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深夜,
唐河縣醫院17樓的病房內,
過道裡仍有老人在夢境或時清醒時迷昏中痛苦地嚷叫著,
聲音雖然不大,
但仍清晰可聞。
窗外那輪快彎的月兒在清冷的夜空中滑行著。 仿佛在巡視著人間的疾苦或歡樂。
媽媽睡著了。
傍晚的時候, 姐姐抱著她的腰身, 我抱著她的雙腿從坐便器上往床上抬時, 我心內倏然一驚, 她的腿已枯瘦如柴, 肌骨緊鵬。
再看她的胳膊也是皮膚緊縮枯乾, 筋骨凸起。
她的眼神已近無力而鬆散, 蓬亂的頭髮白中夾黑。
她努力地張嘴想說什麼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安祥地躺下, 給她蓋好被子, 我轉過身來, 淚水淌了下來。
我能感覺到, 在醫院的這段時間裡, 她的身體雖然很痛苦, 吃一點飯喝一口水咽一粒藥說半句話都很困難, 但她的臉上常掛笑容笑意, 內心是很高興的。 因為這段時間, 幾個子女都又回到了她的身邊, 猶如兒時南蛇灣村那個院內那個大家庭的喧囂場景。
雖然生活苦些, 但都無憂少愁, 卻是快樂的。
雖然割麥收秋很累, 但身體健壯, 卻是開心的。
雖然時有矛盾, 但都是家庭內部的, 牙和舌頭還有咬著的, 卻很快就忘了。
到後來, 上學走了, 一周或月或季都能回家;
到後來, 都成家了, 一月或季或年都能回家;
到後來, 都有子孫了, 回家的概念漸而淡忘了;
就是回家, 也是匆匆回, 匆匆走……
於是, 媽媽在孤單中變得少言寡語;
生活好了, 她卻吃的少了;
不割麥收秋了, 她的心裡卻沉累如山;
沒有什麼比孤獨和寂寞更可怕。
她的身體在悄無聲息中枯衰;
而她的子女卻似無察覺。
直到這一刻, 在醫院。 也許這是她想見到、能見到子女們最好的地方!!
或許, 這是最後團聚的地方, 也是最後訣別的地方!
抬眼又望, 那輪冷月滑入了一片淡雲中。 明晚是冷月是昏月或是暴雨陰雲??
只有天知道。
作者:金少庚 寫於2018年正月22日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