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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爛與愛情(民間故事)

有個常來我們社區收破爛的, 姓王, 大家都叫他老王。

老王今年40來歲, 臉膛黑黑的, 個頭不太高, 有點駝背。 老王挺記人, 只要賣過破爛給他的,

他都能記得, 路上碰到, 多遠就笑呵呵忙著打招呼;老王也很健談, 有他在時從不會冷場,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 見誰他都能拉兩句, 常常把一些小媳婦、老太太忽悠的直轉, 感到這會不賣點啥給他挺不好意思的, 趕快回家四處找破爛。 老王不僅嘴“勤快”, 人也勤快, 樓上樓下有賣破爛的, 也不要大家下樓了, 老王上門收購, 直接付錢, 而且順便還會幫住戶們捎些垃圾什麼的下樓, 頗受歲數大的大爺、大媽歡迎, 當然, 你不賣破爛, 要是求老王幫忙, 換罐煤氣、搬點煤球什麼的, 老王也不會拒絕, 忙完連口水也不喝你的。 一些老太太們常感動地說:“老王, 我家有破爛一定給你留著!”

但不久有人發現, 老王做生意不規矩, 少人秤,

拒說10斤的破爛有時竟會少算一、二斤!這資訊你傳我, 我傳我, 不久整個社區都知道了。 一些老主顧便有些不滿, 都說看著老王整天笑呵呵的, 沒想竟是這樣的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心裡都感到怪不舒服的。 但看著老王憨厚的笑容, 又不便道破, 只是漸漸, 大家都不再把破爛賣給他。

我住在六樓, 孤家寡人一個, 本也沒多少破爛, 但我自幼懶惰成性, 為著自己不要上下六樓, 還得走上幾十米的路去倒垃圾, 我自作聰明又把本來就為數不多的破爛分開來賣, 反正老王從不計較破爛的多少, 樓層的高低。 樓下大媽見我常賣破爛給老王, 便好心提醒我, 說老王如何如何坑人, 叫我換個人賣, 我笑笑沒吭聲:誰知我心中打的什麼主意!

誰知在我正為自己的妙計洋洋自得時, 老王竟像失蹤了似的不見了, 害得我不得不自己倒掉為等老王而已成了小山的垃圾。

這年春天的一個中午, 是個星期天, 我正在午睡, 許久不見的老王終於來了, 我本不想起床, 但想想已兩天沒倒的垃圾, 便懶洋洋地來到窗口叫上老王。

老王上來了, 這次倒沒像以前那麼多嘴, 只顧低頭七手八腳把亂七八糟的破爛捆成捆, 論斤的論斤, 論個的論個, 忙著算帳。 我打著哈欠, 隨口問了句:“這次又坑了我多少秤?”

正算帳的老王愣了愣, 臉紅了紅說:“不會了, 這次一兩也不會少您的秤了。 ”說完, 眼圈紅了, 又不吭聲了。

我感到挺奇怪:“怎麼回事?”

“唉, 我那口子走了。 ”

“你那口子是誰?”

“我老婆, 我老婆死了。

唉, 想想她挺可憐的, 年輕時那跟花似的, 多少好人家求親啊, 非看上了我, 說我人老實, 又實在——不瞞您說, 我一輩子可是本本份份的。 她父母死活不同意, 可拗不過她以死相逼, 還是成全了我們。 她跟著我遭罪呀, 沒過上一天好日子, 竟得了個怪病, 南來北往地瞧, 沒少花錢, 也沒少受罪。 後來聽說這裡醫院看這病靈, 就賣了老房子籌了錢從老家來到這裡, 誰知錢花光了病也沒瞧好, 醫生說這病不能急, 得慢慢來, 堅持長期治療。 我們就在這租了間民房, 收起了破爛。 唉, 沒辦法呀, 那藥太貴, 我們也沒別的來錢路, 我一急, 就在大家秤桿上打了主意, 這幾年對不住大家了。 只是沒想錢也花了, 人還是走了。 ”

老王絮叨著, 竟哽咽了, 我一時倒不知說啥好,

張張嘴想說些安慰的話, 卻不知從何說起。 是啊, 對一個失去了最愛最親的人來說, 說什麼都顯得那麼蒼白。

算好賬付好錢, 老王準備離去時, 突然向我深深鞠了個躬, “對不住了”, 說完轉身蹣跚離去, 望著他一步一個樓梯慢慢離去, 我發現老王更矮了、背更駝了。

樓下, 嘰嘰喳喳的幾個小媳婦、老太太在聊天, 我看到老王走到她們身邊, 同樣深深地鞠了個躬, 嘴裡訴說著什麼, 我的眼睛濕潤了。

我還沒有女朋友, 不知情為何物, 但看著老王那深深的一躬, 你又能說一個賣破爛的沒有愛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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