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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老實巴交的漢子叫王民， 他老婆被山洪奪走了生命， 七歲的兒子小虎又是個智障兒， 整天傻呆呆的， 連話都講不清楚。 王民常年在縣城打工， 自從老婆去世後， 他就把小虎帶在身邊。
一天， 小虎不知危險， 爬上一座高壓電塔玩， 不小心從上面掉下來， 摔斷了脊椎， 送進醫院搶救了一夜， 仍處於昏迷狀態。 進了醫院， 錢像流水一樣沒幾天就流光了。 好在王民有個叫阿林的遠房表侄正巧在這家醫院實習， 在他幫忙求情下， 院方才沒有停止給小虎用藥， 但不斷地催促王民交錢。
王民回到住處， 思來想去， 開始動身收拾衣物。 這時， 門外人影一晃， 一個人走了進來， 是他的表侄阿林。 看到王民收拾行李， 阿林奇怪地問：“表叔， 你這是要上哪兒去？”
王民歎了一口氣：“醫院的藥費不能拖， 我打算回老家借錢。 ”
阿林說：“表叔， 你別忙著走，
王民急切地問：“咋啦？是不是小虎醒了？”
阿林動了動嘴唇， 臉上劃過一絲不忍， 忽然答非所問地說：“表叔， 你有沒有想過放棄治療？”
王民一愣：“啥叫放棄治療？”
阿林連忙解釋：“就是家屬自願放棄對患者的救治， 醫院停止搶治。 ”
王民的臉色一下黑了下去， 他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你是說叫我不要再管小虎了？不再治他了？”
阿林點點頭， 同情地說：“表叔， 我知道你捨不得小虎， 但你也得看看現實呀。 小虎天生是個智障兒， 長大了不但不能給你養老送終， 還得要你照顧一輩子。 小虎這次能不能醒來都不知道， 就算真的醒來了， 也是又癱又傻。 與其這樣， 不如放棄治療， 別讓他再受折磨了。 ”
王民靜靜地聽著，
阿林勸道：“表叔， 你才五十出頭， 有小虎拖在身後也是個累贅。 我聽說曾有媒人給你介紹物件， 都因為你有一個智障兒子告吹了。 如果你現在放棄治療， 不但不用承擔昂貴的醫藥費，
“可、可小虎怎麼說也是我的兒子呀！”王民憋著臉色， 抬了下眼睛。
“我知道， 如果小虎是個活蹦亂跳、智力正常的孩子， 我也不會忍心勸你放棄的。 ”阿林拍拍王民的肩膀， “表叔， 我也是為你的後半生著想， 你考慮考慮吧， 考慮好就來醫院找我。 ”
王民何嘗不知道阿林說的是事實呢？自從老婆去世後， 王民既當爹又當媽地照顧著小虎， 家裡窮得一無所有。 今天經阿林一點， 王民心裡禁不住泛起一絲波瀾：是啊， 假如放棄治療， 沒有了小虎這個累贅， 以自己的情況， 只需拼搏幾年， 完全可以梅開二度呀！
阿林走後， 王民沒法再安靜下來， 心底有了些許動搖。
阿林把他拉進一間科室， 關上門問：“表叔， 你是不是想通了？要是想通了， 你就簽個字， 剩下的事由我來幫你辦。 ”說著拿出一張準備好的協議書， 擺到王民跟前的桌面上。
王民像個木頭一樣坐了好一會兒， 咬著牙， 拿起協議書看了看， 卻始終沒有動筆。
阿林又語重心長地勸說：“表叔， 我也知道這樣的決定難做， 但我真的是為你好， 也是為小虎好。 ”
王民又愣了一會兒， 終於一把抓起筆， 顫抖著手往協議書上落去。 可他的手抖得十分厲害， 姓加名就三個字， 他費了好大勁， 一個“宗”字還沒寫完整， 就滿頭大汗了。
王民哽咽著說：“在做這個決定之前，讓我看看小虎吧？”
阿林點點頭，立刻將王民帶進病房。王民撲到床沿上，握住小虎的手，輕輕地叫了聲：“小虎，我是爸爸呀！”
此時的小虎仍然昏迷不醒，對於王民的呼喚半點反應都沒有。王民哭著說：“小虎，爸爸要放棄你了，你不會怪爸爸吧？你要是有感覺，就動一下吧！”
這時，王民清楚地看到，小虎的臉上竟有一滴淚珠滾落。他心中一震，把小虎的手握得更緊了，許久之後才站起來，到科室裡去找阿林。
阿林將協議書遞上來：“表叔，你決定好了嗎？決定好了就簽字，簽完字就脫離苦海了。”
王民用手抹了抹眼睛，說：“謝謝你的好意，這個字我不能簽……”他把小虎落淚的反應說了一遍，“小虎他……知道我要放棄他呀！”
阿林微微愣了一下，解釋說：“表叔，你多心了。小虎脊椎摔斷，中樞神經受損，他滾落淚珠，只是一種病理反應。”王民聽了，半天沒吭聲，最後抬起頭，說：“你讓我……再考慮考慮吧……”
“那好吧。”阿林無奈地點點頭。
離開醫院，王民無精打采地走在大街上，腦海裡揮之不去的是小虎滾落淚水的一刹那。他跑到一個橋洞裡，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一邊哭，一邊輕呼：“小虎，爸爸的選擇好難呀……”
哭了好一會兒，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硬幣，用兩隻手掌緊緊地夾著，傷心地說：“小虎，別怪爸爸，爸爸只能這樣做決定了。如果數字朝上，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搶救你，如果數字朝下……”
他說不下去了，就抽泣著將硬幣往上一擲，硬幣在空中打了個閃，“叮”地落到地上。王民睜大眼睛一看，只見數字一面朝下，他心底震了一下，面色一狠，像是做好了決定。
王民在橋洞裡枯坐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才站起來，抹著眼淚往家裡走。剛走到家門口，卻見門檻上坐著一個瘦削老人，王民一看，一下子愣了，這老人竟是他在老家的親娘。王民娘年紀大了，行動十分不便，她怎麼會來這兒呢？
原來老家那邊也有幾個人在王民的工地上幹活，小虎的事早就傳回了老家。王民娘知道後，硬是不顧勞累從老家趕了過來。
王民連忙把娘扶進屋，然後“撲通”一聲跪在老人面前：“娘，小虎的事你都知道了吧？我該怎麼辦哪……”
王民娘撫摸了一下王民的腦袋：“兒呀，先不說小虎，你知道你的命是怎麼留下來的嗎？”
王民抬起迷茫的眼睛，望著娘。娘言語不多，從來沒跟他說起過以前的事。王民娘說：“那年正鬧大饑荒，你才幾歲，你爹就是因為把能吃的都留給了你，才餓死的。你爹死了之後，我帶著你逃荒。你餓得實在快不行了，我沒有食物給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有一天夜裡，我抱著你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就覺得胳膊上一陣巨痛。我一看，你由於餓得慌，把我的胳膊肉當成了食物，一口咬住就沒有鬆開……”
“娘……”王民聽得無比震驚，差點驚呼起來。
王民娘繼續說：“你硬生生咬下一口血肉，娘始終一聲沒吭。正是這一口血肉，讓你奇跡般活了下來。”說著，王民娘捋開左手袖子，胳膊上真的有一塊牙齒咬出來的傷疤凹痕！
“娘啊！你打我吧！”王民再也控制不住，抱住老娘哭成了一團。哭夠了，他猛地站起來，“娘，小虎就是我心頭掉出來的肉，我知道該怎麼決定了。”說著奪門而出，向醫院沖去。
到了醫院，王民找到阿林，猩紅著眼睛問：“那份協議書是不是一定要簽字？”阿林一聽，連忙把協議書拿出來：“表叔，你總算想通了吧？想通了就好。”
“是啊，想通了就好。”王民接過協議書，喃喃地說，他眼裡再一次淚水滾滾，“好，這個字，我簽。”
說著，王民手起筆落，但他簽的不是自己的姓名，而是力透紙背的三個大字：“不同意！”
王民哽咽著說：“在做這個決定之前，讓我看看小虎吧？”
阿林點點頭，立刻將王民帶進病房。王民撲到床沿上，握住小虎的手，輕輕地叫了聲：“小虎，我是爸爸呀！”
此時的小虎仍然昏迷不醒，對於王民的呼喚半點反應都沒有。王民哭著說：“小虎，爸爸要放棄你了，你不會怪爸爸吧？你要是有感覺，就動一下吧！”
這時，王民清楚地看到，小虎的臉上竟有一滴淚珠滾落。他心中一震，把小虎的手握得更緊了，許久之後才站起來，到科室裡去找阿林。
阿林將協議書遞上來：“表叔，你決定好了嗎？決定好了就簽字，簽完字就脫離苦海了。”
王民用手抹了抹眼睛，說：“謝謝你的好意，這個字我不能簽……”他把小虎落淚的反應說了一遍，“小虎他……知道我要放棄他呀！”
阿林微微愣了一下，解釋說：“表叔，你多心了。小虎脊椎摔斷，中樞神經受損，他滾落淚珠，只是一種病理反應。”王民聽了，半天沒吭聲，最後抬起頭，說：“你讓我……再考慮考慮吧……”
“那好吧。”阿林無奈地點點頭。
離開醫院，王民無精打采地走在大街上，腦海裡揮之不去的是小虎滾落淚水的一刹那。他跑到一個橋洞裡，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一邊哭，一邊輕呼：“小虎，爸爸的選擇好難呀……”
哭了好一會兒，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硬幣，用兩隻手掌緊緊地夾著，傷心地說：“小虎，別怪爸爸，爸爸只能這樣做決定了。如果數字朝上，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搶救你，如果數字朝下……”
他說不下去了，就抽泣著將硬幣往上一擲，硬幣在空中打了個閃，“叮”地落到地上。王民睜大眼睛一看，只見數字一面朝下，他心底震了一下，面色一狠，像是做好了決定。
王民在橋洞裡枯坐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才站起來，抹著眼淚往家裡走。剛走到家門口，卻見門檻上坐著一個瘦削老人，王民一看，一下子愣了，這老人竟是他在老家的親娘。王民娘年紀大了，行動十分不便，她怎麼會來這兒呢？
原來老家那邊也有幾個人在王民的工地上幹活，小虎的事早就傳回了老家。王民娘知道後，硬是不顧勞累從老家趕了過來。
王民連忙把娘扶進屋，然後“撲通”一聲跪在老人面前：“娘，小虎的事你都知道了吧？我該怎麼辦哪……”
王民娘撫摸了一下王民的腦袋：“兒呀，先不說小虎，你知道你的命是怎麼留下來的嗎？”
王民抬起迷茫的眼睛，望著娘。娘言語不多，從來沒跟他說起過以前的事。王民娘說：“那年正鬧大饑荒，你才幾歲，你爹就是因為把能吃的都留給了你，才餓死的。你爹死了之後，我帶著你逃荒。你餓得實在快不行了，我沒有食物給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有一天夜裡，我抱著你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就覺得胳膊上一陣巨痛。我一看，你由於餓得慌，把我的胳膊肉當成了食物，一口咬住就沒有鬆開……”
“娘……”王民聽得無比震驚，差點驚呼起來。
王民娘繼續說：“你硬生生咬下一口血肉，娘始終一聲沒吭。正是這一口血肉，讓你奇跡般活了下來。”說著，王民娘捋開左手袖子，胳膊上真的有一塊牙齒咬出來的傷疤凹痕！
“娘啊！你打我吧！”王民再也控制不住，抱住老娘哭成了一團。哭夠了，他猛地站起來，“娘，小虎就是我心頭掉出來的肉，我知道該怎麼決定了。”說著奪門而出，向醫院沖去。
到了醫院，王民找到阿林，猩紅著眼睛問：“那份協議書是不是一定要簽字？”阿林一聽，連忙把協議書拿出來：“表叔，你總算想通了吧？想通了就好。”
“是啊，想通了就好。”王民接過協議書，喃喃地說，他眼裡再一次淚水滾滾，“好，這個字，我簽。”
說著，王民手起筆落，但他簽的不是自己的姓名，而是力透紙背的三個大字：“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