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人陳二爺
文/呂立華
選稿：中鄉美駐陝西選稿基地主編 黃河浪
文圖編輯：丁錄年 柳絲青青
天剛濛濛亮， 陳二爺就起身坐在方凳上， 拾起地上兩隻破舊的黑布鞋， 朝著凳子邊磕了幾下， 灰土暫態彌漫開， 惹得炕上正拾掇被褥的二奶奶忍不住罵幾聲：你個老不死的， 就不能上外面撲打去？非弄得個家灰不愣登， 跟個豬窩一樣兒！陳二爺回道：土裡刨食的人， 窮講究個啥， 有點泥灰怕個球！又不能要了你的命……嘴裡嘟囔著時， 一把鐵鍬上了肩， 柄上掛個破舊的荊條簍子， 胳膊一甩， 順著小路晃晃悠悠上了山。
陳二爺和我爺爺是幾十年的老交情， 爺爺活著時總是把“陳二爺”掛在嘴邊：陳二爺是個種莊稼的好把式， 山上莊稼長得最好的那塊地肯定是陳二爺種的， 要缺什麼幹活的家什只管找陳二爺借……
要找陳二爺的話， 上山肯定能找到。 在陳二爺眼裡， 一年到頭滿山都是活兒：春天忙著耕地播種，
他那“四季常青”的日常活動就是拔拔草， 撿撿地裡的小石頭， 又用腳踩踩土松的地方， 然後在地頭上一坐就是小半天——咂幾口長煙鍋裡嗆人的旱煙， 咳幾聲， 然後， 就是長時間地看著眼前的麥子拔節、地瓜爬蔓、花生長葉、玉米抽穗、豆角上架……從早到晚， 從春到秋， 從健步如飛到步履蹣跚。
就這樣， 老態龍鍾了， 陳二爺依然樂此不疲地幹著他視為生命中至高無上的農家活兒。 那天回老家時特意去他家看望他， 鄰居說到地裡除草去了。 爬到大山上去找， 老遠望見陳二爺佝僂著背跪在地裡拔草， 八十二歲患有老年哮喘的陳二爺一步一爬地在地裡挪動著，
“幹不動嘍！”陳二爺實在幹不動農活了， 又加上村西河邊的那片防護林缺個看林子的， 村裡就商量陳二爺能不能去看護林子， 說平時也沒啥事兒， 就是閑了在林子裡逛逛， 主要是防火防盜， 陳二爺問， 我這把老骨頭能看住那麼大一片林子？村領導笑答：二爺， 您老在咱村那是德高望重， 誰還會找您的麻煩？陳二爺也就笑著答應了。
那年夏天林子裡突然出現不少的毛毛蟲， 眼見著有些樹上的葉子都變成篩子了， 陳二爺就著急起來， 拿根小棍子不停地去捅毛毛蟲， 還讓村裡派幾個人來一起滅蟲。 週末， 村裡幾個小孩兒跟在大人身後，
二爺說噴藥會誤傷了樹上的鳥， 說著時指著樹上一個個大大小小的鳥巢， 大家就看到很多鳥巢裡不時有嘰嘰喳喳的鳥兒飛進飛出， 很是熱鬧。
陳二爺就像看護自己的孩子一樣看護著這片林子以及林子裡的一切。 冬春季節總有嘴饞的人拿著各式各樣捕鳥獵鳥的工具在林子裡轉悠， 陳二爺先是苦口婆心地勸他們離開：莫打枝頭鳥啊， 子在巢中望母歸；鳥兒被吃了或是嚇走了， 誰來幫忙捉蟲子？勸說無效時， 他就會很不客氣地呵斥驅趕：走走走！趕緊走， 要不我就報警了。
可是就有一些膽大妄為的人， 為了一己私利連法律都不放在眼裡。 有一年秋天， 林子裡開始丟樹， 一顆顆粗大的楊樹被人在夜裡偷偷砍倒運走， 村里加派了值夜班的人手。
就在一天深夜， 陳二爺睡夢中突然聽到遠處隱隱傳來砍樹鋸木的聲響， 他趕忙起身，循聲趕過去，發現五六個人正在那裡砍一棵大樹，黑暗裡陳二爺與這幾個人發生了爭執，頭部被人猛擊了幾下，當場昏了過去，送到醫院不久，陳二爺就永遠離開了這片他一直放心不下的林子。
如今，林子邊上陳二爺的墳墓旁邊蓋起了三間平房，兒子陳大壯一家住在裡面。陳大壯日日夜夜守護著這片父親用生命來捍衛的林子，每當有人接近，他就會不遠不近不聲不響地跟在人的身後，你要是散步，看景，或者聽鳥鳴，他都不會干涉，但只要誰對樹動手腳——比如攀折樹枝，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沖上去揮舞拳頭。
所以，只要有陳大壯在，林子就安全。
作者簡介：呂立華，萊陽一中語文教師。自2008年起開始陸續發表文章，有生活隨筆、散文、小說、雜文等，散見於《語文報》《東方散文》《山東青年作家》《思維與智慧》《今晚報》《齊魯晚報》《煙臺晚報》《安陽日報》《中國經濟時報》《銀川晚報》等共百餘篇，參加徵文多次獲獎。
本文為中國鄉間美文原創作品，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他趕忙起身，循聲趕過去，發現五六個人正在那裡砍一棵大樹，黑暗裡陳二爺與這幾個人發生了爭執，頭部被人猛擊了幾下，當場昏了過去，送到醫院不久，陳二爺就永遠離開了這片他一直放心不下的林子。如今，林子邊上陳二爺的墳墓旁邊蓋起了三間平房，兒子陳大壯一家住在裡面。陳大壯日日夜夜守護著這片父親用生命來捍衛的林子，每當有人接近，他就會不遠不近不聲不響地跟在人的身後，你要是散步，看景，或者聽鳥鳴，他都不會干涉，但只要誰對樹動手腳——比如攀折樹枝，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沖上去揮舞拳頭。
所以，只要有陳大壯在，林子就安全。
作者簡介：呂立華，萊陽一中語文教師。自2008年起開始陸續發表文章，有生活隨筆、散文、小說、雜文等，散見於《語文報》《東方散文》《山東青年作家》《思維與智慧》《今晚報》《齊魯晚報》《煙臺晚報》《安陽日報》《中國經濟時報》《銀川晚報》等共百餘篇，參加徵文多次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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