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準備了近半年， 我和葉菲菲的婚禮終於要如期舉行了。
我興奮得睡不著， 早上5點不到就起床， 把橫七豎八躺在客廳和書房的死黨一個個喊起來。
各種忙亂後， 按照事先約好的時間， 我和我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開往葉菲菲的家。
葉菲菲家在一個有點老舊的社區， 社區裡沒地方停車， 8輛迎親車只能停在外面， 我們一二十個人只好步行到她家。 前一天下過雨， 大馬路上早已沒有下雨的痕跡， 他們的老社區裡卻像受過水災般泥濘不堪， 還沒到她家， 我們的都快變成泥腿子了。
一路說笑著到了葉菲菲家樓下， 我有點緊張了。 幾個哥們兒在後面給我鼓勁：“有我們呢， 兄弟你大膽往上沖， 大不了我們砸門進去把人搶出來。 ”
我把手伸進口袋再次確認了下紅包的位置，
到了門口， 我按響門鈴， 兩三個愛鬧場子的兄弟已經湊到門邊， 抬起胳膊作勢要拍。 “嘩”一聲， 門開了， 把我們嚇了一跳， 一個哥們兒嘟噥了一句：這門也開得太順了吧。
開門的是丈母娘， 她穿著我送的紅色毛呢外套， 化了妝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平時我總覺得她刻薄刁蠻， 沒想到關鍵時刻這麼通人情。
後面不知誰用手指捅了我一下， “快喊媽”。 我這才反應過來， 堆起笑臉沖著丈母娘喊了一聲媽。 丈母娘依舊面無表情， “先別急， 我還有個要求， 答應的話， 我們誰都不攔， 你直接進去娶我家姑娘”。
婚禮風俗中有這規矩？我扭頭看了看身邊的兄弟， 他們也一臉茫然。
“您……還有什麼要求？”我把退得只剩殘渣的笑容強行僵在臉上，
丈母娘微微仰頭， 清了清嗓子， “是這樣， 我們這邊的街坊鄰居對我們意見很大， 說我們彩禮收得太少， 壞了規矩， 以後他們嫁姑娘都不好開口了。 ”
別說我， 我身邊那幾個自詡身經百戰的兄弟都沒見過這種橋段， 驚得嘴巴張成了O型。
“我可不是坐地起價啊， 幾十年的老街坊了， 如果他們都不來吃我家喜酒， 我和她爸的老臉也沒地方放了。 ”丈母娘說得這事兒好像真是被街坊們拿刀架她脖子上逼的。
【2】
“您說吧， 還要加多少？”我感覺自己在買東西。
丈母娘沒說話， 豎起三個手指晃了晃。
“什麼？！三十萬！”我還沒吭聲呢， 旁邊的兄弟先嚷起來了。
“你再補20萬就行了。 ”我們之前已經給過10萬的彩禮， 丈母娘記得清楚著呢。
“您現在才說， 我上哪兒一下子變這麼多錢出來？要不咱們今天先把婚禮辦了， 彩禮的事我們後面再說。 ”我真不是敷衍她， 婚宴已經快開席了， 一兩百號賓客也都快到酒店了， 孰輕孰重， 是個人都清楚。
“那可不行， 彩禮必須婚禮前給完， 不然我姑娘都成你們家人了，
“您讓菲菲出來跟我說， 我要聽聽她的意見！”
“我們的意見就是她的意見！”丈母娘挺起胸又往門外走了一步， 我都能清楚地聞到她頭髮上刺鼻的髮膠味兒。
我的兄弟們已經緩過勁兒來， 他們見狀推著我就要往裡沖。 丈母娘“誒誒誒”地大叫起來， 迅速地， 她身後也圍上了一群人。 那陣仗， 像是準備打群架。
幾個比較理智的兄弟把大家攔住了， 想通過談判解決問題， 這個說“要不您再少點兒”， 那個說“我們先打個欠條， 回頭想辦法補上”。
丈母娘不鬆口， “你給你爸媽打電話， 他們肯定有辦法。 ”
不知道是誰已經給我爸媽打過電話， 丈母娘的話剛落音， 他們的電話就來了， 但說話的是我叔叔， “她家搞的什麼鬼？你媽心臟病都要發作了！你在那兒等著，我馬上過來！”
我叔叔是局長，是我家親戚中說話最有分量的人，而且葉菲菲的工作就是他幫忙解決的。他來，最合適。
【3】
丈母娘一家見到叔叔，態度果然軟和不少，畢竟菲菲那份舒服又穩定的工作全靠他。他們把我和叔叔放進了屋，其他人仍然在外面等著。
“我們這邊什麼都準備好了，你們才提要求，是不是有點不合適？”叔叔問。
“你們連房子都沒買，我們要30萬過分嗎？”菲菲的弟弟搶著說。
叔叔連看都不看他，只和菲菲的爸媽談，“之前早就說好了，兩套房子拿一套出來給他們結婚，你們也答應了。”
丈母娘在我叔叔面前不敢強硬，“哎呀，我們也是沒辦法，這裡都是幾十年的老街坊，我們也得守規矩要面子吧。”
叔叔的語氣也緩和了點，“20萬不是個小數字，我哥嫂他們沒辦法一下拿出這麼多錢。要不我來做個證，他們家就算欠你們20萬，今天先把婚禮辦完，後面再想辦法還上。”
丈母娘還在思忖，老丈人開口了，“他們家現在拿得出，別以為我們不知道”。
什麼意思？叔叔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我。我突然想起來，奶奶家的拆遷款！
我奶奶的老房子拆遷，因為地段好，賠了不少錢外加一套房子。房子奶奶住著，錢給我爸和叔叔平分，上周那筆錢已經到賬。這事兒我跟菲菲說過，萬萬沒想到，竟然被她家惦記上了。
叔叔多聰明的人，他也很快明白過來。但顯然，菲菲家人的貪婪惹惱了他，他蹭地站起來，抓著我的胳膊就往外走，“行了，這個婚咱們不結了。我去安排人通知婚禮取消，酒席的錢沒辦法退，咱們認栽。”
這下輪到菲菲家人慌了，他們沒有料到我們不跟他們玩了，一家子人面面相覷。還是丈母娘先反應過來，把我們攔住，“我們不是那個意思，我們只是想在街坊們面前有個面子。這錢你們拿來也只是在我們手上過一遍，最後還不是他們兩個的？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丈母娘說這話時，我看到菲菲的弟弟用埋怨的眼神狠狠剜了他媽一眼。
“來之前我哥嫂已經授權給我，如果談不妥，這婚寧可不結。”看樣子，叔叔不打算妥協。
直到這個時候，葉菲菲仍然躲在房間裡不肯露面。我是很愛她，也不想我們的婚禮就此泡湯，假如她能打開那扇緊閉的房門，出來跟我解釋一下，或許，我都不會這麼失望。
大家垂頭喪氣地從狹窄破舊的樓道裡有序撤退。看熱鬧的人則不嫌事大，指指戳戳、交頭接耳地議論著，我只恨地上沒個縫兒讓我鑽進去。
叔叔拍拍我，“我知道你難過，但是從長遠來看，我不認為這是壞事。你想啊，她家能在這種時候趁火打劫，還有什麼事他們做不出來？”
【4】
結婚即離婚，這種能上新聞的事也讓我撞上了，我覺得丟臉，把自己關了一星期沒出門，也不想和任何人聯繫，死黨們怕我想不開，不停地給我打電話。我索性關掉手機，切斷了和外界的聯繫。
一星期後我該上班了，打開手機，才發現葉菲菲給我發了資訊，向我道歉，想和我見面談。婚禮那天為什麼不談？我懶得回復。
下午下班，剛走出辦公大樓，就看到了葉菲菲。她瘦了好多，臉色也顯得有些憔悴。看到我，她快步迎上來，伸手拉住我的手。我下意識地往回縮，卻被她緊緊抓住。
“你這算什麼？”雖然語氣不好，可我的手卻任由她握著。
“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說吧。”葉菲菲懇求。我點點頭，因為我也想聽下她的解釋，儘管有些遲。
【5】
坐在咖啡館裡，葉菲菲還沒開口就哭起來，抽噎了好一會兒才說：“其實這事要怪得怪我弟弟，他談了個女朋友，想結婚，可是女孩家獅子大開口，說彩禮少於30萬雙方家長連面都不必見。你也知道我爸媽，他們一直重男輕女，把我弟寵壞了。他們拿不出這麼多錢，我弟就在家鬧。我跟他們說過你家有拆遷款的事，沒想到他們就動了這個心思。一直到婚禮那天早上，他們才跟我說要找你加彩禮。這是我的婚禮，他們憑什麼來搞破壞？我不同意，他們根本不聽，還被我弟攛掇著把我鎖在房間裡，沒收了我的手機，讓兩個表哥看著我，我沒有辦法出去。”
這話我信，葉菲菲的弟弟是她家的皇帝，她爸媽真能做出那樣的事。
“我對那個家真的已經厭惡透頂了，我可以什麼都不要，只要和你在一起。你還願意要我嗎？”葉菲菲眼淚汪汪地看著我說。
我那麼愛她，怎麼會不願意？何況她也是被家庭所累，齷齪事並不是她做出來的啊。我點點頭，她高興地撲到了我的懷裡。
聽說我要和葉菲菲複合，叔叔給我打了個電話，“有件事我跟你說一下，然後你再自己決定吧”。原來，婚禮鬧劇後，叔叔對葉菲菲的印象一落千丈，進而對她的人品產生了質疑，“在這種家庭長大的人，品行能端正嗎？我欠了那麼大的人情給她安排的工作，可不希望到頭來她出了問題，別人在背後罵我”。就在葉菲菲去找我的那天上午，他們單位公佈了轉正員工的名單，叔叔說，名單裡沒有葉菲菲，“所以，她去找你的目的……你懂的”。
真的是這樣嗎？除了揣測，我永遠不可能知道葉菲菲的真實想法。我們的愛情到底是什麼？泡沫，還是鑽石？也許戳一戳就知道了。可是，我真的不敢。
“她家搞的什麼鬼？你媽心臟病都要發作了！你在那兒等著，我馬上過來！”我叔叔是局長，是我家親戚中說話最有分量的人，而且葉菲菲的工作就是他幫忙解決的。他來，最合適。
【3】
丈母娘一家見到叔叔，態度果然軟和不少，畢竟菲菲那份舒服又穩定的工作全靠他。他們把我和叔叔放進了屋，其他人仍然在外面等著。
“我們這邊什麼都準備好了，你們才提要求，是不是有點不合適？”叔叔問。
“你們連房子都沒買，我們要30萬過分嗎？”菲菲的弟弟搶著說。
叔叔連看都不看他，只和菲菲的爸媽談，“之前早就說好了，兩套房子拿一套出來給他們結婚，你們也答應了。”
丈母娘在我叔叔面前不敢強硬，“哎呀，我們也是沒辦法，這裡都是幾十年的老街坊，我們也得守規矩要面子吧。”
叔叔的語氣也緩和了點，“20萬不是個小數字，我哥嫂他們沒辦法一下拿出這麼多錢。要不我來做個證，他們家就算欠你們20萬，今天先把婚禮辦完，後面再想辦法還上。”
丈母娘還在思忖，老丈人開口了，“他們家現在拿得出，別以為我們不知道”。
什麼意思？叔叔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我。我突然想起來，奶奶家的拆遷款！
我奶奶的老房子拆遷，因為地段好，賠了不少錢外加一套房子。房子奶奶住著，錢給我爸和叔叔平分，上周那筆錢已經到賬。這事兒我跟菲菲說過，萬萬沒想到，竟然被她家惦記上了。
叔叔多聰明的人，他也很快明白過來。但顯然，菲菲家人的貪婪惹惱了他，他蹭地站起來，抓著我的胳膊就往外走，“行了，這個婚咱們不結了。我去安排人通知婚禮取消，酒席的錢沒辦法退，咱們認栽。”
這下輪到菲菲家人慌了，他們沒有料到我們不跟他們玩了，一家子人面面相覷。還是丈母娘先反應過來，把我們攔住，“我們不是那個意思，我們只是想在街坊們面前有個面子。這錢你們拿來也只是在我們手上過一遍，最後還不是他們兩個的？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丈母娘說這話時，我看到菲菲的弟弟用埋怨的眼神狠狠剜了他媽一眼。
“來之前我哥嫂已經授權給我，如果談不妥，這婚寧可不結。”看樣子，叔叔不打算妥協。
直到這個時候，葉菲菲仍然躲在房間裡不肯露面。我是很愛她，也不想我們的婚禮就此泡湯，假如她能打開那扇緊閉的房門，出來跟我解釋一下，或許，我都不會這麼失望。
大家垂頭喪氣地從狹窄破舊的樓道裡有序撤退。看熱鬧的人則不嫌事大，指指戳戳、交頭接耳地議論著，我只恨地上沒個縫兒讓我鑽進去。
叔叔拍拍我，“我知道你難過，但是從長遠來看，我不認為這是壞事。你想啊，她家能在這種時候趁火打劫，還有什麼事他們做不出來？”
【4】
結婚即離婚，這種能上新聞的事也讓我撞上了，我覺得丟臉，把自己關了一星期沒出門，也不想和任何人聯繫，死黨們怕我想不開，不停地給我打電話。我索性關掉手機，切斷了和外界的聯繫。
一星期後我該上班了，打開手機，才發現葉菲菲給我發了資訊，向我道歉，想和我見面談。婚禮那天為什麼不談？我懶得回復。
下午下班，剛走出辦公大樓，就看到了葉菲菲。她瘦了好多，臉色也顯得有些憔悴。看到我，她快步迎上來，伸手拉住我的手。我下意識地往回縮，卻被她緊緊抓住。
“你這算什麼？”雖然語氣不好，可我的手卻任由她握著。
“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說吧。”葉菲菲懇求。我點點頭，因為我也想聽下她的解釋，儘管有些遲。
【5】
坐在咖啡館裡，葉菲菲還沒開口就哭起來，抽噎了好一會兒才說：“其實這事要怪得怪我弟弟，他談了個女朋友，想結婚，可是女孩家獅子大開口，說彩禮少於30萬雙方家長連面都不必見。你也知道我爸媽，他們一直重男輕女，把我弟寵壞了。他們拿不出這麼多錢，我弟就在家鬧。我跟他們說過你家有拆遷款的事，沒想到他們就動了這個心思。一直到婚禮那天早上，他們才跟我說要找你加彩禮。這是我的婚禮，他們憑什麼來搞破壞？我不同意，他們根本不聽，還被我弟攛掇著把我鎖在房間裡，沒收了我的手機，讓兩個表哥看著我，我沒有辦法出去。”
這話我信，葉菲菲的弟弟是她家的皇帝，她爸媽真能做出那樣的事。
“我對那個家真的已經厭惡透頂了，我可以什麼都不要，只要和你在一起。你還願意要我嗎？”葉菲菲眼淚汪汪地看著我說。
我那麼愛她，怎麼會不願意？何況她也是被家庭所累，齷齪事並不是她做出來的啊。我點點頭，她高興地撲到了我的懷裡。
聽說我要和葉菲菲複合，叔叔給我打了個電話，“有件事我跟你說一下，然後你再自己決定吧”。原來，婚禮鬧劇後，叔叔對葉菲菲的印象一落千丈，進而對她的人品產生了質疑，“在這種家庭長大的人，品行能端正嗎？我欠了那麼大的人情給她安排的工作，可不希望到頭來她出了問題，別人在背後罵我”。就在葉菲菲去找我的那天上午，他們單位公佈了轉正員工的名單，叔叔說，名單裡沒有葉菲菲，“所以，她去找你的目的……你懂的”。
真的是這樣嗎？除了揣測，我永遠不可能知道葉菲菲的真實想法。我們的愛情到底是什麼？泡沫，還是鑽石？也許戳一戳就知道了。可是，我真的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