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食餌| 禁止轉載
2014年冬。
暖陽之下吹著北風， 略寒。 風打在臉上， 微涼。
現在是陳錯走在高速公路上的第四個小時，
四個小時之前他剛辦完一個案子， 在他摘下手套從檔案室走出來的時候， 懷裡的電話便響了。 陳錯接通的時候， 電話那邊傳來的是陳錯母親焦急的語氣。
她說， 阿錯， 你爸爸他， 又坐牢了。
陳錯聽聞母親的話， 下意識的想法便是不耐煩， 陳錯的老爸是陳錯家鄉那邊的一個地痞， 好吃懶做， 酗酒賭博。 總而言之， 陳錯心裡對這個老爸是嫌棄的。
他只嗯了一聲， 說了句知道了， 我一會兒到家， 便掛了電話。
陳錯， 市公安局刑偵組組長， 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小縣城， 然而卻是在母親良好的教育下， 成績斐然， 考上了重點中學， 又在自身努力的情況下如願進了一所很有名的警校，
陳錯心想， 如果不是老媽實在沒有辦法， 定然是不會給他打電話的。
他略微躁動地踩了踩油門， 從方向盤前面拿了支煙， 狠狠地吸了一口， 吐出好大一個煙圈。
陳錯低頭看了看腕表， 2014年12月7日， 下午3時整。
2014年12月7日， 下午3時30分， G縣， 陳錯的家鄉。
在中央大街的街頭， 一個拐角處的小平房。
房間很小， 從陽臺上接出去一個人工改造的小貨鋪， 一個頭髮花白的女人正在收拾東西， 零零碎碎的雜貨幾近於她大半個月的生活費。
大門忽然被砸響， 女人走到門口， 猶豫了一陣後， 在砸門聲越來越大之前打開了房門。
門口站著幾個人， 西裝革履， 然而卻是面帶戾氣。
她是陳錯的母親。
她臉上滿是驚慌， 她看著那幾個人， 她心裡想， 前腳陳實剛剛坐牢， 他們就找上門來， 陳實到底惹了什麼事？
她小心翼翼地問著說， 有什麼事情嗎。
為首的那個人用手扶了扶眼鏡， 墨茶色的鏡片裡反射著一種犀利的光， 他說， 陳實欠的高利貸今天到期限， 他傷了我們兩個兄弟， 我們在你家等他。
陳錯的母親眼裡佈滿慌張， 又有些迷茫。
給陳錯打電話的時候她不知發生了什麼， 只知道陳實坐了牢， 出於女人獨特的第六感， 她給陳錯打了電話。
她繼續小心翼翼地看著面前的幾個人， 又帶著一絲討好地說， 我兒子馬上就回來了， 可不可以等他回來我們再說。
為首的男人又扶了扶眼鏡， 低頭看了看表， 然後說， 把你兒子的手機號給我， 我給你寬限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後要麼還錢， 要麼你的這個小破屋就是一片廢墟。
2014年12月7日， 下午3時45分， 距離陳錯到家的車程， 還有兩個小時。
陳母一臉為難， 卻還是無奈地咬了咬牙， 點了點頭。
陳錯在高速上油門已經踩到了底， 他也在不知不覺之間吸掉了半盒煙， 他眼裡有些憤怒。
十五分鐘之前， 他放在支架上的手機震動了一聲。
是條短信。
匿名。
短信內容是， 兩個小時， 如果你還沒有趕回G鎮， 你回家的時候， 準備好鏟車鏟鏟廢墟吧。
陳錯胸口的怒火瞬間被點燃。
好幾年前， 他被重案組派出去支援兄弟部門緝毒的時候， 他也收到過一條類似的短信，
陳錯眼裡閃爍著焦急以及無奈， 恰是此時， 窗外飄雪。
2014年12月7日， 下午4時05分， 天氣小雪， K市至G縣高速公路， 限速行駛。
G縣陳錯家。
陳母正跪在家裡最裡面的屋子裡， 雙手合十， 默默禱告， 屋內的電話驟然響起， 打破了此刻的安寧， 陳母被嚇得一驚， 回過神來電話已經響了有一小陣， 她匆匆小跑過去， 接起電話， 小心翼翼地說了一聲喂。
電話那邊傳來的聲音， 或是電話那頭所講述的內容過於駭人。
陳母瞪大了雙眼， 雙目之間， 滿是驚恐， 她哆哆嗦嗦了好久才顫聲說， 你……你……不是……好……我知道……我知道了。
陳母抓著話筒的手有些不穩， 話筒裡的聲音變得有些不耐煩，少說廢話，我剛才跟你說的希望你他媽的能記住，記住了就馬上去做！
接著傳來斷斷續續的嘟嘟聲。
陳母的手顫抖著，眼神不停地閃爍，終是在閃爍之間化作了安寧，她回頭掃了一眼掛在牆上已經有些發黃的結婚照片，終是歎了一口氣，在並不算寬敞的房間裡傳出陣陣聲響，夕陽略帶餘暉透過窗，陳母的身影格外蕭索。
陳錯並不知道家裡的變化，他此時正拍打著喇叭，他的車子發出一聲冗長的轟鳴。
轟鳴之下是他手機的來電鈴音，陳錯暴躁地接通之後，罵問著說，還他媽的有什麼要求？
電話那邊有點委屈，又被陳錯氣衝衝的聲音嚇了一跳，緩了一會兒才說，頭兒，那個犯人的體檢結果出來了，那小子殺人之前吸過毒，體內海洛因含量嚴重超標，出現幻覺。
陳錯皺了皺眉說，吸毒？
電話那邊重重地嗯了一聲，陳錯沉吟了片刻，先審著，等藥勁過了之後錄口供，把他背後的團夥給我挖出來。
組員又是嗯了一聲就掛了電話。陳錯又皺了皺眉，他不由地為父親在自己辦案子的時候惹點事兒出來讓自己去擦屁股而感到煩躁。
陳錯心煩意亂再去拿煙的時候，已經見了底，距離匿名短信發給他的最後時間，還剩一個小時。
2014年12月7日，下午4時15分，G縣看守所。
陳實在號子裡蹲了一會兒，露出一雙賊溜溜的眼睛四下掃著四周。突兀地傳來一聲大罵：你個鱉孫子進來還想偷點老子們的東西？
陳實側目，一個脖子上紋了一條蠍子的光頭摳著鼻屎，輕蔑地看著他。罵完那句話之後光頭彈了彈鼻屎，恰好扔在陳實的臉上。
監獄裡頓時響起一片口哨聲。
陳實眼神閃爍了一下，隨機紅了眼，一個箭步沖上去，抓著光頭錚亮的頭，對著牢房的鐵柵欄就撞了上去。
聲音有點響。
原本在門口打賭這個老鳥進去幾天能立足的兩個獄警聽到聲音慌了神，二人拿著警棍推開門時，陳實正摳著鼻屎，他腳下踩著一個光頭，那個光頭腦袋下邊枕著的是一攤血。
2014年12月7日，下午5時50分。
陳錯在G縣的高速路出口出站，他看了看腕表，按照之前那條短信的恐嚇，他已經遲到了20分鐘，陳錯拍了下方向盤，罵了句他媽的。他生怕當初女友的那種事情再發生在母親身上。
陳錯腳下油門踩到底，直奔著家的方向而去。在高速路主幹道的時候，陳錯從倒車鏡裡看到一輛小型的押送車。
——那輛車他認識，是縣看守所的，陳錯沒加理會，此時距離陳錯到家的車程，還有五分鐘。
5分鐘後，陳錯推開家門的時候，屋子裡已空無一人。陳錯掃視了一圈，沒有打鬥撕扯的痕跡，廚房裡電飯煲上煮著的飯已經保溫了能有一個多小時，門窗沒有被強行破開的痕跡，唯獨不見的是母親。
陳錯拿起家裡的座機，翻了翻通話記錄，最近的一條是一個部分缺失的號碼。
陳錯眼神一凝，掏出自己懷裡的手機，那個發匿名短信的人跟這個打電話的人應該是同一個人，號碼通過基站虛擬的，根本定位不到。
父親的事情還沒有一丁點眉目，而母親又去了哪裡？
陳錯從煙盒裡掏出最後一支煙，陷入了沉思之中。
思索了片刻之後決定先去看守所見父親，畢竟從某種意義上說父親也是那裡的常客。他拿著車鑰匙，走出門外，眉頭忽然一皺——他的車引擎蓋開著，油管已經被剪斷。陳錯嘴角忽然挑起來一個微妙的角度，搖了搖頭，說了句有意思。
——此時是2014年12月7日，下午6時整。
G縣的看守所在郊外，陳錯家的位置與看守所的位置如果呈現在地圖上，那就是南北兩個點，陳錯走出胡同，攔了半天沒有攔到一輛車，他去道邊不遠處的商店買了一盒煙，撕破煙盒，點了一支，狠狠吸了一口的時候忽然一愣，他抬起頭看了看商店的名字若有所思。
陳錯籠罩在煙霧裡，想起那個短信，想起自己手頭的那個案子，陳錯有點煩，他記得家裡的倉房裡應該有輛單車，幾步走過去，開門，上車，向著看守所的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G縣治下的一個村子，陳錯的母親拿著一個小包，敲響了一家院落的大門。主人開門的時候，她囁嚅著說，老陳的朋友說，把這個小包給你們就可以抵債。開門的男人目光一閃，然後說了句等會，接過包，關了門。又過了兩分鐘，男人打開門，啐了一口說，這包東西還差點，在陳實沒能把剩下的給我們之前，你就在這等著吧。說著一把抓過了陳實的母親，重重地關上了門。
2014年12月7日，晚上7時整，天氣小雪。陳錯終於在風雪裡看到了看守所的輪廓。他在門口亮了亮警官證，說要見所長，提一個犯人問話。
門衛搖了搖頭說，今天下午的時候有兩個犯人打架，有一個被人打成了重傷，大出血，所長帶著去醫院了。
陳錯眉頭一卷，問著說，打人的那個犯人叫什麼？
門崗想了想說，陳實。
陳錯的兩隻眼睛忽然綻放出攝人心魄的光，他上前一步問，陳實人呢？在哪？
門崗被陳錯的樣子嚇了一跳，苦笑著說，那個陳實也算是常客了，但是不知道這次為什麼這麼不服管，所長怕攤上事兒，給上級請示了一下，押過去了。
陳錯的兩隻手緊緊地攥了攥，又搖了搖頭。
2014年12月7日，晚上7時30分，陳錯到達縣醫院，在手術室門口他見到了看守所所長，以及幾個武警。他神色有些焦急，直接掏出警官證跟所長說，傷者醒了沒有？所長檢查了一下證件，搖了搖頭說，還沒，顱內大出血，還在手術，不過萬幸的是這個大夫是這個傷者一親戚，肯定能盡力。
陳錯歎了口氣，他說，所長，我想瞭解一下陳實的情況，包括他之前在裡面蹲著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不老實。
所長詫異地看了陳錯一眼，眉頭一挑，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陳錯無奈地一笑，帶著幾分苦澀地說，他是我爸，我想知道他這次因為什麼進來的。
所長眼神飄忽了一下說，在坊間借了高利貸，還不上被催債的人追債，他捅了人一刀，故意傷人，又沒人保釋，就讓他進去了，誰想到在裡面原本特老實的一個人，怎麼今兒就非跟人打上一架。
陳錯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2014年12月7日，晚9時整，市看守所接了一輛車，從車裡下來的犯人是陳實。
開車的司機是G縣所長的一親戚，下車的時候跟看守科科長說，所長交代了，這事兒還得勞煩劉科長多多幫襯一下。看著四下無人，悄悄地在劉科長手裡塞了一張卡，劉科長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我懂的表情，跟兩個武警說，帶著進去，這是個刺頭，不老實，開個小黑屋……不，讓他去死刑犯那片，他媽的不是刺頭麼，我看看他能蹦躂個什麼勁。
陳實聽聞這句話，扭過頭看了看劉科長，竟然還咧開嘴，露出一口大黃牙，笑了笑。
2014年12月7日，晚9時10分，G縣，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那個光頭被醫生推著出來，那個根據所長說的有親戚的醫生只是匆匆交代了句麻藥過勁了就能醒，就轉身回了辦公室。
陳錯長出了一口氣，心想終於可以有一個突破口，也終於能有人解答自己的疑惑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著光頭醒過來，一定可以問出母親在哪裡。
就在陳錯心裡放下了一塊大石的時候，他手機又響了起來。
陳錯低頭一看，是組裡，接通的時候，組員說話的語氣有些急，他說，頭兒，那個殺人的，死了。
陳錯突然心頭一冷，他喃喃地說了句不會吧，而後瞬間回神問，怎麼死的。
電話那邊的語氣有點氣急敗壞著說，他媽的問他什麼，他答非所問，像是在幻覺裡，審了幾分鐘，突然就有點抽搐，之後就死了。
陳錯嗯了一聲問，屍檢了沒有？
那邊歎了口氣說，正在檢。
陳錯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說了句結果出來了通知我，便掛了電話。他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玩手機的所長，不經意地問，所長，我爸進來的時候，搜身搜出了什麼？
所長剛想說過，旁邊一個負責搜身檢查的武警說，一把水果刀，也就是他傷人的兇器，還有一盒煙，一個打火機，哦對了，還有一瓶速效救心丸。他說他心臟不好，我們開蓋檢查了一下，小瓶子也不能藏著什麼東西，就讓他帶進去了。
陳錯聽完武警的話心頭泛出一抹涼意。他抬起頭看著天花板，細細思索了一番，長歎了一口氣，如果屍檢結果出來的時候，想必就是一切撥雲見日的時刻了。
2014年12月7日，晚9時30分。
陳錯又收到了那個匿名短信，短信內容如下，帶著20萬來G縣郊區了結你爸欠的債，你媽在我們這。
陳錯看到這條短信的時候，嘴角忽然泛起了一抹苦澀的笑，現在就等著那個屍檢報告結果出來了，如果真如自己所料，他不得不說這個作案的人膽子真大，也不得不說，凡事必有疏漏。
他拿起手機給那個短信回了一條說，等我一段時間，我湊夠錢就過去。
而後他站起身，走進了光頭的病房。
陳錯沉吟了片刻，打開兜裡的錄音筆，隨意地抽了一把椅子。
陳錯坐在光頭的床邊。
他說，基站在哪，還有G縣販毒多久了。
光頭依舊緊緊閉著眼睛。
陳錯苦笑了一下說，好了別裝睡了，我知道你是醒著的，你招吧，陳實已經自首了。
光頭依舊沒有聲響。
陳錯抓住光頭的一隻手，把手搭在光頭的脈搏上，繼續說，我知道你在裝睡，不過判斷一個人醒來，或者內心的活動，他的脈搏是最準確的答案。你既然不願意醒，我給你說個明白。
光頭的手顫抖了一下，陳錯不為所動。只是冷笑。
2014年12月7日，晚10時05分。
陳錯從光頭的病房走出來，他拍了拍一個武警的肩膀，然後去醫院旁邊的取款機取了二十萬，走出醫院。
與此同時，市看守所，陳實蹲在牢房的一角，略有警惕地看著周遭，房門驟響。
兩個獄警打開了門，掃視了一周，陳實撇了撇嘴，明天早上，如果計畫成功，明天早上就會有人把他保釋出去。獄警掃了一周之後指了指陳實。陳實有些迷茫。
獄警撇了撇嘴，語氣不善地說，提你錄口供。
陳實心裡突然顫了顫，然而他走到門口看到牆上的時間的時候，那種不安瞬間被拋出腦後，陳實裝作怯懦的樣子，跟在獄警身後，當他看到審問室劉科長也在的時候，頓時安了心。
坐在劉科長身邊的小青年掃了一眼劉科長跟陳實，悄悄地打開了審訊室的監控設備。
陳實坐在那裡剛剛穩下心情，那個小青年說出來的第一句話差點把陳實的心臟嚇出來。（原題:《十二小時》，作者：食餌。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號：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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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錯並不知道家裡的變化，他此時正拍打著喇叭，他的車子發出一聲冗長的轟鳴。
轟鳴之下是他手機的來電鈴音，陳錯暴躁地接通之後，罵問著說，還他媽的有什麼要求？
電話那邊有點委屈，又被陳錯氣衝衝的聲音嚇了一跳，緩了一會兒才說，頭兒，那個犯人的體檢結果出來了，那小子殺人之前吸過毒，體內海洛因含量嚴重超標，出現幻覺。
陳錯皺了皺眉說，吸毒？
電話那邊重重地嗯了一聲，陳錯沉吟了片刻，先審著，等藥勁過了之後錄口供，把他背後的團夥給我挖出來。
組員又是嗯了一聲就掛了電話。陳錯又皺了皺眉，他不由地為父親在自己辦案子的時候惹點事兒出來讓自己去擦屁股而感到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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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7日，下午4時15分，G縣看守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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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7日，下午5時5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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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錯腳下油門踩到底，直奔著家的方向而去。在高速路主幹道的時候，陳錯從倒車鏡裡看到一輛小型的押送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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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分鐘後，陳錯推開家門的時候，屋子裡已空無一人。陳錯掃視了一圈，沒有打鬥撕扯的痕跡，廚房裡電飯煲上煮著的飯已經保溫了能有一個多小時，門窗沒有被強行破開的痕跡，唯獨不見的是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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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是2014年12月7日，下午6時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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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錯籠罩在煙霧裡，想起那個短信，想起自己手頭的那個案子，陳錯有點煩，他記得家裡的倉房裡應該有輛單車，幾步走過去，開門，上車，向著看守所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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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7日，晚上7時整，天氣小雪。陳錯終於在風雪裡看到了看守所的輪廓。他在門口亮了亮警官證，說要見所長，提一個犯人問話。
門衛搖了搖頭說，今天下午的時候有兩個犯人打架，有一個被人打成了重傷，大出血，所長帶著去醫院了。
陳錯眉頭一卷，問著說，打人的那個犯人叫什麼？
門崗想了想說，陳實。
陳錯的兩隻眼睛忽然綻放出攝人心魄的光，他上前一步問，陳實人呢？在哪？
門崗被陳錯的樣子嚇了一跳，苦笑著說，那個陳實也算是常客了，但是不知道這次為什麼這麼不服管，所長怕攤上事兒，給上級請示了一下，押過去了。
陳錯的兩隻手緊緊地攥了攥，又搖了搖頭。
2014年12月7日，晚上7時30分，陳錯到達縣醫院，在手術室門口他見到了看守所所長，以及幾個武警。他神色有些焦急，直接掏出警官證跟所長說，傷者醒了沒有？所長檢查了一下證件，搖了搖頭說，還沒，顱內大出血，還在手術，不過萬幸的是這個大夫是這個傷者一親戚，肯定能盡力。
陳錯歎了口氣，他說，所長，我想瞭解一下陳實的情況，包括他之前在裡面蹲著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不老實。
所長詫異地看了陳錯一眼，眉頭一挑，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陳錯無奈地一笑，帶著幾分苦澀地說，他是我爸，我想知道他這次因為什麼進來的。
所長眼神飄忽了一下說，在坊間借了高利貸，還不上被催債的人追債，他捅了人一刀，故意傷人，又沒人保釋，就讓他進去了，誰想到在裡面原本特老實的一個人，怎麼今兒就非跟人打上一架。
陳錯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2014年12月7日，晚9時整，市看守所接了一輛車，從車裡下來的犯人是陳實。
開車的司機是G縣所長的一親戚，下車的時候跟看守科科長說，所長交代了，這事兒還得勞煩劉科長多多幫襯一下。看著四下無人，悄悄地在劉科長手裡塞了一張卡，劉科長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我懂的表情，跟兩個武警說，帶著進去，這是個刺頭，不老實，開個小黑屋……不，讓他去死刑犯那片，他媽的不是刺頭麼，我看看他能蹦躂個什麼勁。
陳實聽聞這句話，扭過頭看了看劉科長，竟然還咧開嘴，露出一口大黃牙，笑了笑。
2014年12月7日，晚9時10分，G縣，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那個光頭被醫生推著出來，那個根據所長說的有親戚的醫生只是匆匆交代了句麻藥過勁了就能醒，就轉身回了辦公室。
陳錯長出了一口氣，心想終於可以有一個突破口，也終於能有人解答自己的疑惑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著光頭醒過來，一定可以問出母親在哪裡。
就在陳錯心裡放下了一塊大石的時候，他手機又響了起來。
陳錯低頭一看，是組裡，接通的時候，組員說話的語氣有些急，他說，頭兒，那個殺人的，死了。
陳錯突然心頭一冷，他喃喃地說了句不會吧，而後瞬間回神問，怎麼死的。
電話那邊的語氣有點氣急敗壞著說，他媽的問他什麼，他答非所問，像是在幻覺裡，審了幾分鐘，突然就有點抽搐，之後就死了。
陳錯嗯了一聲問，屍檢了沒有？
那邊歎了口氣說，正在檢。
陳錯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說了句結果出來了通知我，便掛了電話。他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玩手機的所長，不經意地問，所長，我爸進來的時候，搜身搜出了什麼？
所長剛想說過，旁邊一個負責搜身檢查的武警說，一把水果刀，也就是他傷人的兇器，還有一盒煙，一個打火機，哦對了，還有一瓶速效救心丸。他說他心臟不好，我們開蓋檢查了一下，小瓶子也不能藏著什麼東西，就讓他帶進去了。
陳錯聽完武警的話心頭泛出一抹涼意。他抬起頭看著天花板，細細思索了一番，長歎了一口氣，如果屍檢結果出來的時候，想必就是一切撥雲見日的時刻了。
2014年12月7日，晚9時30分。
陳錯又收到了那個匿名短信，短信內容如下，帶著20萬來G縣郊區了結你爸欠的債，你媽在我們這。
陳錯看到這條短信的時候，嘴角忽然泛起了一抹苦澀的笑，現在就等著那個屍檢報告結果出來了，如果真如自己所料，他不得不說這個作案的人膽子真大，也不得不說，凡事必有疏漏。
他拿起手機給那個短信回了一條說，等我一段時間，我湊夠錢就過去。
而後他站起身，走進了光頭的病房。
陳錯沉吟了片刻，打開兜裡的錄音筆，隨意地抽了一把椅子。
陳錯坐在光頭的床邊。
他說，基站在哪，還有G縣販毒多久了。
光頭依舊緊緊閉著眼睛。
陳錯苦笑了一下說，好了別裝睡了，我知道你是醒著的，你招吧，陳實已經自首了。
光頭依舊沒有聲響。
陳錯抓住光頭的一隻手，把手搭在光頭的脈搏上，繼續說，我知道你在裝睡，不過判斷一個人醒來，或者內心的活動，他的脈搏是最準確的答案。你既然不願意醒，我給你說個明白。
光頭的手顫抖了一下，陳錯不為所動。只是冷笑。
2014年12月7日，晚10時05分。
陳錯從光頭的病房走出來，他拍了拍一個武警的肩膀，然後去醫院旁邊的取款機取了二十萬，走出醫院。
與此同時，市看守所，陳實蹲在牢房的一角，略有警惕地看著周遭，房門驟響。
兩個獄警打開了門，掃視了一周，陳實撇了撇嘴，明天早上，如果計畫成功，明天早上就會有人把他保釋出去。獄警掃了一周之後指了指陳實。陳實有些迷茫。
獄警撇了撇嘴，語氣不善地說，提你錄口供。
陳實心裡突然顫了顫，然而他走到門口看到牆上的時間的時候，那種不安瞬間被拋出腦後，陳實裝作怯懦的樣子，跟在獄警身後，當他看到審問室劉科長也在的時候，頓時安了心。
坐在劉科長身邊的小青年掃了一眼劉科長跟陳實，悄悄地打開了審訊室的監控設備。
陳實坐在那裡剛剛穩下心情，那個小青年說出來的第一句話差點把陳實的心臟嚇出來。（原題:《十二小時》，作者：食餌。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號：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