代際更替終究會發生的, 除此之外, 我相信我們已經能夠看到越來越多的跡象, 這個時代我們對於文學、對於小說的想像域, 可能正在發生很重要的調整。 像這些作品, 包括悅然的《繭》, 應該說是正在這個調整期中出現的, 有代表性的、有指標意義的作品。 ”

一代人的自我破繭

作為張悅然的長期讀者, 評論家張莉指出《繭》是其創作過程中的一部標誌性作品, “如果我們能夠把她一路的創作放在一起看的話, 就能夠感受到張悅然在《繭》中發生的巨大轉變, 也就能夠理解這位小說家怎樣自我設限、自我突破的。 ”她認為這部小說可以看作一代人的自我破繭, 重建了新一代青年歷史與自我的想像,

“現在我們渴望輕裝上陣, 但是張悅然反其道, 她渴望自己身上有重量、有品質、有罪感。 張悅然意識到歷史不僅僅是歷史, 歷史就是現在的前世, 愛也不僅僅是愛, 愛和怨恨、親緣、罪是放在一起的。 她固然是寫了歷史的一個不同階段的故事, 但另外一方面, 它有它的象徵性和隱喻性, 這也說明悅然是有思想能力和思想穿透力的作家。 ”

張莉指出, 與以往的作家對“文革”的書寫不同, 張悅然是逆流而上倒著往前寫, “張悅然在這部作品裡面找到屬於她的一個歷史挖掘機, 或者說寫作的挖掘機, 她通過這樣的寫作打開自我。 我們知道, 80後特別強調的是個人, 但是這次她在作品裡面把“我”和“個人”的理解力打開,

我是誰?我是父親的女兒、祖父的孫女, 所以遠征軍故事、八十年代、九十年代, 所有這些都與這個個人有關係, 這其實是她的自我破繭。 另外也代表年輕一代的自我破繭。 ”

張悅然長篇小說《繭》研討會在中國作協召開

處理歷史的方式和50後作家完全不同

張悅然早期的創作被一些人認為是青春小說, 但是梁鴻認為卻有其積極的一面, “在中國的生活裡面, 個人還是未充分發育的一個人, 從來沒有發育過, 還不是充分發育, 我們還沒有個人, 或者說我們的個人是沒有完成的。 而80後這代作家他們把個人的內心, 不管以什麼樣的方式做了充分的呈現。 但是這個個人又有問題。 悅然在《繭》裡面, 她確實在處理個人的問題, 什麼是真正的個人?當一個作家拿起筆寫你自己的時候,

其實你面對的是特別漫長的隧道, 歷史也好, 生活也罷, 個人跟制度的關係, 跟政治的關係, 跟社會的關係, 是混沌的, 沒有辦法分開的。 在這個意義上, 悅然的《繭》某種意義上是寫一個擴張的自我。 ”

梁鴻指出, 這也是這一代年輕寫作者和老一輩作家對待歷史完全不同的視角, “她在追溯歷史、上溯歷史, 其實也是在歷史中尋找個人的定位, 至於歷史到底是什麼, 可能還沒有那麼重要, 這可能是跟50後作家特別不一樣的地方, 50後作家寫歷史本身, 我是被歷史裹脅進去, 但是年輕一代作家歷史為我所用, 我把歷史用在我的視角之下, 這是非常大的不一樣。 ”

《繭》是一個新的標杆和新的挑戰

張檸也認為《繭》是一部風格獨特的成長小說,“我們現在不大提成長小說,因為它是18世紀的東西,但是實際上每個時代都有它自身的成長故事,所以必須涉及到歷史,這樣的話就涉及到張悅然這個小說跟歷史記憶之間的關係,語言非常綿密,記憶非常獨特,語言的流暢感非常好。”

這樣的敘述讓他想到了普魯斯特對於青春年華的寫法,“普魯斯特的小說是在一個非常特殊的文學史的特殊節點上產生的,他要處理的問題不僅僅是個人記憶,也不僅僅是說他的文學性,還有文學史的意義。他的文學史的意義在於,文學對於歷史的總體性破碎之後怎麼辦,他要處理這個問題。他認為通過個人的記憶的整合,可以重建一種新的屬於個人經驗的完整性,所以歷史過去本身是否真實並不重要,而是在於文本本身重構了。張悅然是有重構完整性的意義,我們任何時代當下的歷史都是碎片,怎麼讓這個碎片整合在一個完整的敘事鏈條和結構裡面,這是講故事非常重要的一個任務。”

對於上輩歷史的追溯和理解,也有評論家表示還不夠深刻,部分細節可以更好,張檸有不同看法,“《繭》的歷史記憶,不是像一般的歷史小說那樣,好像自己身在歷史之中,或者假定自己從高處往下看,能夠穿透現實到遙遠的過去,20世紀的歷史小說已經不再這樣,只有大眾的歷史讀物才那樣寫,好像自己在歷史之中,偽造一種歷史現場感。張悅然的小說不是,她對於歷史的記憶非常謹慎,所以她一直在糾結要不要說這些事情,我怎麼說。對歷史記憶本身的嚴肅態度以及她的猶豫不決,都完全融合在她整個敘事過程之中。”

張悅然在《繭》分享會現場

“張悅然的這部小說是一部面對中國自身的歷史,直面當代青年的思想觀念,有著屬於自己的歷史觀、現實感和未來觀,同時又充分吸收了人文主義傳統的一個文本。她對於當代青年的書寫文化和閱讀文化而言,是一個新的標杆和新的挑戰。”張檸說,當然這部作品有自己的問題,但是只能靠時間去解決,而不是作家此時此刻的才能,“當你可以不考慮形式的時候,直接開始講述的時候,那時候你就成熟了,但是那時候也是很悲哀的。”

最動人的地方不是文革,而是由此帶出的生活實感

楊慶祥則指出,很多人都談到了歷史,但是這部作品的核心不僅僅在此,“張悅然最終處理的不僅僅是歷史問題,她處理的是一個生活問題。我甚至覺得這本書是一本陪伴的書。這個小說最動人的地方、最綿密的地方不是文革,也不是釘子,而是由這裡帶出來的生活實感,因為歷史是有變化歷史是有觀念的,但是生活不是,生活永遠在那裡,我們可以不理解歷史,但是我們必須面對每天的日常生活。”

對於小說的結構和語言,評論家們也給與了好評,胡平說,“她的文字不像過去那麼透明,不那麼宣洩,比較沉穩、含蓄,有弦外之音了。”張莉表示閱讀這部作品的過程非常沉浸,“作品沉穩扎實、元氣淋漓,有理解力,而且從語言的表達和文字的表述上面也能夠感覺出來作者的用心,能夠給人文學的和美的愉悅,它是一個有穿透力、有光澤的作品。”

歷史像一道光,只有打在人的身上,才能感到光的存在

在研討會的最後,張悅然除了表示感謝,也回應了大家對作品的一些疑問,比如有人提到小說最後部分的混亂,沒有一個絕對的向心力,張悅然說,“我的一個漢學家朋友也提過類似的意見,他出於特別現實的考慮,哪怕對外國的讀者和評論者來說,他們也會認為這個事情應該有一個絕對的向心力,這個向心力可能就是文革的那個事件。但是我會覺得,這個小說主要寫的並不是那段歷史和那個現場,後半部分的散它的意義可能在於這些孩子需要繼續往前走,他們需要他們的成長,而這個成長有可能是錯誤的,有可能是迷途,有可能是饑轆,但是很重要的是他們要往前走,這種必須往前走,這種離心的東西是需要的,這種混亂的東西是需要的。”

在張悅然的很多小說中都出現過動物的意象,在《繭》最初的寫作中,也有一隻狐狸,但是後來消失了,張悅然說,“狐狸的存在反映了我在寫作過程中把歷史特別渴望具像化的焦慮,但是在這個過程中我意識到,歷史更像是一道光,它只有打在一個人的身上,我們才能感覺到光的存在,如果去掉這個人,這個光我們沒有辦法去言說它。所以狐狸的消失反倒使人物獲得很大的自由,他們可以向他們自己應該去的方向奔跑,不再受到任何的束縛,到後來的時候他們的個人意志變得越來越強。到了小說結尾,男孩和女孩站在十字路口的時候,幫助程恭做人生重大選擇的,一定不是他對歷史的思考,也許就是等著他吃的熱騰騰的炸醬麵,這就是生活的意義最偉大吧。”

張檸也認為《繭》是一部風格獨特的成長小說,“我們現在不大提成長小說,因為它是18世紀的東西,但是實際上每個時代都有它自身的成長故事,所以必須涉及到歷史,這樣的話就涉及到張悅然這個小說跟歷史記憶之間的關係,語言非常綿密,記憶非常獨特,語言的流暢感非常好。”

這樣的敘述讓他想到了普魯斯特對於青春年華的寫法,“普魯斯特的小說是在一個非常特殊的文學史的特殊節點上產生的,他要處理的問題不僅僅是個人記憶,也不僅僅是說他的文學性,還有文學史的意義。他的文學史的意義在於,文學對於歷史的總體性破碎之後怎麼辦,他要處理這個問題。他認為通過個人的記憶的整合,可以重建一種新的屬於個人經驗的完整性,所以歷史過去本身是否真實並不重要,而是在於文本本身重構了。張悅然是有重構完整性的意義,我們任何時代當下的歷史都是碎片,怎麼讓這個碎片整合在一個完整的敘事鏈條和結構裡面,這是講故事非常重要的一個任務。”

對於上輩歷史的追溯和理解,也有評論家表示還不夠深刻,部分細節可以更好,張檸有不同看法,“《繭》的歷史記憶,不是像一般的歷史小說那樣,好像自己身在歷史之中,或者假定自己從高處往下看,能夠穿透現實到遙遠的過去,20世紀的歷史小說已經不再這樣,只有大眾的歷史讀物才那樣寫,好像自己在歷史之中,偽造一種歷史現場感。張悅然的小說不是,她對於歷史的記憶非常謹慎,所以她一直在糾結要不要說這些事情,我怎麼說。對歷史記憶本身的嚴肅態度以及她的猶豫不決,都完全融合在她整個敘事過程之中。”

張悅然在《繭》分享會現場

“張悅然的這部小說是一部面對中國自身的歷史,直面當代青年的思想觀念,有著屬於自己的歷史觀、現實感和未來觀,同時又充分吸收了人文主義傳統的一個文本。她對於當代青年的書寫文化和閱讀文化而言,是一個新的標杆和新的挑戰。”張檸說,當然這部作品有自己的問題,但是只能靠時間去解決,而不是作家此時此刻的才能,“當你可以不考慮形式的時候,直接開始講述的時候,那時候你就成熟了,但是那時候也是很悲哀的。”

最動人的地方不是文革,而是由此帶出的生活實感

楊慶祥則指出,很多人都談到了歷史,但是這部作品的核心不僅僅在此,“張悅然最終處理的不僅僅是歷史問題,她處理的是一個生活問題。我甚至覺得這本書是一本陪伴的書。這個小說最動人的地方、最綿密的地方不是文革,也不是釘子,而是由這裡帶出來的生活實感,因為歷史是有變化歷史是有觀念的,但是生活不是,生活永遠在那裡,我們可以不理解歷史,但是我們必須面對每天的日常生活。”

對於小說的結構和語言,評論家們也給與了好評,胡平說,“她的文字不像過去那麼透明,不那麼宣洩,比較沉穩、含蓄,有弦外之音了。”張莉表示閱讀這部作品的過程非常沉浸,“作品沉穩扎實、元氣淋漓,有理解力,而且從語言的表達和文字的表述上面也能夠感覺出來作者的用心,能夠給人文學的和美的愉悅,它是一個有穿透力、有光澤的作品。”

歷史像一道光,只有打在人的身上,才能感到光的存在

在研討會的最後,張悅然除了表示感謝,也回應了大家對作品的一些疑問,比如有人提到小說最後部分的混亂,沒有一個絕對的向心力,張悅然說,“我的一個漢學家朋友也提過類似的意見,他出於特別現實的考慮,哪怕對外國的讀者和評論者來說,他們也會認為這個事情應該有一個絕對的向心力,這個向心力可能就是文革的那個事件。但是我會覺得,這個小說主要寫的並不是那段歷史和那個現場,後半部分的散它的意義可能在於這些孩子需要繼續往前走,他們需要他們的成長,而這個成長有可能是錯誤的,有可能是迷途,有可能是饑轆,但是很重要的是他們要往前走,這種必須往前走,這種離心的東西是需要的,這種混亂的東西是需要的。”

在張悅然的很多小說中都出現過動物的意象,在《繭》最初的寫作中,也有一隻狐狸,但是後來消失了,張悅然說,“狐狸的存在反映了我在寫作過程中把歷史特別渴望具像化的焦慮,但是在這個過程中我意識到,歷史更像是一道光,它只有打在一個人的身上,我們才能感覺到光的存在,如果去掉這個人,這個光我們沒有辦法去言說它。所以狐狸的消失反倒使人物獲得很大的自由,他們可以向他們自己應該去的方向奔跑,不再受到任何的束縛,到後來的時候他們的個人意志變得越來越強。到了小說結尾,男孩和女孩站在十字路口的時候,幫助程恭做人生重大選擇的,一定不是他對歷史的思考,也許就是等著他吃的熱騰騰的炸醬麵,這就是生活的意義最偉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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