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頁>故事>正文

輕盈的肉身

一片時光遺棄的場所:城鄉結合部。 這邊老舊社區樓房, 隔著鐵軌, 幾排紅藍屋瓦的民房, 破落、荒疏。 他穿過鐵軌, 走到幾排民房中間,

進入一條小巷, 敲開一扇黑油漆的木門。 寫詩朋友W披著長髮, 站在院子中間, 手指夾著煙。 W走過來, 伸開雙臂擁抱他。 W說:今天好日子啊……你不來, 沒喝酒的理由。 他笑笑:我是你喝酒的理由?W說:詩歌……

傍晚, 他們走出那間彌散著濃重酒氣的小屋, W摟著他肩膀, 指手劃腳地說著走南闖北與諸多詩人謀面的情景和印象。 W寬大的衣服, 兜著瘦削的身體。 W提到一位詩人, 說斷了指頭, 詩寫得出奇的好, 說比他寫得好。

那天, 他們一起沿著鐵軌走到城市西郊, 又走回來。 W說, 過幾天就離開了, 所以才叫他來。 並說, 以後再喝酒不知道猴年馬月。 他說他就要搬到鐵道南面的社區居住。 W有點唏噓感歎。 幾天後, W離開他居住的民房, 和一個女人在外地生活。

一年後, 他們在電話裡聊, W說:我有了女兒。 W又談到他辦的詩歌民刊, 耿耿於懷地說, 要把它再辦起來。 又是幾年過去了, 辦民刊的事, 一直沒落實。

他穿過小城北半部的鐵軌, 深夜, 那輛綠色火車象一位老人心臟發出的撲通聲。 之後, 長久的空曠和沉默。 他知道鐵軌兩邊長滿荒草, 冬天, 那裡是死寂的。

“死寂是一個人存在的標誌。 ”就像W離開之後, 他沒再到那片民房。 冬天很快就過去, 進入四月, 一夜之後的清寒早上, 樓下小巷裡, 那棵他叫不上名字的樹, 開了一樹白花。 花樹, 在他沉寂的內心之外, 一團團雲樣的白, 白得不可思議。 他站在通往花樹小巷這頭。 陽光停留在身上, 身體慢慢吸納著陽光的溫熱。

這個撒滿明亮光線的早晨, 空無一人,

腳下鋪著地磚的路面, 附著一層灰塵。 不遠地面上, 一些焚燒的紙灰, 像沒有消散的魂靈, 起落著。 前天晚上, 西單元一戶人家, 一位老年人去世, 在這兒舉行了送殯儀式。 嗩呐聲到了半夜才停息下來。 他習慣了這兒隔三差五有人去世。 一段時間以來, 嗩呐聲和焚燒紙錢的灰燼, 總是出現。 他就想著一場大雨到來, 消除這裡的痕跡。

他住的樓道裡, 住著三戶老人, 子女很少來。 樓下那個老人, 一天上午從樓梯上摔下來, 他第一次看到老人的兒子。 身材高大的這個男人, 知道他住在樓上, 要了他的電話, 並拜託他, 說老人有什麼事的話, 請他打這個電話。 從此, 他就更多關注老人每天移動腳步上下樓。 有幾次在樓道裡遇到, 他想攙扶,

老人卻不動彈, 說讓他先上。 夜晚, 整個樓道漆黑, 他小心地走上樓梯, 仿佛踩在一個虛空之中, 仿佛置身在看不見的鏡子裡。

早晨, 當光照過來, 他覺得那些光線不可思議的明亮。 光線打破了他心中的黑暗。 早晨讓一切都變得看上去充滿生機, 尤其那個伸到視窗邊緣的綠色枝條。

他突然覺得, 這仿佛都是假像:“這個早晨是可以原諒的嗎?”

某天, 他突然接到了W的電話。 他說過幾天回來, 找他喝酒。 一直過了很多天, 他也沒有W的消息。 他意識到自己生活在一群老人和孩子的社區裡, 生活在他們中間, 他像一個隱居者。 夜晚, 他的影子漂浮在那些樹葉之上, 他讓自己的意識夠著隱藏在天空裡的星光, 流星劃過天空, 他覺得時光在天空裡飛馳。 但在樓道裡, 每天上上下下, 那個老人的身影提醒他, 時光又如此緩慢, 一切慢到可以在老人的身上停止下來。

那天, 一向關閉著房門的對面房間的門突然打開了, 從那個房間裡傳出小提琴的聲音。 那些天裡, 他總能看到幾個孩子進出房間。 中午,他看到一個中年女人站在門邊,他從她身邊經過,女人朝他點了頭,說她新來這兒的。中午,他躺在床上午休,一首純音樂曲子傳過來。他從自己的記憶裡找到這熟悉的旋律。那是一首“故鄉的原風景”,隨著音符進入他的腦海,他心中的故鄉招搖而來……

他坐了起來,想著多年前,那個離家出走的孩子。腦海裡滿是碧綠的田野,植物的香氣入侵了他的身體……,此後的午休,他每次都在類似的音樂中進入夢鄉。此後,遇見女老師下樓,他就多注意她筆直的身影,她短髮,穿著短裙。那天在門外那個小小的地方遇見,她說臨時教幾個朋友家的孩子音樂,這些日子音樂聲打擾他了。他說,她拉的很好聽。大約十多天后,她拎著皮箱,站在他門口。說要回南方了,就叫她叫E老師吧。背影從樓梯口消失。

他想著從她房間裡傳出來的音符,仿佛從一個混沌的世界裡,看到逐漸清晰起來的內心。那種時光的靜態裡,他體驗著空闊與遼遠。他在生活裡的掙扎感消失,一叢植物樣的影子在內心搖晃。他站在原地,像一座雕塑。

他想過去的分離,與土地,與城市,與人,那不過是時間在身上的轉換,所具有的影像。漸漸地,他身上有了足夠大的空間。他的每一個駐足地,都就成了一種走向遠方的寄寓,一個品味時光留下自我的象徵。他象一棵樹把枝杆長到了天空裡,多少風霜雨雪,多少艱忍與歡欣,促使他象一棵樹長大。

一棵樹的背後是什麼呢,或者說象一棵樹的成長裡,他走到了哪裡?如果他在夢境中,能看到一個人到來,是不是,生命可以另起一行。某天下午,他走出了小城,沿著那條道路走到田野裡。“我到這兒來了,從未到過的地方。”——他看到一條路的遠端,一隻鳥扇著翅膀,朝更遠的地方飛。他腦海裡浮現著一個人從北方向南方的遷徙。心中扯起一條帶子似的道路。他想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在等著未來某個下午的到來。

現在,他房子裡的一隻小籠子,一隻小鳥在裡面安心啄食,羽毛一天天豐滿起來。過幾天,他就可以打開籠門。他想像著,那個瞬間,鳥的翅膀支撐肉體,向著野外的叢林飛去的場景。

幾天後,他的詩人朋友打來電話,說他要帶著妻子女兒回到這個城市居住。他意識到,他的詩人朋友離開這個城市已近十年了。那一刻,他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詩意,讀了幾行他的詩歌,那些句子的光芒,沒有被歲月淹沒掉,像一叢叢的水花從心中濺起。

他放下書,打開音樂播放機,他仿佛看到音符像無數的鳥,帶著他的靈魂飛翔。那個音樂老師的背影淹沒在音符之中。最後,只有羽毛帶動他的想像在飛。那振動的翅膀,讓他沉重的肉體逐漸輕盈起來……

作者:中財論壇會員 房子

中午,他看到一個中年女人站在門邊,他從她身邊經過,女人朝他點了頭,說她新來這兒的。中午,他躺在床上午休,一首純音樂曲子傳過來。他從自己的記憶裡找到這熟悉的旋律。那是一首“故鄉的原風景”,隨著音符進入他的腦海,他心中的故鄉招搖而來……

他坐了起來,想著多年前,那個離家出走的孩子。腦海裡滿是碧綠的田野,植物的香氣入侵了他的身體……,此後的午休,他每次都在類似的音樂中進入夢鄉。此後,遇見女老師下樓,他就多注意她筆直的身影,她短髮,穿著短裙。那天在門外那個小小的地方遇見,她說臨時教幾個朋友家的孩子音樂,這些日子音樂聲打擾他了。他說,她拉的很好聽。大約十多天后,她拎著皮箱,站在他門口。說要回南方了,就叫她叫E老師吧。背影從樓梯口消失。

他想著從她房間裡傳出來的音符,仿佛從一個混沌的世界裡,看到逐漸清晰起來的內心。那種時光的靜態裡,他體驗著空闊與遼遠。他在生活裡的掙扎感消失,一叢植物樣的影子在內心搖晃。他站在原地,像一座雕塑。

他想過去的分離,與土地,與城市,與人,那不過是時間在身上的轉換,所具有的影像。漸漸地,他身上有了足夠大的空間。他的每一個駐足地,都就成了一種走向遠方的寄寓,一個品味時光留下自我的象徵。他象一棵樹把枝杆長到了天空裡,多少風霜雨雪,多少艱忍與歡欣,促使他象一棵樹長大。

一棵樹的背後是什麼呢,或者說象一棵樹的成長裡,他走到了哪裡?如果他在夢境中,能看到一個人到來,是不是,生命可以另起一行。某天下午,他走出了小城,沿著那條道路走到田野裡。“我到這兒來了,從未到過的地方。”——他看到一條路的遠端,一隻鳥扇著翅膀,朝更遠的地方飛。他腦海裡浮現著一個人從北方向南方的遷徙。心中扯起一條帶子似的道路。他想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在等著未來某個下午的到來。

現在,他房子裡的一隻小籠子,一隻小鳥在裡面安心啄食,羽毛一天天豐滿起來。過幾天,他就可以打開籠門。他想像著,那個瞬間,鳥的翅膀支撐肉體,向著野外的叢林飛去的場景。

幾天後,他的詩人朋友打來電話,說他要帶著妻子女兒回到這個城市居住。他意識到,他的詩人朋友離開這個城市已近十年了。那一刻,他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詩意,讀了幾行他的詩歌,那些句子的光芒,沒有被歲月淹沒掉,像一叢叢的水花從心中濺起。

他放下書,打開音樂播放機,他仿佛看到音符像無數的鳥,帶著他的靈魂飛翔。那個音樂老師的背影淹沒在音符之中。最後,只有羽毛帶動他的想像在飛。那振動的翅膀,讓他沉重的肉體逐漸輕盈起來……

作者:中財論壇會員 房子

Next Article
喜欢就按个赞吧!!!
点击关闭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