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股票拿給母親炒作, 恐怕被套牢的人會更多。 單是“過年”這一股, 她就把我們給牢牢套住了, 無論漲跌, 總拋不出去。
才到秋收時節, “過年”就納入了母親的工作安排。 穀子還在打穀場上, 母親就把過年吃的那一堆給劃出來了。 過年要吃的是最香的紅米飯, 那是家鄉特有的一種古老稀有的稻穀品種, 叫“小青王”, 穀苗與其它穀苗不同, 綠中帶黑, 谷穗、穀芒亦不同, 穗、芒皆紫, 穀子碾成米是粉紅色, 煮成米飯還是粉紅色。
紅米飯那殊異的味道是任何大米無法企及的, 包括現在的紫米、香米都遜色太遠。 它糯而不膩, 軟而不爛, 香而不熏。 村裡只要誰家一煨紅米飯, 滿村人都會禁不住咽口水。 可是紅米的產量極低, 種植過程中極難伺候, 而且特別愛惹病蟲害。 可是為了過年, 母親不管千難萬苦, 並且不計成本, 總是要單獨種植一畦田, 單獨收割, 單獨打曬,
季節變換, 母親的勞作方式也隨著變換, 但歸根結底總是圍繞著過年。 秋收完畢, 母親除了早晚去菜園子裡栽種、侍弄菜蔬, 大多數時間是在家裡料理。 又紅又大能賣好價錢的辣椒要仔細挑揀出來,
不到過年那天, 新衣服即使縫起來母親也不讓穿。 釘完最後一個扣子, 母親一般都要叫我們試穿, 看看合不合身。 衣服一般都會有點大, 但母親說我們像小嫩瓜, 一天一個樣不停地長著的, 現在穿著大, 到過年穿就合適了。 試穿衣服只許一會兒, 在還沒有沾上一丁點兒體溫的時候就要脫下來, 被母親將它折疊收起鎖進櫃子, 說什麼都要等到過年。 每次試衣服, 我就覺得被“過年”襲擊了一次綁架了一次, 那個盼、那個等的心情, 只恨“年”不是一個人或者一個什物, 不然就一把把他或它扯到懷裡擁抱。
整個臘月間, 母親似乎從不睡覺。 其實, 她肯定是睡的, 只是我們見不到而已。 因為每天晚上我們睡的時候, 母親要麼還在熬糖, 熬出糖稀要粘爆米花、核桃仁等, 作為我們過年期間的糖果零食。 要麼母親就還在連夜煮甜白酒, 甜白酒相當於現在流行的飲料, 類似可口可樂、花生牛奶之類,也是過年期間特別是元宵節煮湯圓餌塊的湯料,是招待年節期間相互走動的客人的非正餐但卻是必須的食物。而早上,無論我們起多早,母親早就在做事了。有時已經煮好一鍋要把過年豬催肥的豬食,有時已經挑滿了一大石缸清水,有時甚至一大家人的早飯都快要上桌了。
年關臨近,母親不得閒,也不讓我們閑著,量力而行分擔家務,大姐拆洗被褥衣物,母親細細交代要先洗奶奶的,蚊帳也要洗,被耗子咬破的洞要找針線補嚴,總不能留分毫髒的、破的東西過年。哥哥要砍柴,要把山拗口自家燒木炭的那口窯子裝滿,年前務必燒出木炭,年才能過的紅紅火火。弟弟餵牲口,每天放牛時撕一筐青松毛,年夜飯是在清香撲鼻的青松毛上吃的。妹妹最小,但仍然有事幹,母親叫她把南瓜瓤裡的瓜子擠出來,洗乾淨在篩子裡鋪勻,擱到院牆上曬乾,過年時把秋天就收了吊在樓杆上的葵花籽拿下來一起摻合了炒熟,作為茶餘飯後的家人及來客們的閒聊伴侶。
不知為什麼,母親從未安排我專門的工作。可能由於我太笨,做什麼母親都不放心的緣故吧。所以,我總是在奶奶、母親、父親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中間穿雜。奶奶梳頭盤髻綰頭帕,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只要我給她弄;母親在大灶上濾豆腐要我幫她支架子、舀豆漿、舂石膏;父親寫春聯要我給他磨墨、裁紅紙;哥哥撣塵要我幫他扶樓梯、支凳子;姐姐裝訂被子要我幫她鋪棉絮;妹妹玩的拋團(類似現在的兒童拍打的小皮球玩具)散了要我幫她扣緊;就連弟弟打陀螺的鞭子壞了也要我找苧麻搓繩子給他重新系上。本來無事的我似乎更忙,卻忙得不亦樂乎!
物換星移,轉眼幾十年過去,母親那雙“過年”的操盤手現已筋起骨凸,已是耄耋老人的她再無力掌盤。但每至年節,我們兄弟姊妹家家仍然持著母親曾經獨自經營上市發行的那支“過年”股,百里、千里奔回老家,一直履行著這個過年的大禮。
類似可口可樂、花生牛奶之類,也是過年期間特別是元宵節煮湯圓餌塊的湯料,是招待年節期間相互走動的客人的非正餐但卻是必須的食物。而早上,無論我們起多早,母親早就在做事了。有時已經煮好一鍋要把過年豬催肥的豬食,有時已經挑滿了一大石缸清水,有時甚至一大家人的早飯都快要上桌了。年關臨近,母親不得閒,也不讓我們閑著,量力而行分擔家務,大姐拆洗被褥衣物,母親細細交代要先洗奶奶的,蚊帳也要洗,被耗子咬破的洞要找針線補嚴,總不能留分毫髒的、破的東西過年。哥哥要砍柴,要把山拗口自家燒木炭的那口窯子裝滿,年前務必燒出木炭,年才能過的紅紅火火。弟弟餵牲口,每天放牛時撕一筐青松毛,年夜飯是在清香撲鼻的青松毛上吃的。妹妹最小,但仍然有事幹,母親叫她把南瓜瓤裡的瓜子擠出來,洗乾淨在篩子裡鋪勻,擱到院牆上曬乾,過年時把秋天就收了吊在樓杆上的葵花籽拿下來一起摻合了炒熟,作為茶餘飯後的家人及來客們的閒聊伴侶。
不知為什麼,母親從未安排我專門的工作。可能由於我太笨,做什麼母親都不放心的緣故吧。所以,我總是在奶奶、母親、父親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中間穿雜。奶奶梳頭盤髻綰頭帕,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只要我給她弄;母親在大灶上濾豆腐要我幫她支架子、舀豆漿、舂石膏;父親寫春聯要我給他磨墨、裁紅紙;哥哥撣塵要我幫他扶樓梯、支凳子;姐姐裝訂被子要我幫她鋪棉絮;妹妹玩的拋團(類似現在的兒童拍打的小皮球玩具)散了要我幫她扣緊;就連弟弟打陀螺的鞭子壞了也要我找苧麻搓繩子給他重新系上。本來無事的我似乎更忙,卻忙得不亦樂乎!
物換星移,轉眼幾十年過去,母親那雙“過年”的操盤手現已筋起骨凸,已是耄耋老人的她再無力掌盤。但每至年節,我們兄弟姊妹家家仍然持著母親曾經獨自經營上市發行的那支“過年”股,百里、千里奔回老家,一直履行著這個過年的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