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英,
我走了啊。
”德貴提了鋤頭要出門。
以往,
這時候淑英會歡歡喜喜攆出來,
給德貴整整帽子,
理理衣服,
送上一個微笑。
然後德貴喜滋滋地出門。
可今天,
淑英從豬圈的方向趕過來,
奪了德貴的鋤頭,
愁眉苦臉看著他。
“去花場栽花,
這活不累人,
我能行。
”德貴伸手夠鋤頭,
淑英沒再使勁,
任他拿了過去。
目送德貴慢慢走遠,
淑英抹了把眼淚。
德貴生病了,
原來以為沒啥大事,
可老不好,
人也越來越乏力。
去醫院檢查,
醫生說他得了尿毒癥。
淑英問尿毒癥是個什麼病,
醫生說:“不換腎就會死的病。
”淑英不假思索,
“那趕緊給他換吧。
”醫生說:“你想簡單了,
哪是說換就能換的。
”醫生一解釋,
淑英才知道事情的難處,
她的腎和德貴的配不了型,
用別人的要好幾十萬,
而他們光手術費湊起來都困難。
長子大磊剛結婚,
媳婦還沒生育,
小倆口為還結婚欠下的窟窿,
雙雙都去外地打工了。
二兒子小海在讀中專,
身子稚嫩得像豆芽,
還沒長成哩。
兩個兒子,
淑英捨得哪一個?聽完醫生的話,
淑英兩腿發抖,
扶著牆才能站穩。
她出來對德貴說:“我們還是回家吧,
油菜黃了,
再不割就沒法吃了。
”
回到家,
淑英把家裡好吃的變著法做給德貴吃。
本來要賣的笨雞蛋,
她每天早上給德貴的碗底臥上4個,
冰箱裡的臘貨,
也不再等來客人再燒了,
每天蒸一點給德貴下酒。
可德貴現在吃什麼都不香,
還總吐。
德貴要去幹活,
淑英不好硬攔,
怕德貴知道自己病得厲害。
晚上回來,
德貴說,
把大磊小海叫回來吧,
我想他們了。
淑英給兒子們打電話。
大磊說:“廠裡正在趕活,
等年底吧。
你和我爸都還好吧?”淑英支吾半天,
說“都好”。
小海說:“快要放假了,
現在回去多花一趟路費。
”看到淑英的淚,
德貴歎道:“我都知道了,
咱們說說後事吧。
”兩天后,
大磊回來了,
說放心不下。
他逼著淑英拿出德貴的病歷,
看完哭著說:“媽,
你不能這樣幹,
我是你兒子,
可是他是你的丈夫!”淑英也哭:“他走了我跟去!”“那我和小海就成孤兒了,
數不能這樣算。
拿我一個換你們兩個,
四個人都在,
我只是吃點虧,
不比少兩個人好嗎?”
“可你們,
還沒有孩子。
”
“如果以後我要不了孩子,
她不願意跟我,
還可以改嫁,
我是沒有退路的。
”一個半月後,
小海放假了。
回家敲門沒人應,
爸媽哥哥的手機都打不通。
鄰居聽到敲門聲,
開門對他說:“小海啊,
他們都在縣人民醫院,
你快去吧!”鄰居不願多談,
只說去了醫院就什麼都知道了。
小海一路提心吊膽,
沒想到進了病房卻感到一派喜氣。
病房裡有兩張床,
一張靠椅,
一把凳子,
四個人或躺或坐在看電視,
正哈哈笑著。
小海愣住了。
淑英起身招呼他,
臉上帶著笑意。
嫂子過來摸摸他的頭,
領他坐在德貴床沿。
“我哥和我爸怎麼了,
一起病倒了?”
“小海,
我們做了一道算術題,
結果做對了。
”大磊說。
小海眼中滿是疑問,
淑英把凳子搬到他身邊,
坐下說:“來,
媽把整件事講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