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宸琛 | 禁止轉載
1
陽歲鎮地處熱帶， 五月還沒到， 天氣就悶熱非常。 空氣濕漉漉的， 土地卻很瓷實， 再加上三腳架材質很輕，
她把手機架在三腳架上， 打開視頻直播APP， 點擊紅色的“開始直播”按鈕， 隨著螢幕上不斷跳動的“3， 2， 1……”倒計時， 她趕緊跑到鏡頭裡， 顧不上看看自己的丸子頭有沒有脫落， 迅速戴上口袋裡備用手機的耳機， 又嫺熟地從口袋裡掏出印著“藍海新聞”四個大字的麥標。
“各位觀眾大家好， 這裡是《藍海新聞•第一現場》， 我是記者吳希。 前天， 臨門市陽歲鎮一位農民在挖建魚塘的時候， 意外發現了一處巨大的群葬坑， 裡面堆滿了人類骨骼。 詭異的是， 這些骨骼都無一例外地缺少牙齒， 有的甚至缺失整個下頜骨。
“這個群葬坑背後有什麼故事？屍骨上的牙齒又去哪兒了呢？《藍海新聞》記者第一時間來到現場，
“非常好！現在插入一個背景介紹短片， 待會兒走近拍攝。 ”耳機裡傳來新聞中心郝正主任的聲音， “小希， 這次絕對是獨家大新聞！”
2
“天氣還是冷啊， 暖氣剛停的日子還真不好過。 ”護理員圓子側過身抽出耷拉在座椅靠背上的外套， 趕緊穿上。
本是春暖花開的四月， 處在高緯度的北國之鄉卻被忽冷忽熱的鬼天氣環繞， 這陣子養老院不少老人都感冒了， 圓子的工作也比平時重了一些。
圓子看了看表， 快到晚飯時間了， 但她沒有走向餐廳， 而是走向了13號房間。 住在這裡的吳爺爺是這次感冒風波中最嚴重的一個， 下午吃了藥就睡著了， 但圓子心裡依然擔心著， 畢竟吳老爺子的老年癡呆症狀越來越嚴重，
房間門開著， 圓子看到吳爺爺一個人坐在床沿上， 呆呆地面向窗外， 他身子本來就瘦小， 這一病顯得睡衣更寬鬆了。
果然病來如山倒， 平時動不動就罵罵咧咧的老爺子很少這麼安靜過， 圓子輕聲問：“吳爺爺， 感覺好點沒？”
老人點了點頭。
“要不要去吃點飯？今天晚上應該有蝦吃。 ”
老人搖搖頭。
“那您也別幹坐著， 怪無聊的。 我把電視給您打開。 ”圓子繞過床， 拿到遙控器， 打開了電視。
“歡迎回來， 這裡是《藍海新聞•第一現場》……”遙控器估計被錯壓著了， 電視聲音非常大， 圓子被震耳的聲音驚得頭皮一緊， 使足勁按下音量減少鍵。
音量恢復正常， 畫面中一個紮著丸子頭的姑娘， 滿臉汗津津的， 在不是很高清的手機鏡頭下，
圓子側過頭驚喜地說：“吳爺爺， 這不是您女兒嗎？！”
吳爺爺沒說話， 眼睛直愣愣地盯著電視。
圓子轉頭向電視螢幕， “媽呀！這麼多白骨頭！”
“現在我們來走近看看， 這個群葬坑的白骨均是無規律堆疊在一起的。 大家可以看到， 在我右手邊的空地上， 一些工作人員正在為屍骨作移出清理。 目前清理出來的屍骨大約30具， 據估計， 葬坑裡還有屍骨20具左右。 而目前清理出來的屍骨無一例外， 都沒有牙齒， 實在是罕見。 ”
電視裡繼續傳出吳希的聲音， “目前， 有關方面並沒有給出合理的解釋， 但據專家推測， 這個群葬坑的年代大概是50年前。 離我們時間這麼近的一個群葬坑，
電視畫面突然變得異常晃動， 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突兀地出現：“誰讓你直播拍攝的？把東西交出來！”接著是一陣電波嘈雜聲， 黑屏2秒後， 電視畫面切到了某品牌的奶粉廣告， 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兒出現在廣告中， 可愛又溫馨……同樣一塊LCD顯示幕， 剛剛還是滿屏白骨的驚悚畫面， 液晶的變換和人生一樣不可捉摸。
圓子愣了一會兒， “這也太嚇人了， 一個個骨頭都沒有下巴頦， 太嚇人了……”
“你剛剛說這女孩是？”一個老人的聲音從圓子背後傳來。
老爺子記憶力果然一天不如一天， 圓子歎了口氣， “我說這是您閨女啊， 高高瘦瘦的， 前天剛來看你來著， 還給你買了個新手機， 忘了？”
圓子突然想起那天的情形：一開始老爺子還正常， 後來突然情緒激動，對吳希大喊大罵……當然，這些就不必跟老爺子回憶了。
“我沒有女兒，我記得我只有一個兒子，叫吳奇啊。”吳爺爺說。
老爺子又在說胡話了，圓子開玩笑說：“好，你有個兒子叫吳奇，還有孫子叫吳怪呢……還有個蝦你要不要吃？”
“吃，我最愛吃蝦。”
3
天色漸暗，吳希撥了一下剛剛爭執時弄散的丸子頭，盯著面前這個男人看了一會兒，沒說話，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直播手機。不幸的是，手機螢幕被磕碎了一個角。
“有話不能好好說？你看你把我手機弄碎了。”吳希拿起手機給男人看。
男人一臉冷漠，“有規定不讓直播，你違反規則在先。你是哪家媒體？是本地媒體嗎？我怎麼沒見過你？”
“我這就是正常的新聞報導，直播內容也是按照剛剛你們給的通稿資訊說的。”
“不能直播就是不能直播，你趕緊離開這兒，如果再違規，就不是一個手機碎了的事兒了。”男人說完轉身離開。
真是無語透了，吳希聳了聳肩，想著無論怎樣，氣勢不能輸。
“好，你們就是這樣對待新聞記者的，哈？”
男人不說話，拉開警戒線，走進群葬坑清理現場中央。
吳希隨手挽了一下頭髮，把簡易三腳架折疊起來放進背包裡，走近不遠處的一棵大樹，挨著一群人坐下，小心翼翼地滑著破碎的手機螢幕，點擊直播結束按鈕，又看了一眼直播彈幕評論。網友都在問為什麼突然黑屏。
吳希點擊螢幕右上角的分享鍵，把直播分享到自己的社交軟體動態裡。
手指在碎裂螢幕的間隙中跳躍，就像走在一片陷阱密佈的乾涸地上。吳希敲下了一段文字和網友解釋一下相關原由，想了想，又把所有文字都刪了去，索性直接點擊發送鍵，然後把手機關機放入背包裡。
備用手機耳機裡又響起一陣新聞中心主任郝正的聲音，吳希差點忘了，趕緊把耷拉在耳廓上的耳機塞進耳朵裡……
4
“都說赫爾辛基是一個適合散步的城市，可是現在的年紀是越來越走不動了。”女人對旁邊的男人說。
兩人剛從議會廣場旁的大教堂裡遊覽出來，在這之前，他們已經在旁邊的露天集市上吃了些東西，可女人還是覺得體力不支。但她還是喜歡赫爾辛基的，這裡的風有點故鄉的味道，特別是夏天。
“那我們去咖啡館坐一坐吧。”男人建議道。
兩個人坐在咖啡館靠著街窗的位置，男人拿來一份當天的芬蘭報紙，默默地看著。
女人左手戴著一隻蕾絲花紋的手套，慢慢掏出手機，右指點開社交軟體，漫不經心地滑到關注頁。最新一條還是吳希前天發的動態，是和同事的幾張聚會照片。女人輕輕長按並下滑螢幕，頁面一個灰色的緩衝圖示正努力奔跑著。
“咚咚……”隨著一聲更新的提示音。頁面出現了吳希的最新狀態，就在5分鐘前。
仿佛被龍捲風拋入空中，有那麼一秒，女人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她對旁邊的男人說：“下午的活動我們不去了，我們直接回酒店好不好？”
5
和領導說明完現場情況，吳希覺得眼睛特別癢，關滅手機螢幕，晃了晃頭。
“剛剛那個人是上面的人。”順著青草味道的風，一句話飄進了吳希的左耳朵。
“啊！”吳希側過頭的一瞬間，現場燈光亮起，黑暗還沒完成吞噬空氣之戰就被完全逼退。
一個20歲上下的男人，不，應該說是男生，坐在吳希左邊。他留著中分，一口白牙，全身汗津津的，一雙大眼睛被汗水浸得閃亮又婆娑，穿著印有“省考古隊”字樣的工作白衣，下垂的手臂上筋脈分明。
男生看著吳希，繼續說：“他不是我們考古隊的，今天上午突然派下來的，現在現場工作由他們指揮著。”
吳希放下手機，看了看燈光下的群葬坑，確實，現場穿著制服的人更多，“那你們呢？”
“本以為是古代群葬坑來著，後來發現時間不過才50年，我們算是撲了一場空。”
“那你們怎麼不走？”吳希問。
“我們現在成了清屍隊了，哈哈。”男生說，“你怎麼不走？下午的記者吹風會不是早就結束了嗎？我看現在就剩下你一個記者了。你是《藍海新聞》的吧？那可是首都媒體，怎麼跑到我們這裡了？”
“說來話長……但今天真的糟透了。”
兩個人一陣沉默。
吳希打開剛剛新聞發佈會上給每位元記者的資料夾，裡面有一個白色的信封。吳希摸了摸厚度，大概1000元的樣子。車馬費這麼多？吳希心想。要是剛入行那會兒，她面對這麼多錢會驚訝和羞愧，而現在這種感覺依然沒變，只是多了一種對職業的厭惡感。
“我叫錢樂，是省考古隊的見習生。”
吳希被男生突如其來的自我介紹驚了一下，這麼正式的自我介紹腔調還真的不習慣。
“我叫吳希，嗯，你知道了，一名記者。”說完，吳希起身準備走。
“你去哪兒？”
“我？回市里。我還有個活動要趕一下，雖然已經晚了。”
6
吳希順著夜色往國道的方向走，這段路夾在雜草間，別的地方雜草生得有一人多高，這裡卻是少有的曠闊，遠遠地能看到國道微弱的路燈。順著草叢，從南到北，仿佛一道黃色的發箍罩在天地間。
就是在這條路上，吳希因為好奇，被一群地方媒體記者拉了進來……
吳希在記者崗位上已經打拼了3年，工作內容無非是跑一些活動的發佈會，寫的都是通稿，拿著些車馬費。溫水煮青蛙般的生活讓吳希早已失去了對新聞的信仰。正要準備交辭呈的時候，領導郝正卻派她去臨門出差，參加一個合作廣告商的新品發佈會。
接下來就糗事不斷。吳希到了臨門之後，困倦之中，在打車軟體終點位置上把“春來喜處旅舍大酒店”錯打成“春來喜處大酒店”……誰知這還真是兩個地方。
吳希在車上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郊區。司機跑了一夜車，疲憊至極，不願意折回。吳希下車準備再重新叫輛車，卻陰差陽錯遇到了幾個本地記者，吳希這就跟著來到了群葬坑現場。
廣告商的新品發佈會看來要遲到，本想借此為理由做個直播新聞片和領導交差，可如今，發佈會的活動沒趕上，手機還被摔碎了……
“回去一定馬上辭職。”吳希加快腳步，心裡不斷翻湧著一萬種情緒。
備用電話響了，郝正在電話裡激動非常，說剛剛雖然直播斷了，但是內容足夠有點，現在網友討論火爆。
“吳希你這次立了大功，廣告商發佈會那邊我已經協調了，你不用去了，你啊，好好地跟進群葬坑這個新聞。”
吳希聽著，心裡卻想著辭職信的事兒。
“吳希啊！一定再深挖點料，這種和屍體啊、群葬之類的新聞最能抓住好奇心，吸引眼球。一定再挖點啊！回來我們開慶功宴，今晚網路流量升了50%！”
“好。領導，我努力。”
“努力可不行啊，哈哈，是一定挖出料來！相信你！”
吳希垂頭喪氣地掛了手機。已經走了一段路，吳希回頭望，又向前看，不知道是走是留。
突然，前面不遠處，路邊飄起一星火光。
難道是鬼火？吳希一個哆嗦，停下了腳步。
吳希回頭望瞭望，沒有人，又轉過頭，火光依然飄蕩在空氣中。
她按下備用手機的視頻錄製按鈕，彎腰撿起一個石塊，把步子放慢，端著手機往前走。
手機螢幕上，火光越來越近。
吳希把手機閃光燈打開，這可嚇了她一大跳，一個白髮蒼蒼的頭突然出現在手機螢幕上。
吳希一下癱坐在了地上，用手捂住眼睛，“你……你……你是人是鬼？”
“啊，沒嚇到你吧，小姑娘。”一個滿腔南國口音的老年人說。
吳希慢慢睜開眼，順著掉落在地上的手機的閃光燈，看到一個老人，坐在路旁一塊石頭邊抽旱煙。
虛驚一場。
今天手機真的有黴運。吳希撿起手機，慢慢站起來。
“嚇到你了？不好意思，我腿腳不方便，不能扶你了。”
“沒事。”吳希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覺得手臂火辣辣的疼，估計是被劃傷了。
“老爺爺，這麼晚，您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
“哦，我想去看看前面的群葬坑，走了一會兒累了，就坐著歇會兒。”
“爺爺您是本地人？”備用手機沒電關機了，吳希索性把它扔進背包裡。
“都是人造的孽，老天的懲罰。”老人指了指群葬坑的位置，“不知道現在他們又在搞什麼，何必去驚動已死去的人呢？”
“爺爺您剛剛說什麼？”想起了剛剛領導的囑託，吳希慢慢蹲在老人旁邊，掏出碎屏的直播手機，悄悄按下錄音鍵……（原題:《沒有牙齒的屍體》，作者：宸琛。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號：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後來突然情緒激動，對吳希大喊大罵……當然，這些就不必跟老爺子回憶了。“我沒有女兒，我記得我只有一個兒子，叫吳奇啊。”吳爺爺說。
老爺子又在說胡話了，圓子開玩笑說：“好，你有個兒子叫吳奇，還有孫子叫吳怪呢……還有個蝦你要不要吃？”
“吃，我最愛吃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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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吳希撥了一下剛剛爭執時弄散的丸子頭，盯著面前這個男人看了一會兒，沒說話，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直播手機。不幸的是，手機螢幕被磕碎了一個角。
“有話不能好好說？你看你把我手機弄碎了。”吳希拿起手機給男人看。
男人一臉冷漠，“有規定不讓直播，你違反規則在先。你是哪家媒體？是本地媒體嗎？我怎麼沒見過你？”
“我這就是正常的新聞報導，直播內容也是按照剛剛你們給的通稿資訊說的。”
“不能直播就是不能直播，你趕緊離開這兒，如果再違規，就不是一個手機碎了的事兒了。”男人說完轉身離開。
真是無語透了，吳希聳了聳肩，想著無論怎樣，氣勢不能輸。
“好，你們就是這樣對待新聞記者的，哈？”
男人不說話，拉開警戒線，走進群葬坑清理現場中央。
吳希隨手挽了一下頭髮，把簡易三腳架折疊起來放進背包裡，走近不遠處的一棵大樹，挨著一群人坐下，小心翼翼地滑著破碎的手機螢幕，點擊直播結束按鈕，又看了一眼直播彈幕評論。網友都在問為什麼突然黑屏。
吳希點擊螢幕右上角的分享鍵，把直播分享到自己的社交軟體動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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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用手機耳機裡又響起一陣新聞中心主任郝正的聲音，吳希差點忘了，趕緊把耷拉在耳廓上的耳機塞進耳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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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赫爾辛基是一個適合散步的城市，可是現在的年紀是越來越走不動了。”女人對旁邊的男人說。
兩人剛從議會廣場旁的大教堂裡遊覽出來，在這之前，他們已經在旁邊的露天集市上吃了些東西，可女人還是覺得體力不支。但她還是喜歡赫爾辛基的，這裡的風有點故鄉的味道，特別是夏天。
“那我們去咖啡館坐一坐吧。”男人建議道。
兩個人坐在咖啡館靠著街窗的位置，男人拿來一份當天的芬蘭報紙，默默地看著。
女人左手戴著一隻蕾絲花紋的手套，慢慢掏出手機，右指點開社交軟體，漫不經心地滑到關注頁。最新一條還是吳希前天發的動態，是和同事的幾張聚會照片。女人輕輕長按並下滑螢幕，頁面一個灰色的緩衝圖示正努力奔跑著。
“咚咚……”隨著一聲更新的提示音。頁面出現了吳希的最新狀態，就在5分鐘前。
仿佛被龍捲風拋入空中，有那麼一秒，女人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她對旁邊的男人說：“下午的活動我們不去了，我們直接回酒店好不好？”
5
和領導說明完現場情況，吳希覺得眼睛特別癢，關滅手機螢幕，晃了晃頭。
“剛剛那個人是上面的人。”順著青草味道的風，一句話飄進了吳希的左耳朵。
“啊！”吳希側過頭的一瞬間，現場燈光亮起，黑暗還沒完成吞噬空氣之戰就被完全逼退。
一個20歲上下的男人，不，應該說是男生，坐在吳希左邊。他留著中分，一口白牙，全身汗津津的，一雙大眼睛被汗水浸得閃亮又婆娑，穿著印有“省考古隊”字樣的工作白衣，下垂的手臂上筋脈分明。
男生看著吳希，繼續說：“他不是我們考古隊的，今天上午突然派下來的，現在現場工作由他們指揮著。”
吳希放下手機，看了看燈光下的群葬坑，確實，現場穿著制服的人更多，“那你們呢？”
“本以為是古代群葬坑來著，後來發現時間不過才50年，我們算是撲了一場空。”
“那你們怎麼不走？”吳希問。
“我們現在成了清屍隊了，哈哈。”男生說，“你怎麼不走？下午的記者吹風會不是早就結束了嗎？我看現在就剩下你一個記者了。你是《藍海新聞》的吧？那可是首都媒體，怎麼跑到我們這裡了？”
“說來話長……但今天真的糟透了。”
兩個人一陣沉默。
吳希打開剛剛新聞發佈會上給每位元記者的資料夾，裡面有一個白色的信封。吳希摸了摸厚度，大概1000元的樣子。車馬費這麼多？吳希心想。要是剛入行那會兒，她面對這麼多錢會驚訝和羞愧，而現在這種感覺依然沒變，只是多了一種對職業的厭惡感。
“我叫錢樂，是省考古隊的見習生。”
吳希被男生突如其來的自我介紹驚了一下，這麼正式的自我介紹腔調還真的不習慣。
“我叫吳希，嗯，你知道了，一名記者。”說完，吳希起身準備走。
“你去哪兒？”
“我？回市里。我還有個活動要趕一下，雖然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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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希順著夜色往國道的方向走，這段路夾在雜草間，別的地方雜草生得有一人多高，這裡卻是少有的曠闊，遠遠地能看到國道微弱的路燈。順著草叢，從南到北，仿佛一道黃色的發箍罩在天地間。
就是在這條路上，吳希因為好奇，被一群地方媒體記者拉了進來……
吳希在記者崗位上已經打拼了3年，工作內容無非是跑一些活動的發佈會，寫的都是通稿，拿著些車馬費。溫水煮青蛙般的生活讓吳希早已失去了對新聞的信仰。正要準備交辭呈的時候，領導郝正卻派她去臨門出差，參加一個合作廣告商的新品發佈會。
接下來就糗事不斷。吳希到了臨門之後，困倦之中，在打車軟體終點位置上把“春來喜處旅舍大酒店”錯打成“春來喜處大酒店”……誰知這還真是兩個地方。
吳希在車上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郊區。司機跑了一夜車，疲憊至極，不願意折回。吳希下車準備再重新叫輛車，卻陰差陽錯遇到了幾個本地記者，吳希這就跟著來到了群葬坑現場。
廣告商的新品發佈會看來要遲到，本想借此為理由做個直播新聞片和領導交差，可如今，發佈會的活動沒趕上，手機還被摔碎了……
“回去一定馬上辭職。”吳希加快腳步，心裡不斷翻湧著一萬種情緒。
備用電話響了，郝正在電話裡激動非常，說剛剛雖然直播斷了，但是內容足夠有點，現在網友討論火爆。
“吳希你這次立了大功，廣告商發佈會那邊我已經協調了，你不用去了，你啊，好好地跟進群葬坑這個新聞。”
吳希聽著，心裡卻想著辭職信的事兒。
“吳希啊！一定再深挖點料，這種和屍體啊、群葬之類的新聞最能抓住好奇心，吸引眼球。一定再挖點啊！回來我們開慶功宴，今晚網路流量升了50%！”
“好。領導，我努力。”
“努力可不行啊，哈哈，是一定挖出料來！相信你！”
吳希垂頭喪氣地掛了手機。已經走了一段路，吳希回頭望，又向前看，不知道是走是留。
突然，前面不遠處，路邊飄起一星火光。
難道是鬼火？吳希一個哆嗦，停下了腳步。
吳希回頭望瞭望，沒有人，又轉過頭，火光依然飄蕩在空氣中。
她按下備用手機的視頻錄製按鈕，彎腰撿起一個石塊，把步子放慢，端著手機往前走。
手機螢幕上，火光越來越近。
吳希把手機閃光燈打開，這可嚇了她一大跳，一個白髮蒼蒼的頭突然出現在手機螢幕上。
吳希一下癱坐在了地上，用手捂住眼睛，“你……你……你是人是鬼？”
“啊，沒嚇到你吧，小姑娘。”一個滿腔南國口音的老年人說。
吳希慢慢睜開眼，順著掉落在地上的手機的閃光燈，看到一個老人，坐在路旁一塊石頭邊抽旱煙。
虛驚一場。
今天手機真的有黴運。吳希撿起手機，慢慢站起來。
“嚇到你了？不好意思，我腿腳不方便，不能扶你了。”
“沒事。”吳希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覺得手臂火辣辣的疼，估計是被劃傷了。
“老爺爺，這麼晚，您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
“哦，我想去看看前面的群葬坑，走了一會兒累了，就坐著歇會兒。”
“爺爺您是本地人？”備用手機沒電關機了，吳希索性把它扔進背包裡。
“都是人造的孽，老天的懲罰。”老人指了指群葬坑的位置，“不知道現在他們又在搞什麼，何必去驚動已死去的人呢？”
“爺爺您剛剛說什麼？”想起了剛剛領導的囑託，吳希慢慢蹲在老人旁邊，掏出碎屏的直播手機，悄悄按下錄音鍵……（原題:《沒有牙齒的屍體》，作者：宸琛。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號：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