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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說」我說葫蘆僧

本期大眾說的主題是:我說葫蘆僧。

在往期的探討中, 不乏精彩點評, 但多是對人物進行的評價, 而缺少一個拓展性。 大家評論的時候是否可以加入曹雪芹的創作意圖等方面的探討呢?期待讓人眼目一新的評論,

也更希望出現討論, 這樣更能有效的加深我們的思考。

附有關葫蘆僧的原文:

雨村聽了大怒。 道:“豈有這樣放屁的事!打死人命就白白的走了, 再拿不來的?”因發簽差公人立刻將兇犯族中人拿來拷問, 令他們實供藏在何處, 一面再動海捕文書。 正要發簽時, 只見案邊立著一個門子, 使眼色兒不令他發簽之意。 雨村心中甚是疑怪, 只得停了手。 即時退堂, 至密室, 使從皆退去, 只留下門子一人伏侍。 這門子忙上來請安, 笑問:“老爺一向加官進祿, 八九年來就忘了我了?”雨村道:“卻十分面善得緊, 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那門子笑道:“老爺真是貴人多忘事,

把出身之地竟忘了, 不記當年葫蘆廟裡之事了?”雨村聽了, 如雷震一驚, 方想起往事。 原來這門子本是葫蘆廟內一個小沙彌, 因被火之後, 無處安身, 欲投別廟去修行, 又耐不得清涼景況, 因想這件生意倒還輕省熱鬧, 遂趁年紀蓄了發, 充了門子。 雨村那裡料得是他, 便忙攜手笑道:“原來是故人。 ”又讓坐了好談。 這門子不敢坐。 雨村笑道:“貧賤之交不可忘, 你我故人也, 二則此系私室, 既欲長談, 豈有不坐之理?”這門子聽說, 方告了座, 斜簽著坐了。 雨村因問方才何故不令發簽。 這門子道:“老爺既榮任到這一省, 難道就沒抄一張‘護官符’來不成?”雨村忙問:“何為‘護官符’?我竟不知。 ”門子道:“這還了得!連這不知, 怎能作得長遠!如今凡作地方官者, 皆有一個私單,
上面寫的是本省最有權有勢、極富極貴的大鄉紳名姓, 各省皆然。 倘若不知, 一時觸犯了這樣的人家, 不但官爵, 只怕連性命還保不成呢!請問所以綽號叫作‘護官符’。 方才所說的這薛家, 老爺如何惹得他!他這一件官司並無難斷之處, 皆因都礙著情分臉面, 所以如此。 ”一面說, 一面從順袋中取出一張抄寫的‘護官符’來, 遞與雨村, 看時, 上面皆是本地大族名宦之家的諺俗口碑。 其口碑排寫得明白, 下面皆注著始祖官爵並房次。 石頭亦曾照樣抄寫一張, 今據石上所抄雲:

賈不假, 白玉為堂金作馬。 甯國、榮國二公之後, 共二十房分, 除甯、榮親派八房在都外, 現原籍住者十二房。

阿房宮, 三百里, 住不下金陵一個史。 保齡侯尚書令史公之後,

房分共十八。 都中現住者十房, 原籍現居八房。

豐年好大雪, 隱“薛”字。 珍珠如土金如鐵。 紫微舍人薛公之後, 現領內府帑銀行商, 共八房分。

東海缺少白玉床, 龍王來請金陵王。 都太尉統制縣伯王公之後, 共十二房。 都中二房, 餘皆在籍。

雨村猶未看完, 忽聞傳點人報:“王老爺來拜。 ”雨村聽說, 忙具衣冠出去迎接。 有頓飯工夫, 方回來細問。 這門子道:“這四家皆連絡有親, 一損皆損, 一榮皆榮, 扶持遮飾, 皆有照應的。 今告打死人之薛, 就系‘豐年大雪’之薛也。 不單靠這三家, 他的世交親友在都在外者, 本亦不少。 老爺如今拿誰去?”雨村聽如此說, 便笑問門子道:“如你這樣說來, 卻怎麼了結此案?你大約也深知這兇犯躲的方向了?”

門子笑道:“不瞞老爺說,

不但這兇犯躲的方向我知道, 一併這拐賣之人我也知道, 死鬼買主也深知道。 待我細說與老爺聽:這個被打之死鬼, 乃是本地一個小鄉宦之子, 名喚馮淵, 自幼父母早亡, 又無兄弟, 只他一個人守著些薄產過日。 長到十八九歲上, 酷愛男風, 最厭女子。 這也是前生冤孽, 可巧遇見這拐子賣丫頭, 他便一眼看上了這丫頭, 立意買來作妾, 立誓再不交結男子, 也再不娶第二個了, 所以三日後方過門。 誰曉這拐子又偷賣與了薛家, 點醒幻字, 人皆不醒。 我今日看了、批了, 仍也是不醒。 他意欲卷了兩家銀子, 再逃往他省。 誰知又不曾走脫, 兩家拿住, 打了個臭死, 都不肯收銀, 只要領人。 那薛家公子豈是讓人的, 便喝著手下人一打, 將馮公子打了個稀爛, 抬回家去,三日死了。這薛公子原是早已擇定日子上京去的,頭起身兩日前,就偶然遇見了這丫頭,意欲買了就進京的,誰知鬧出這事來。既打了馮公子,奪了丫頭,他便沒事人一般,只管帶了家眷走他的路。他這裡自有兄弟奴僕在此料理,並不為此些些小事值得他一逃走的。這且別說,老爺你當被賣之丫頭是誰?”雨村道:“我如何得知?”門子冷笑道:“這人算來還是老爺的大恩人呢!他就是葫蘆廟旁住的甄老爺的小姐,名喚英蓮的。”雨村罕然道:“原來就是他!聞得養至五歲被人拐去,卻如今才來賣呢?”

門子道:“這一種拐子單管偷拐五六歲的兒女,養在一個僻靜之處,到十一二歲時,度其容貌,帶至他鄉轉賣。當日這英蓮我們天天哄他頑耍,雖隔了七八年,如今十二三歲的光景,其模樣雖然出脫得齊整好些,然大概相貌,自是不改,熟人易認。況且他眉心中原有米粒大小的一點胭脂㾵,從胎裡帶來的,所以我卻認得。偏生這拐子又租了我的房舍居住,那日拐子不在家,我也曾問他。他是被拐子打怕了的,萬不敢說,只說拐子系他親爹,因無錢償債,故賣他。我又哄之再四,他又哭了,只說:‘我原不記得小時之事!’這可無疑了。那日馮公子相看了,兌了銀子,拐子醉了,他自歎道:‘我今日罪孽可滿了!’後又聽得馮公子三日後才娶過門,他又轉有憂愁之態。我又不忍其形景,等拐子出去,又命內人去解釋他:‘這馮公子必待好日期來接,可知必不以丫鬟相看。況他是個絕風流人品,家裡頗過得,素習又最厭惡堂客,今竟破價買你,後事不言可知。只耐得三兩日,何必憂悶!’他聽如此說,方才略解憂悶,自為從此得所。誰料天下竟有這等不如意事,第二日,他偏又賣與了薛家。若賣與第二個人還好,這薛公子的混名人稱‘呆霸王’,最是天下第一個弄性尚氣的人,而且使錢如土,遂打了個落花流水,生拖死拽,把個英蓮拖去,如今也不知死活。這馮公子空喜一場,一念未遂,反花了錢,送了命,豈不可歎!”

雨村聽了,亦歎道:“這也是他們的孽障遭遇,亦非偶然。不然這馮淵如何偏只看准了這英蓮?這英蓮受了拐子這幾年折磨,才得了個頭路,且又是個多情的,若能聚合了,倒是一件美事,偏又生出這段事來。這薛家縱比馮家富貴,想其為人,自然姬妾眾多,淫佚無度,未必及馮淵定情於一人者。這正是夢幻情緣,恰遇見一對薄命兒女。且不要議論他,只目今這官司,如何剖斷才好?”門子笑道:“老爺當年何等明決,今日何翻成個沒主意的人了!小的聞得老爺補升此任,亦系賈府、王府之力,此薛蟠即賈府之老親,老爺何不順水行舟,做個整人情,將此案了結,日後也好見賈、王二公的。”雨村道:“你說的何嘗不是。這一句已見奸雄,全是假。但事關人命,蒙皇上隆恩,起複委用,實是重生再造,正當殫心竭力圖報之時,豈可因私而廢法?門子聽了,冷笑道:“老爺說的何嘗不是大道理,但只是如今世上是行不去的。豈不聞古人有雲‘大丈夫相時而動’,又曰‘趨吉避凶者為君子’。依老爺這一說,不但不能報效朝廷,亦且自身不保,還要三思為妥。”

雨村低了半日頭,方說道:“依你怎麼樣?”門子道:“小人已想了個極好的主意在此:老爺明日坐堂,只管虛張聲勢,動文書發簽拿人。原凶自然是拿不來的,原告固是定要將薛家族中及奴僕人等拿幾個來拷問。小的在暗中調停,令他們報個暴病身亡,合族中及地方上共遞一張保呈,老爺只說善能扶鸞請仙,堂上設下乩壇,令軍民人等只管來看。老爺就說:‘乩仙批了,死者馮淵與薛蟠原因夙孽相逢,今狹路既遇,原應了結。薛蟠今已得無名之症,被馮魂追索已死。其禍皆由拐子某人而起,拐之人原系某鄉某姓人氏,按法處治,餘不略及’等語。小人暗中囑託拐子,令其實招。眾人見乩仙批語與拐子相符,餘者自然也都不虛了。薛家有的是錢,老爺斷一千也可,五百也可,與馮家作燒埋之費。那馮家也無甚要緊的人,不過為的是錢,見有了這個銀子,想也就無話了。老爺細想此計如何?”雨村笑道:“不妥,不妥。等我再斟酌斟酌,以“再斟酌”收結,真是不凡之筆。或可壓服口聲。”二人計議,天色已晚,別無話說。

至次日坐堂,勾取一應有名人犯,雨村詳加審問,果見馮家人口稀疏,不過賴此欲多得些燒埋之費,此則重重寫來,輕輕抹去也。薛家仗勢倚情,偏不相讓,故致顛倒未決。雨村便徇情枉法,胡亂判斷了此案。不過是如此等事,又何用細寫。可謂“此書不敢干涉廊廟”者,即此等處也,莫謂寫之不到。蓋作者立意寫閨閣尚不暇,何能又及此等哉!馮家得了許多燒埋銀子,也就無甚話說了。

雨村斷了此案,急忙作書信二封,與賈政並京營節度使王子騰,不過說“令甥之事已完,不必過慮”等語。此事皆由葫蘆廟內之沙彌新門子所出,雨村又恐他對人說出當日貧賤時的事來,因此心中大不樂業。後來到底尋了個不是,遠遠的充發了才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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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回家去,三日死了。這薛公子原是早已擇定日子上京去的,頭起身兩日前,就偶然遇見了這丫頭,意欲買了就進京的,誰知鬧出這事來。既打了馮公子,奪了丫頭,他便沒事人一般,只管帶了家眷走他的路。他這裡自有兄弟奴僕在此料理,並不為此些些小事值得他一逃走的。這且別說,老爺你當被賣之丫頭是誰?”雨村道:“我如何得知?”門子冷笑道:“這人算來還是老爺的大恩人呢!他就是葫蘆廟旁住的甄老爺的小姐,名喚英蓮的。”雨村罕然道:“原來就是他!聞得養至五歲被人拐去,卻如今才來賣呢?”

門子道:“這一種拐子單管偷拐五六歲的兒女,養在一個僻靜之處,到十一二歲時,度其容貌,帶至他鄉轉賣。當日這英蓮我們天天哄他頑耍,雖隔了七八年,如今十二三歲的光景,其模樣雖然出脫得齊整好些,然大概相貌,自是不改,熟人易認。況且他眉心中原有米粒大小的一點胭脂㾵,從胎裡帶來的,所以我卻認得。偏生這拐子又租了我的房舍居住,那日拐子不在家,我也曾問他。他是被拐子打怕了的,萬不敢說,只說拐子系他親爹,因無錢償債,故賣他。我又哄之再四,他又哭了,只說:‘我原不記得小時之事!’這可無疑了。那日馮公子相看了,兌了銀子,拐子醉了,他自歎道:‘我今日罪孽可滿了!’後又聽得馮公子三日後才娶過門,他又轉有憂愁之態。我又不忍其形景,等拐子出去,又命內人去解釋他:‘這馮公子必待好日期來接,可知必不以丫鬟相看。況他是個絕風流人品,家裡頗過得,素習又最厭惡堂客,今竟破價買你,後事不言可知。只耐得三兩日,何必憂悶!’他聽如此說,方才略解憂悶,自為從此得所。誰料天下竟有這等不如意事,第二日,他偏又賣與了薛家。若賣與第二個人還好,這薛公子的混名人稱‘呆霸王’,最是天下第一個弄性尚氣的人,而且使錢如土,遂打了個落花流水,生拖死拽,把個英蓮拖去,如今也不知死活。這馮公子空喜一場,一念未遂,反花了錢,送了命,豈不可歎!”

雨村聽了,亦歎道:“這也是他們的孽障遭遇,亦非偶然。不然這馮淵如何偏只看准了這英蓮?這英蓮受了拐子這幾年折磨,才得了個頭路,且又是個多情的,若能聚合了,倒是一件美事,偏又生出這段事來。這薛家縱比馮家富貴,想其為人,自然姬妾眾多,淫佚無度,未必及馮淵定情於一人者。這正是夢幻情緣,恰遇見一對薄命兒女。且不要議論他,只目今這官司,如何剖斷才好?”門子笑道:“老爺當年何等明決,今日何翻成個沒主意的人了!小的聞得老爺補升此任,亦系賈府、王府之力,此薛蟠即賈府之老親,老爺何不順水行舟,做個整人情,將此案了結,日後也好見賈、王二公的。”雨村道:“你說的何嘗不是。這一句已見奸雄,全是假。但事關人命,蒙皇上隆恩,起複委用,實是重生再造,正當殫心竭力圖報之時,豈可因私而廢法?門子聽了,冷笑道:“老爺說的何嘗不是大道理,但只是如今世上是行不去的。豈不聞古人有雲‘大丈夫相時而動’,又曰‘趨吉避凶者為君子’。依老爺這一說,不但不能報效朝廷,亦且自身不保,還要三思為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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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村斷了此案,急忙作書信二封,與賈政並京營節度使王子騰,不過說“令甥之事已完,不必過慮”等語。此事皆由葫蘆廟內之沙彌新門子所出,雨村又恐他對人說出當日貧賤時的事來,因此心中大不樂業。後來到底尋了個不是,遠遠的充發了才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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