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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名五年級小學生被媽媽用手機電源線,“勒死”

我被這條新聞震到了。

據說這名福州的五年級小學生平時成績不錯, 鋼琴還過了九級。 因為期末語文考試成績不佳(好象是89分)。 (中間的事我們不知道, 比如母親如何責駡, 孩子是否頂嘴, 雙方情緒激烈成什麼樣子)結局是:媽媽用手機電源線把孩子勒死了。 之後這位母親割腕自殺未遂, 又從13樓跳下身亡。

人間慘劇, 自不必說。 這慘劇過程中的細節, 更是細思極恐。 正如有的網友所說, 如果是用花瓶等物誤殺, 猶可解釋為瞬間衝動, 用手機電源線, 可見急不擇物, 而勒死是一個需要持續一小段時間的行為,

那麼這位母親當時心中的怨念有多深, 實在沒法想像。

這樣的慘劇, 我身邊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少時有一位發小, 一貫是調皮孩子, 成都話所謂費頭子娃娃。 暑假極熱, 發小家住錦江邊, 極喜歡溜下河去洗個痛快。 他媽媽怕他淹死, 懸為厲禁, 有“逮到我就打死你”這樣的威脅。 有一天, 他媽媽透過窗戶親眼看到他站在河堤上, 正準備往錦江裡跳, 他媽媽當即大聲喝止, 揪著耳朵把他扯回了家。

我們也不知道回家後發生了什麼。 結果是他媽媽用毛巾緊勒他的脖子, 把發小勒昏了。 他媽媽當場嚇昏了。 等他爸爸下班回來, 這亂子可鬧大了。 幸而母子都救轉來了, 不然他爸後來說, 自己也只有尋死一條路了。

所以這樣的極端個案,

不是不可能發生的。

那我們這些自命通達平和的父母, 是不是就可以置身事外, 只需搖頭歎息, 甚至還拿此事教育自家孩子:你看你多麼幸運, 爸爸媽媽什麼時候這麼對待過你?你還不知恩圖報, 給我考得好一點?

說一件自家的事。

小兒沒有出生前,

我就下定決定讓他學圍棋。 因為我自己初中時趕上中日圍棋擂臺賽的高潮, 很是迷了一段。 雖然後來下得少了, 但覺得這是一門上佳的愛好, 兼可培養形象思維與邏輯思維, 而且可以持續一生。

小兒上幼稚園時, 園裡開了圍棋班, 不過基本上是遊戲性質, 小朋友比著吃子而已。 上了小學後, 有同事問我想不想讓孩子正規學一學?他孩子學了兩年, 已經成了業餘三段。 我們也覺得該讓小兒試一試, 萬一呢。

正規的圍棋道場每週日上課, 一次兩小時。 因為在社區裡不好停車, 每週日都是舉家出動。 如果找到停車位, 兩個大人都在隔壁教室等候;如果找不到停車位, 則媽媽帶孩子去上課, 我就在車場裡等。 回家之後, 也是陪著做題下棋,

不表。

如是半年, 一次快下課的時候, 老師有點嚴厲地, 當著我們的面, 批評了孩子。 說他不用功, 看不出明顯的進步。 小兒倒是嘻嘻哈哈。 我們臉上可有些掛不住了。

回來的車上, 父母聯合把小兒數落了一路, 越說越氣, 越氣越說, 說得小兒耷拉了頭。 這一晚三個人都很不開心。

事後我就在想:作為父母, 我們心裡怨氣很重。 而這怨氣, 到底是為了孩子不肯上進, 還是他的不肯上進讓我們丟了面子?更有可能的是, 是我們這半年的投入, 不說學費, 單這每週半天的時間, 來回兩小時, 陪讀兩小時, 而且限死了周日不能外出。 這些成本, 卻沒有獲得意料中的回報。 這種失落感, 是不是才是那一刻沖天怨氣的主要來源?

我說過, 這從來就是兩難的事。

父母總想著把力所能及的最好的東西給孩子, 但俏眉眼做給瞎子看的機率很大——哪有什麼學習是輕鬆的?而大部分中國父母會堅定地認為:你現在怨我恨我, 終有一日你從這種艱苦的習得中受益, 會反過來感謝我們的嚴厲。

不過呢, 我是個懷疑主義者。 我不敢確定此時的嚴厲, 是不是就真能有這種理想的結果。 況且, 父母也是人。 教育是一場漫長的戰爭, 也是一個系統的工程。 將不因怒而興兵, 建築師不會知道某一塊磚有沒有蓋歪。 但父母既是設計師, 又是包工頭, 每一件長遠來看不值一哂的小事, 都可能引發一場沖天怒火, 從而帶來不可預測的後果。

像這兩天熱議的北大畢業生抱怨父母的萬言書, 裡面的件件事例,哪一樁不是大多數父母眼中的“小事”甚至是“挫折訓練”?網友們抨擊“孩子都這樣了,父母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你來試試看嘛,我不相信你化身他家父母,就能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因為十幾年的教養,真的是一場太漫長的戰爭。更可怕的是,這場不平等的較量裡充滿了各色的威脅與恐懼。相對未成年的孩子來說,父母不僅有著體力優勢、經濟優勢與資訊優勢,而且有著太強的道德優勢與心理優勢——他們做的一切,理論上都是為了孩子著想。所有的對立都可以被簡化成“孩子還小,不懂得父母的苦心”。魯迅嘲笑林琴南寫勸孝樂府,把林琴南的多首作品總結成“孩子上學堂,娘在家裡磨杏仁,預備回來給他喝,你還不孝麼”,確實是說出了無數父母與旁觀者的普遍心態。至於這碗杏仁,孩子想不想喝?喝了是否真有好處?“磨杏仁”又怎麼跟“孝順”這種回報建立了邏輯上的聯繫?似乎都是不言自明的道理,所以結論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在父母一方來看,這場征程又何嘗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我們的文化中,對於“溺愛”的恐懼根深蒂固,俗語中很多“慈母多敗兒”“黃荊條子出好人”之類的訓誡,無論何時,無論何處,“嚴格要求”總是被肯定的父母美德。想當一位明白事理的主流中國父母,甯嚴勿寬是必須的行為準則。在幾乎所有教育的新聞敘事與影視敘事中,一個闖禍的孩子背後,總有一個無限縱容TA的母親,和一個管不住TA的父親。這當然也不能說案例不多,但這種“沒能嚴格要求孩子”的自責,還要加上對未來競爭的恐懼,沉甸甸壓在每一位父母心頭,成了中國式家庭最大的焦慮源頭。

圍棋課事件的結果,是我們退掉了正規道場的課程,給孩子在社區裡報了個圍棋班。不管老師水準如何,孩子至少更願意去上課了,因為社區班上有他的好朋友;而我們也節省了交通成本和時間成本,只需要上下課接送即可。為這事也就沒再鬧過不愉快。

不過圍棋畢竟只是興趣。如果換到正式的學校學習,光是家長心大是沒用的,學校有要求,老師有期望,別人家的孩子更是永恆的可怕存在。假如自家的孩子不是考試贏家,每一次考試都讓父母提心吊膽,每一次公佈成績都讓父母臉面無光。這可真是無從逃避的煎熬。有些父母因此選擇了私立教育或在家教育,亦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選擇。

這條河的水太深,每個孩子還都不一樣,誰家父母又不是摸著石頭過河?但我想,身為成年人的父母,還是應該有一點超越性的思維。“別跟孩子一般見識”不是很多熊孩子爸媽掛在嘴邊的話嗎?這事真不能雙標,首先得要求自己別跟孩子一般見識。

比如,火氣騰騰而起的時候,最好有一個制動閥,這個制動閥就是追問自己三個問題:

(1) 現在我很生氣,生的這氣裡,有多少是憂心孩子的未來?多少是因為面子問題?多少是因為投入太大感到心疼?——在我看來,後兩者是可以調節的。面子不要就不要,咱又不是蔣公。投入太大,可以試著減少一些,當然,能這樣做的前提,是不把自己的人生夢想全都寄託在那個懵懂青澀的小孩身上。

(2) 孩子可能是犯錯了。這個錯是原則性的,還是非原則性的?——在我看來,考試成績不好,很容易被放大與激化成天崩地裂,但如果你留著自己從小到大的成績單,大部分父母都沒有要求孩子名列前茅的立場。所以這仍然是非原則性問題。三觀不正或沒有共情能力,或許才算是原則性問題。

(3) 如果孩子是你的朋友,你會怎麼對待TA犯的錯?——孩子曾經是你的附庸,但早晚他會變成與你平等的獨立個體。與其積重難返,到那時關係錯位,不如從一開始就做好心理建設。或許你會說,我不能塑造朋友,但可以塑造孩子。抱歉我沒有這樣的自信,孩子與父母其實是互相形塑的,跟朋友一樣一樣。而真正的朋友之愛,基於性格或興趣的互相吸引,沒有約束與強迫,是世間最平等最純淨的愛。希望父母與孩子,也能如此。

一名孩子被媽媽用手機電源線勒死了,這是一出慘劇,但並不常見。常見的是父母一次次在孩子與自己心裡拉緊的絞索。人心並不堅固,尤其未成年時。最讓人恐懼的,難道不是你為孩子付出了時間,精力與金錢,還有不被理解的愛——你覺得是愛,孩子收到的是傷害?或許孩子將來仍然會孝敬你,關心你,但你不敢去叩問TA真實的心聲,你怕萬一是:

“我必須愛您,因為您是我的父母。想不想愛爸爸媽媽?對不起,我沒有想過……”

裡面的件件事例,哪一樁不是大多數父母眼中的“小事”甚至是“挫折訓練”?網友們抨擊“孩子都這樣了,父母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你來試試看嘛,我不相信你化身他家父母,就能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因為十幾年的教養,真的是一場太漫長的戰爭。更可怕的是,這場不平等的較量裡充滿了各色的威脅與恐懼。相對未成年的孩子來說,父母不僅有著體力優勢、經濟優勢與資訊優勢,而且有著太強的道德優勢與心理優勢——他們做的一切,理論上都是為了孩子著想。所有的對立都可以被簡化成“孩子還小,不懂得父母的苦心”。魯迅嘲笑林琴南寫勸孝樂府,把林琴南的多首作品總結成“孩子上學堂,娘在家裡磨杏仁,預備回來給他喝,你還不孝麼”,確實是說出了無數父母與旁觀者的普遍心態。至於這碗杏仁,孩子想不想喝?喝了是否真有好處?“磨杏仁”又怎麼跟“孝順”這種回報建立了邏輯上的聯繫?似乎都是不言自明的道理,所以結論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在父母一方來看,這場征程又何嘗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我們的文化中,對於“溺愛”的恐懼根深蒂固,俗語中很多“慈母多敗兒”“黃荊條子出好人”之類的訓誡,無論何時,無論何處,“嚴格要求”總是被肯定的父母美德。想當一位明白事理的主流中國父母,甯嚴勿寬是必須的行為準則。在幾乎所有教育的新聞敘事與影視敘事中,一個闖禍的孩子背後,總有一個無限縱容TA的母親,和一個管不住TA的父親。這當然也不能說案例不多,但這種“沒能嚴格要求孩子”的自責,還要加上對未來競爭的恐懼,沉甸甸壓在每一位父母心頭,成了中國式家庭最大的焦慮源頭。

圍棋課事件的結果,是我們退掉了正規道場的課程,給孩子在社區裡報了個圍棋班。不管老師水準如何,孩子至少更願意去上課了,因為社區班上有他的好朋友;而我們也節省了交通成本和時間成本,只需要上下課接送即可。為這事也就沒再鬧過不愉快。

不過圍棋畢竟只是興趣。如果換到正式的學校學習,光是家長心大是沒用的,學校有要求,老師有期望,別人家的孩子更是永恆的可怕存在。假如自家的孩子不是考試贏家,每一次考試都讓父母提心吊膽,每一次公佈成績都讓父母臉面無光。這可真是無從逃避的煎熬。有些父母因此選擇了私立教育或在家教育,亦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選擇。

這條河的水太深,每個孩子還都不一樣,誰家父母又不是摸著石頭過河?但我想,身為成年人的父母,還是應該有一點超越性的思維。“別跟孩子一般見識”不是很多熊孩子爸媽掛在嘴邊的話嗎?這事真不能雙標,首先得要求自己別跟孩子一般見識。

比如,火氣騰騰而起的時候,最好有一個制動閥,這個制動閥就是追問自己三個問題:

(1) 現在我很生氣,生的這氣裡,有多少是憂心孩子的未來?多少是因為面子問題?多少是因為投入太大感到心疼?——在我看來,後兩者是可以調節的。面子不要就不要,咱又不是蔣公。投入太大,可以試著減少一些,當然,能這樣做的前提,是不把自己的人生夢想全都寄託在那個懵懂青澀的小孩身上。

(2) 孩子可能是犯錯了。這個錯是原則性的,還是非原則性的?——在我看來,考試成績不好,很容易被放大與激化成天崩地裂,但如果你留著自己從小到大的成績單,大部分父母都沒有要求孩子名列前茅的立場。所以這仍然是非原則性問題。三觀不正或沒有共情能力,或許才算是原則性問題。

(3) 如果孩子是你的朋友,你會怎麼對待TA犯的錯?——孩子曾經是你的附庸,但早晚他會變成與你平等的獨立個體。與其積重難返,到那時關係錯位,不如從一開始就做好心理建設。或許你會說,我不能塑造朋友,但可以塑造孩子。抱歉我沒有這樣的自信,孩子與父母其實是互相形塑的,跟朋友一樣一樣。而真正的朋友之愛,基於性格或興趣的互相吸引,沒有約束與強迫,是世間最平等最純淨的愛。希望父母與孩子,也能如此。

一名孩子被媽媽用手機電源線勒死了,這是一出慘劇,但並不常見。常見的是父母一次次在孩子與自己心裡拉緊的絞索。人心並不堅固,尤其未成年時。最讓人恐懼的,難道不是你為孩子付出了時間,精力與金錢,還有不被理解的愛——你覺得是愛,孩子收到的是傷害?或許孩子將來仍然會孝敬你,關心你,但你不敢去叩問TA真實的心聲,你怕萬一是:

“我必須愛您,因為您是我的父母。想不想愛爸爸媽媽?對不起,我沒有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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