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許也 | 禁止轉載
1
以桃李村為圓心， 問方圓幾個村的適婚男子想娶誰家姑娘， 那些個男子斷然是要麼紅著臉，
陶李村沒山， 沒石頭， 可有位出了名的石匠陶如軍。 他名聲在外， 一來是因為手藝好， 二來是因為他有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磨子， 滾子， 門檻， 石凳， 石桌……和石頭有關的物件只有你想不到的， 沒有他做不了的。
陶如軍手藝好， 脾氣可不好。
巡音沒滿周歲， 陶如軍和媳婦兒上山炸石頭， 出了意外， 媳婦兒炸死了， 自己也炸瞎了一隻眼。
自那以後， 陶如軍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懶， 酗酒， 賭， 還整天掛著個臉。 他常年炸山本就曬得黑得不像話， 村裡老老少少都在背地裡喚他“陶閻王”。
陶如軍的妹妹也就是巡音的姑姑把巡音接回了家。
布穀鳥叫醒了春天。
巡音十歲那年， 姑姑帶著她去油坊徐的大地主家插秧，
學奇走路有點跛， 是小時候發燒厲害， 燒跛的， 他大多時候都是坐著。
那天， 學奇正在家寫字， 巡音看得出神， 字很好看。 寫的是倉央嘉措的《十誡詩》， 可巡音並不知道寫的是什麼。
“你幹嗎？”學奇看見了巡音。
“你寫字真好看， 我都不會寫……”
學奇臉紅了。
“我叫巡音， 你叫什麼？”
學奇抬起頭看看額頭貼著幾縷頭髮， 眼睛呼哧呼哧的樣子像是在笑， 臉上肉嘟嘟的巡音。
“我叫學奇， 那……那我教你寫?”
“我鬥大的字不識一個， 不用啦， 我們出去玩吧。 ”巡音說著就拉學奇， 學奇從椅子上滾下來。 巡音連聲說：“對不起， 對不起。 ”學奇推開巡音， “是我腿不利索了。 ”
巡音嚇得直跺腳， “完蛋了， 完蛋了， 摔壞了腿？”
學奇坐在地上低著頭不吱聲，
學奇抬起頭看看巡音又低下頭， 把弄著手指。
“你睫毛真好看和大蚊子腿似的， 我跟你說小蚊子腿都沒有你睫毛長……”
“和什麼似的？”
“大蚊子腿， 不騙你。 ”
學奇終於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風刮得葉子“嘩啦啦”， 仔細聽就是動人的曲子。
2
那是春夏交接， 桑葚紫紅紫紅地掛滿枝頭， 巡音一隻手拉著學奇一隻手扛著學奇從家帶出來的大黃傘， 跑到大桑樹下。
巡音把大黃傘撐開放在樹下， 開始搖樹， 搖著搖著不過癮， 又用腳踹起樹來。 她嘴裡大呼， “下雨嘍， 下雨嘍……”
桑果沙沙地往下落， 就像下起了紫黑色的雨， 學奇在一旁睜大眼睛， 滿臉不可思議。
漸漸地桑果由沙沙地落變為一顆一顆地落再變到過好久才落一兩顆。
巡音把袖子一擼， 對學奇眨了眨眼， “我爬上去摘， 我跟你講啊我爬樹就跟猴子似的。 ”
巡音嗖嗖上了樹， 她在樹上隔著隱隱約約的桑葉沖學奇喊， “你也快上來吧， 快上來……不要慫啊！”
學奇剛爬上枝頭， 吧唧， 枝頭咯吱斷了， 他正好落在大黃傘上。 大黃傘是拳頭大的竹竿做的傘柄， 劈好的軟竹子做的傘撐， 黃油布做的傘面， 那個時候可不是誰家都有這樣一把大黃傘的。
學奇齜著牙捂著腿， 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
巡音一骨碌下了樹， “怎麼樣， 疼不疼？你還能不能摘桑果了？傘裡的桑果也被你一屁股坐爛了， 真可惜。 ”
學奇忍著痛從傘裡挪出來， 氣得滿臉通紅， “我重要， 桑葚重要？”
“傘重要。 ”
學奇這一挪， 巡音看見大黃傘的支架斷了， “這可怎麼辦啊？你們家傘壞了， 我是賠不起的。 ”
學奇看著盯著傘手足無措的巡音歎了口氣， “不用你賠， 你去我家喊些大人來。 我腿疼得厲害， 怕是走不回家了。 ”
巡音這才把目光移到學奇身上， 心裡咯噔一下， 心想著傘撐都斷了腿不會也斷了吧， 趕緊往學奇家方向跑去， 她那句“你等我”飄在風裡。
快到學奇家門口， 巡音眼前浮現學奇媽那張臉， 巡音越想越覺得學奇媽滿臉橫肉， 凶得不像話。
“他媽該不會打我吧？肯定會打我， 傘壞了， 兒子也摔壞了。 ”
巡音唯唯諾諾地趕緊往姑媽家跑。
這天夜裡， 巡音翻來覆去實在害怕得睡不下， 就偷偷跑起來去大桑樹那看學奇在不在。
學奇不在， 大黃傘也不在，巡音迎著月光隱隱約約看見地上零零散散的桑果。
學奇家老老少少也一宿沒睡，學奇腿是斷了，那個不太好的腿徹底斷了，那個完好的腿也斷了。
第二天傍晚，巡音才聽說學奇腿斷了。
巡音那天摸著黑跑了幾十公里的路，到老醫生家敲老醫生門，問：“斷腿怎麼辦？”老醫生打著哈欠，說：“用公雞可以接腿。”巡音又一口氣跑回十公里自己家收拾收拾家裡所有的公雞，挑了滿滿兩籮筐，一路搖搖晃晃到學奇家。
天有些泛白，巡音趕到了學奇家。
巡音混進學奇家，大老遠就聽見學奇媽邊訓邊哭，“以後再不讓你出院子一步，你這樣我怎麼辦？”
學奇看見巡音就哭了，巡音也跟著哭。
“別哭，別哭，別難過了。治不好了，大不了以後我背著你。你別看我現在背不動，我多吃點，很快就能背得動。”巡音一邊抹眼淚一邊，“這是我從我家帶來的公雞，老醫生說了這個可以治腿……”
你說過話，你記得更好，因為總有人記得，要是沒人記得了，風總記得。
學奇腿接好了，就是有點跛。接腿醫生並沒有用到巡音家的公雞，學奇讓家人把雞還給巡音家，學奇媽叫人把巡音姑媽喊來把雞挑回了家。
那些雞被巡音姑媽家吃了一個月，每天吃飯巡音都是一副又饞又心疼的模樣。她就搶著吃，每天吃飯都要來一句，“嘖嘖嘖，這可是我家的雞啊。”
那時是初夏，天氣時常有些悶熱，已經有蚊子嗡嗡飛來飛去了，學奇見巡音每次來看他都是熱得滿臉通紅，再看看她還裹著冬天那件褪了色的藍布襖終是沒忍住，“天熱了，你可以穿少點啊。”
“不能穿少，不能穿少，我最近天天吃雞，血精貴著呢！可不能被蚊子吸去。”
“呦？那你血是不是都成雞血了？”學奇打趣道。
“啊，是哦，我吃那麼多雞，我血會不會成雞血？！”
“你還是露胳膊讓蚊子吸吧，雞血啊不精貴。哈哈哈……”
“你天天吃肉，你血是豬血，你血才不精貴！”
3
嘻嘻哈哈，吵吵鬧鬧中日子就像雨後春筍一冒一大截。
巡音十七歲那年，姑姑說要把她嫁給大兩歲的表哥。巡音不願意，找到了學奇，“你要不要娶我？”
學奇怔住老半天。
“你要是不娶我，我就死給你看。”
“娶啊。”
“真願意？”
“嗯。”
“是不是我逼的？”
“不是，不是，我是……我是真的喜歡你的。”
“有多喜歡？”巡音打趣著。
“你名字好聽，長得好看，笑得暖心，你找我的那天就是我的好天氣，比如今天……”
見巡音不吱聲，學奇又低聲，“我腿腳不方便，可若是去見你，我會跑著去，能跑多快就跑多快的那種。”
巡音耳根紅紅的。
結不結婚可沒那麼容易，巡音說不嫁表哥，姑姑張口就罵，“要不是我，你能長這麼大。這麼多年了，在我們家吃，在我們家喝，地都不捨得讓你下。不知好歹的東西，白眼狼……”
巡音一氣之下跑回家，家裡橫七豎八躺著各種酒瓶，沖天的酒氣混著各種不知道是什麼的味道。
巡音哭著一口氣跑去學奇家，拉著學奇就往自己家跑，邊跑邊哭，“你還是和我一起去我家說吧。”
“走，我去你家。”學奇抹了一把巡音臉上的淚又撓撓頭，“我還有真是點怕呢……”
“怕什麼？你是白長這麼大的嗎？你要做一個有用的人。”
學奇看著巡音認真的模樣，再聽那句“你要做個有用的人”忍不住笑出了聲，也放鬆了許多。
那天是正月二十九。
巡音爸晚上酒才醒，酒醒看到他們倆什麼都沒說，就拿對聯示意讓學奇貼。
學奇從桌子上摔了下來。
“這都不會？”這是巡音爸對學奇說的第一句話。
學奇端了杯水給巡音爸，巡音爸一揮手，水灑了大半到學奇手上，冒著熱氣任誰看著都疼，巡音爸倒是看都不看。
學奇終於開了口：“陶大伯，近親是不能結婚的，你要為巡音的以後想想。”
“想想？就是想想，才不能讓你這個不夠男人的娶。”
學奇靜靜站了很久，紅著眼眶還是開了口，“我……你說我不夠男人，我能保證對她好一輩子，你要求的，我都能做到。”
“我就她這麼一個女兒，你能來我家？”
巡音她爸靜靜抽完一杆煙，又歎了口氣，出了門，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學奇覺得黑夜就像一塊大布，遮住了所有東西，連聲音也遮住了。
學奇入贅了，也是和家裡大鬧一場。
結婚沒有聘禮，也沒有嫁妝。
那天晚上，學奇拿筆在巡音手腕上畫了一個手錶，錶盤沒有畫時針分針，就寫了兩個字“一生”。
“給你畫個手錶啊，不要看不起這個，我可是把我剩下的時間都給你了啊。除非黃土白骨，否則我守你一生無憂。”學奇說話模樣很是認真。
“我不懂也不會弄什麼虛的，不過看著你弄還有點開心哦。我倒不求什麼一生無憂，我就求你以後能幹活利索點，哈哈哈……”
月華如水。
結婚之後，巡音不懂地裡的活，學奇更不懂。巡音爸就啐了口唾沫，搓搓手下了地。
家裡的酒氣味慢慢就淡了。
學奇衣服扣子掉了，巡音不會補，巡音爸拿起繡花針兩三下就補好了。
巡音什麼時候學會地裡的活，學奇不知道，學奇什麼時候會的縫縫補補，巡音也不知道，反正他們倆就是會了。
巡音是個勤快人，自己家地裡的活忙完了，就去別人家幫忙。春天幫人家插秧，割油菜，夏天幫人家割稻子，收小麥，秋天幫人家收大豆掰玉米。左右鄰里搭把手也不要什麼回報。
更多時候，巡音挑水，學奇澆水，巡音鋤地，學奇拔草。
日子慢慢流淌，沒有顏色，沒有聲音，有陽光的味道就好。
4
巡音爸腿上長了個瘤，地裡的活幹不利索了。
巡音就請表哥來幫忙，幫忙一兩天可以，幫太久也不方便，巡音對表哥說：“這樣吧，你不用幫我犁地，你教我怎麼犁吧。”
地裡人來人往，不時有人和巡音打打招呼，巡音就沖別人笑笑，牽著牛緊張得不敢說話，她一門心思在腳下的地，手中的繩子。
“學奇你知道嗎？你家巡音和他表哥在田裡偷偷摸摸，我親眼看見的。”
隔壁二狗子碎完嘴歎了口氣才踱著步回家。
學奇坐在鍋灶口加著柴，火把他的臉映得通紅，過了許久，火滅了。學奇加了把柴，把頭伸進鍋灶口用力一吹，火一下子冒上來，燒了學奇一大撮頭髮和半根眉毛。學奇摸摸頭髮，看看火，然後把頭埋進懷裡。
灶裡的火，紅彤彤就那麼燒著，不時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掩蓋了學奇那似有似無的啜泣聲。
巡音中午沒回家吃飯。
天黑得完全看不見地，巡音一抹臉才走上回家的路。
巡音回到家瞅了幾眼桌上的魚，端起來喝了一口湯又吐掉，“魚鱗沒刮，肚子沒開，還沒放鹽？”
學奇從裡屋風一樣冒出來摔了魚，魚湯濺得滿地都是，地上的魚更顯得眼睛泛白。
“你瘋了嗎？好端端摔什麼摔？”
“你做了什麼你自己知道！呸……不……不守婦道，賤人！”
巡音抄起地上的碗砸過去，正中學奇的鼻樑，滿臉血的學奇按著鼻樑又爆發了。
“滾開！滾……”
“我懷著崽……”巡音摸著肚子。
學奇愣了愣，低聲說：“誰知道是不是我的……”（原題:《巡音》，作者：許也。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號：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大黃傘也不在，巡音迎著月光隱隱約約看見地上零零散散的桑果。學奇家老老少少也一宿沒睡，學奇腿是斷了，那個不太好的腿徹底斷了，那個完好的腿也斷了。
第二天傍晚，巡音才聽說學奇腿斷了。
巡音那天摸著黑跑了幾十公里的路，到老醫生家敲老醫生門，問：“斷腿怎麼辦？”老醫生打著哈欠，說：“用公雞可以接腿。”巡音又一口氣跑回十公里自己家收拾收拾家裡所有的公雞，挑了滿滿兩籮筐，一路搖搖晃晃到學奇家。
天有些泛白，巡音趕到了學奇家。
巡音混進學奇家，大老遠就聽見學奇媽邊訓邊哭，“以後再不讓你出院子一步，你這樣我怎麼辦？”
學奇看見巡音就哭了，巡音也跟著哭。
“別哭，別哭，別難過了。治不好了，大不了以後我背著你。你別看我現在背不動，我多吃點，很快就能背得動。”巡音一邊抹眼淚一邊，“這是我從我家帶來的公雞，老醫生說了這個可以治腿……”
你說過話，你記得更好，因為總有人記得，要是沒人記得了，風總記得。
學奇腿接好了，就是有點跛。接腿醫生並沒有用到巡音家的公雞，學奇讓家人把雞還給巡音家，學奇媽叫人把巡音姑媽喊來把雞挑回了家。
那些雞被巡音姑媽家吃了一個月，每天吃飯巡音都是一副又饞又心疼的模樣。她就搶著吃，每天吃飯都要來一句，“嘖嘖嘖，這可是我家的雞啊。”
那時是初夏，天氣時常有些悶熱，已經有蚊子嗡嗡飛來飛去了，學奇見巡音每次來看他都是熱得滿臉通紅，再看看她還裹著冬天那件褪了色的藍布襖終是沒忍住，“天熱了，你可以穿少點啊。”
“不能穿少，不能穿少，我最近天天吃雞，血精貴著呢！可不能被蚊子吸去。”
“呦？那你血是不是都成雞血了？”學奇打趣道。
“啊，是哦，我吃那麼多雞，我血會不會成雞血？！”
“你還是露胳膊讓蚊子吸吧，雞血啊不精貴。哈哈哈……”
“你天天吃肉，你血是豬血，你血才不精貴！”
3
嘻嘻哈哈，吵吵鬧鬧中日子就像雨後春筍一冒一大截。
巡音十七歲那年，姑姑說要把她嫁給大兩歲的表哥。巡音不願意，找到了學奇，“你要不要娶我？”
學奇怔住老半天。
“你要是不娶我，我就死給你看。”
“娶啊。”
“真願意？”
“嗯。”
“是不是我逼的？”
“不是，不是，我是……我是真的喜歡你的。”
“有多喜歡？”巡音打趣著。
“你名字好聽，長得好看，笑得暖心，你找我的那天就是我的好天氣，比如今天……”
見巡音不吱聲，學奇又低聲，“我腿腳不方便，可若是去見你，我會跑著去，能跑多快就跑多快的那種。”
巡音耳根紅紅的。
結不結婚可沒那麼容易，巡音說不嫁表哥，姑姑張口就罵，“要不是我，你能長這麼大。這麼多年了，在我們家吃，在我們家喝，地都不捨得讓你下。不知好歹的東西，白眼狼……”
巡音一氣之下跑回家，家裡橫七豎八躺著各種酒瓶，沖天的酒氣混著各種不知道是什麼的味道。
巡音哭著一口氣跑去學奇家，拉著學奇就往自己家跑，邊跑邊哭，“你還是和我一起去我家說吧。”
“走，我去你家。”學奇抹了一把巡音臉上的淚又撓撓頭，“我還有真是點怕呢……”
“怕什麼？你是白長這麼大的嗎？你要做一個有用的人。”
學奇看著巡音認真的模樣，再聽那句“你要做個有用的人”忍不住笑出了聲，也放鬆了許多。
那天是正月二十九。
巡音爸晚上酒才醒，酒醒看到他們倆什麼都沒說，就拿對聯示意讓學奇貼。
學奇從桌子上摔了下來。
“這都不會？”這是巡音爸對學奇說的第一句話。
學奇端了杯水給巡音爸，巡音爸一揮手，水灑了大半到學奇手上，冒著熱氣任誰看著都疼，巡音爸倒是看都不看。
學奇終於開了口：“陶大伯，近親是不能結婚的，你要為巡音的以後想想。”
“想想？就是想想，才不能讓你這個不夠男人的娶。”
學奇靜靜站了很久，紅著眼眶還是開了口，“我……你說我不夠男人，我能保證對她好一輩子，你要求的，我都能做到。”
“我就她這麼一個女兒，你能來我家？”
巡音她爸靜靜抽完一杆煙，又歎了口氣，出了門，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學奇覺得黑夜就像一塊大布，遮住了所有東西，連聲音也遮住了。
學奇入贅了，也是和家裡大鬧一場。
結婚沒有聘禮，也沒有嫁妝。
那天晚上，學奇拿筆在巡音手腕上畫了一個手錶，錶盤沒有畫時針分針，就寫了兩個字“一生”。
“給你畫個手錶啊，不要看不起這個，我可是把我剩下的時間都給你了啊。除非黃土白骨，否則我守你一生無憂。”學奇說話模樣很是認真。
“我不懂也不會弄什麼虛的，不過看著你弄還有點開心哦。我倒不求什麼一生無憂，我就求你以後能幹活利索點，哈哈哈……”
月華如水。
結婚之後，巡音不懂地裡的活，學奇更不懂。巡音爸就啐了口唾沫，搓搓手下了地。
家裡的酒氣味慢慢就淡了。
學奇衣服扣子掉了，巡音不會補，巡音爸拿起繡花針兩三下就補好了。
巡音什麼時候學會地裡的活，學奇不知道，學奇什麼時候會的縫縫補補，巡音也不知道，反正他們倆就是會了。
巡音是個勤快人，自己家地裡的活忙完了，就去別人家幫忙。春天幫人家插秧，割油菜，夏天幫人家割稻子，收小麥，秋天幫人家收大豆掰玉米。左右鄰里搭把手也不要什麼回報。
更多時候，巡音挑水，學奇澆水，巡音鋤地，學奇拔草。
日子慢慢流淌，沒有顏色，沒有聲音，有陽光的味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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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音爸腿上長了個瘤，地裡的活幹不利索了。
巡音就請表哥來幫忙，幫忙一兩天可以，幫太久也不方便，巡音對表哥說：“這樣吧，你不用幫我犁地，你教我怎麼犁吧。”
地裡人來人往，不時有人和巡音打打招呼，巡音就沖別人笑笑，牽著牛緊張得不敢說話，她一門心思在腳下的地，手中的繩子。
“學奇你知道嗎？你家巡音和他表哥在田裡偷偷摸摸，我親眼看見的。”
隔壁二狗子碎完嘴歎了口氣才踱著步回家。
學奇坐在鍋灶口加著柴，火把他的臉映得通紅，過了許久，火滅了。學奇加了把柴，把頭伸進鍋灶口用力一吹，火一下子冒上來，燒了學奇一大撮頭髮和半根眉毛。學奇摸摸頭髮，看看火，然後把頭埋進懷裡。
灶裡的火，紅彤彤就那麼燒著，不時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掩蓋了學奇那似有似無的啜泣聲。
巡音中午沒回家吃飯。
天黑得完全看不見地，巡音一抹臉才走上回家的路。
巡音回到家瞅了幾眼桌上的魚，端起來喝了一口湯又吐掉，“魚鱗沒刮，肚子沒開，還沒放鹽？”
學奇從裡屋風一樣冒出來摔了魚，魚湯濺得滿地都是，地上的魚更顯得眼睛泛白。
“你瘋了嗎？好端端摔什麼摔？”
“你做了什麼你自己知道！呸……不……不守婦道，賤人！”
巡音抄起地上的碗砸過去，正中學奇的鼻樑，滿臉血的學奇按著鼻樑又爆發了。
“滾開！滾……”
“我懷著崽……”巡音摸著肚子。
學奇愣了愣，低聲說：“誰知道是不是我的……”（原題:《巡音》，作者：許也。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號：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