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中時代第一次讀作家葉傾城的《叫媽媽來聽電話》, 就深深折服了。
全文709個字, 有場景, 有對話, 有人物形象, 有家長里短, 有千里牽掛, 有血肉情深。
其實是作者在公用電話亭, “旁聽”到的一個中年男人的通話內容之後所寫的, 但那種俐落不做作的遣詞造句、興之所至的行文結構以及準確的標點符號運用, 無不展現了她的功底。
時隔多年後重讀這個文, 除了再次感歎敬佩作者的才情, 更多的, 是被文中的“情”融化了內心。
那“情”, 表面是一個既孝敬老人, 又對孩子嚴格要求的中年男子, 對家人的愛, 尊敬、掛念、希望, 內裡卻是暖意橫生、溫情切切的撫慰。
這塵世, 任你是面若桃花、心深似海, 還是眼中帶淚、心底有霜, 總會有那麼一刻, 在被生活的瑣屑壓榨之後, 有“軟弱”旁逸斜出。
在你軟弱的時候, 可有一通電話, 將你撫慰?
仍然記得畢業離校那天, 我揣上各種證書去廣州。
在我邊掉淚邊腦洞大開, 祈禱時間和火車都“倒帶”的時候, 藍色的諾基亞響了, 短信一條接一條:
H說:我往你郵箱發了一首歌, 到了再聽, 畢業快樂。
G說:在廣州好好的, 過得不好就回來, 我在武漢等你。
Z說:你還欠我五塊錢, 要記得哦, 以後去找你, 請我吃飯。
眼淚一直掉, 手機一直響。 旁人驚異, 我當沒看見。
大概, 在每個重要的時間渡口, 都會有一些平日被安放好的情緒, 比如留戀, 比如不舍, 比如結束, 比如開始, 它們衝撞著跑出來, 不分場合, 無可節制。
當年的“時間渡口”, 叫青春;當年那些經由手機傳達的安慰, 叫“友情”。
曾在地鐵上看到, 有男孩對著手機怒吼:分手就分手, 老子離了你, 照樣瀟瀟灑灑。
語氣強硬、用詞堅定, 一改昔日的溫柔有加、深情款款。 卻在合上手機後, 淚落如雨、泣不成聲。
也曾在身邊看到, 有女孩主動給男神撥去了“破冰”電話:“昨天有你們那裡區號(歸屬地)的號碼打我電話, 是你換號碼了嗎?”
于套路中用了心思。 這份“邀約”, 如果男孩能回應, 那自然是美滿;若不能, 女孩也了無遺憾。
我自己也曾被電話“拯救”。 那是剛剛畢業時, 試用期令人窒息, 常常深夜不眠。 有朋友自遙遠的城市打來, 文學的, 生活的, 宏大的, 細碎的, 都聊。
什麼叫“時間如流沙”, 我那時才懂。
這世界的萬般塵事、千般好, 不都是以我們熟知的面目出現:怒吼的背後是希望她早日放下、重生;套路的背後是勇氣和認真;閒聊的背後是陪伴和鼓勵。
然而今天來看, 從選“小靈通”的那一刻起, 我就錯了, 因為, 真正想和你聊天的人, 總有辦法找到你, QQ、微信、郵箱等等, 任何社交平臺都快捷方便, 幾乎不存在安全、資費等煩惱。
正如:想送你回家的人, 東南西北都順路,
近來感覺走到了某個路口, 不由生出很多很多困擾。 說與人聽時, 被送三個字:想多了。
這三個字, 讓我生生打住傾訴的欲望, 繼續放任“思考”這匹馬在理想和現實、情懷和底線中左沖右突, 而不得。
不得方向、不得出口、不得結果。
大概前段時間得了太多好運、太多熱鬧, 所以現在我只能獨坐斗室、獨自取暖、獨自假設。
我“敲門”, 沒人開門;我折回來靜候, 也沒有一段資訊、一通電話前來“營救”。
我知道每個人都不可能真正懂得另外一個人, 我也明白人生在世, 生來孤獨, 我更瞭解, 所有向上的路, 都得自己選、自己走。
但我仍然希望, 我所有的朋友, 在軟弱的時候, 能被撫慰、能擁有酣睡。
因為: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愛為一二。而這些一二,才能撐著我們熬過那些八九的唯一。
愛為一二。而這些一二,才能撐著我們熬過那些八九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