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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花道裡別三年

原文@米蘭昆德拉 載於中讀App

餐桌上我們終於是喝完了一瓶紅酒, 紀念的方式似乎有點特別。 大家深情舉杯, 讓我們一起紀念。

母親說, 這三年她的幸福是仰仗了整個大家的愛。 我心裡想, 這也是托了你的福。

思念一個人是可以有傷的, 不只是精神, 還有肉體。 我曉得愁夜裡母親私下裡把蘇軾江城子抄了不下幾百遍, 哀思神傷, 病痛如苦藥盤旋。 哥哥擔心溢于言表, 我覺得抄出來的你看得見, 聽得到, 也會安安靜靜地看著。

母親的病已經是大好了, 正如托你的福, 你催著她去檢查, 也恰好遇到了合適的大夫。 中藥一百多劑, 身體的病好了, 我們長舒一口氣。

清明節的夜晚天空清朗, 搖曳在微光下的火焰很溫暖, 紙張卷攜著對你深深的記憶, 還有母親口中呢喃細語的祝願, 祝老頭子在那邊開心快樂.......我渴望有所有逝去親人的影子都在這火光裡, 看到他們的笑臉,

讓活著的我們都更安心。

就在三年前你離開塵世的這一天, 初夏的時節下著比秋天更冷的雨, 我們慢慢走向你的碑前。 黃白相間的菊花瓣, 唉, 也不知你喜不喜歡。 大概嚮往陶淵明的生活吧, 你采菊東籬下, 悠然見南山。

走的時候, 哥哥和我都輕輕扣了一下冰冷的石板,

我們告訴你我們來過, 向自己生命中的山來問安。 我並不想打擾你, 就像兒時你關在房間裡寫作, 而我扒在門縫裡偷看。 我怕驚擾你沉浸的思緒, 卻依然渴望我也在你的故事裡。

山風吹來, 是遠方花海的淡香, 也還有雨潤泥土的味道。 這寂靜的鳳棲原上, 落著一隻大鵬。 近處寶塔在, 你也在。 墓碑在, 你也在。 樹蔭在, 你也在。 我們來看你, 你也在。

轉身離開, 陰與陽也就隔開。 但天與地都在, 我相信我們都能永恆的存在。 你留在舊書裡的文字都在, 你教過的學生都在, 你的朋友有的與你在一起, 我祝福你和老友們開心而不寂寞, 自由自在。

這是寂寞的三年, 也是我宿命的三年。 當然, 我也是老三。 我依舊覺得你只是出了一趟遠門,

忘了寄封信回家, 也忘了帶一枚鑰匙在身邊。 我多麼希望你可以不帶郵票在身邊, 不寫一個字的遠方, 不顧一回頭的眷戀, 不流一滴淚的雙眼, 去奔向屬於你的自由, 那開滿山澗與大地一色的油菜花海無邊。

才是為你在春天別離最深情的紀念。

親愛的我的爸爸!

槐花也開在春天裡, 夜裡幽香潺潺。

這一個春天我們更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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