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姨住在養老院。
最便宜的那種。 一屋三人, 薄薄的牆壁隔出一個廁所, 三張木床, 每人五平方的空兒。 桌子有好幾代吧, 最新的估計是淘寶爆款,
對床是個啞巴, 每次去都撲上來抓你的手, 比劃著不知想表達什麼, 拉著你到她的床上坐。 另一張呢, 走馬燈似的換著主人。
我姨呢?每次去看她, 都坐在床上看電視, 穿著幾十年前的褂子褲子, 冬天的時候, 一層一層的套穿著, 倒也不破不舊, 只是透著股子陳腐氣。
最近一次見她, 她剛從她兒子家住了幾天, 因為有天晚上被同屋的人發現嘴斜。 萬幸天亮的時候她覺得手腳又聽使喚了, 把他兒子叫來, 兒子接她回家到醫院查了查, 說是沒什麼大事, 又送了回來。
我握著姨的手, 有些涼, 這次的病有些兇險, 臉頰感覺有些塌瘦, 臉上皮肉松了許多, 連頭髮都不如素日的服帖, 有幾綹亂翹著。
我不知說些什麼好。 其實每次看她, 也真是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無非是吃得怎樣, 想吃什麼, 身體怎樣, 睡得怎樣, 出去走走沒有。 說說她的兒子女兒嗎?兒子用不上她, 把她的工資交了養老院的撫養費, 送了她來。 剛來的時候, 她是有些喜歡的, 因為吃得比在家好。 女兒呢?有些罅隙, 加上還租著房子容不下她, 也是指望不上隨去的。
養老院裡的歲月, 就這樣一日日地拉長了。 我姨一開始還叨念過要跟著兒子住或是隨著女兒去, 慢慢地就不提了。
於是就適應了這種生活, 吃早飯, 走走, 看電視;吃午飯, 睡覺, 看電視;吃晚飯, 洗刷, 睡覺……
《論語》中載, 子遊問孝。 子曰:“今之孝者, 是謂能養。 至於犬馬, 皆能有養;不敬,
當初子遊問什麼是孝, 孔子說:“今天許多人把孝單純理解為贍養父母。 狗和馬不也有人養嗎, 如果不尊敬父母, 與養狗養馬有什麼不同呢?”
將暮之人, 怎是僅僅衣食無憂就可以了嗎?需要的是我們用照顧幼兒的心去愛著他們啊, 需要的是我們經常的關心與陪伴啊。
義工代替不了兒女, 電視代替不了交流。 養老院裡的暮年歲月, 因親情的淡薄, 顯得那麼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