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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呂的官印(民間故事)

俺村老呂是個傷殘軍人, 退伍後回家務農, 上面有話, 要妥善安置。 村黨支部就讓他當護林員, 他每天提著把鐮刀四處轉, 年底發幾千塊的工資, 也算是“准脫產”的幹部了。 遇上偷伐林木的, 老呂不但有罰沒權, 嚴重的還可以送公安部門追究刑事責任。

山民們靠山吃山, 砍著方便, 哪個沒點過失啊, 因此, 哪家有大事小事需要請客招待, 必然不敢落下老呂, 老呂就享受跟書記一樣的待遇。 老百姓說:“書記露臉兒, 老呂不遠兒。 ”大家背地裡稱他“二書記”。

老呂手中還有一份權力, 那就是村民們少量用木材, 比方打條扁擔,

蓋個豬圈, 房子塌了需要砍木頭頂頂之類的, 必須先寫好申請, 由他簽字後拿到鎮林業站審批。 有他的簽字, 就是合法;沒他的簽字, 就是濫砍盜伐, 真有讓他罰得生活不下去的。 村民們怕他, 就請他吃喝……

我就不信邪。 國家的木材, 農民遇上急事要用, 請他查實情況批一下, 那是沒說的, 但憑什麼要給他請吃送禮?所以多年來, 我沒請這位“二書記”吃過一頓飯。

但倒楣事還是讓我撞上了, 我家的苞米倉子倒塌, 又趕上雨季, 一大堆苞米棒子攤在濕地上, 靠一塊塑膠布蓋著, 很快就會生芽黴爛。 鄰居建議:“你平時跟老呂相處得不怎麼樣, 但他那人不記仇的, 趕緊送份禮去, 三五十元的就中, 不然, 他不給你批木頭。 ”

我脖子一挺:“沒那麼嚴重吧,

我這情況難道是編的?他當林業員幹什麼吃的, 不簽字, 我到縣裡告去!”

恰巧老呂又來巡山, 我把他拉到院子裡說:“呂大爺, 您看我這情況……我寫了份申請, 您過過目。 ”

他看了看現場, 惋惜地說:“真不是時候, 馬上砍木頭重蓋, 爛了口糧, 那還了得。 ”

接過我的申請, 他歪歪扭扭地畫上了“同乙(意)”。 印盒、戳子隨身帶著, 拿出印章, 笑著說:“這是我的官印。 ”現場辦公, 蓋完戳兒, 我跟他商量:“能不能兩步一起走, 家裡安排人砍木頭, 我馬上到鎮上批手續?”

我擔心的是時間, 等我批回來天就黑了, 要到明天砍木頭蓋倉房, 可要是今晚上再下來暴雨, 那樣我就慘了。

“小夥子, 你別為難我。 有先把人槍斃了, 再審判的道理嗎?”

一句話把我噎住了。

沒辦法, 我翻山越嶺, 趕了二十多裡山路, 找到林業站的人, 遞上申請。 那人接過, 看了看說:“不成, 林業站這幾天不批木頭。 ”

我急了:“不批木頭, 我糧食都淋在雨裡怎麼辦?”

那人回答:“不批就是不批, 你回去跟老呂好好想辦法吧。 ”

得, 申請扣下, 我怎麼說也沒用。

回到家, 這一夜果然就下了暴雨, 可憐我那些苞米體重增加了一倍, 心疼得我老娘頂著屋子哭, 直罵我沒用, 連點木頭都批不下來, 這樣的條件換誰也得給批呀, 你就是得罪老呂了!

我得罪老呂不假, 但他確實批了呀。 鄰居好幾位都看過的, 都說確實是這麼個批條。 條件夠, 申請也簽名蓋章了, 林業站沒有不批准的理由啊。 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我前邊走, 老呂後面遞過話去, 讓那邊刁難我。

然而, 誰家都沒裝電話, 這山溝裡又沒信號, 手機不頂用的;老呂的腿又有些瘸, 無論如何也搶不到我前面去通風報信呀, 我可是一路小跑趕到那邊的呀。

我只好向鄰居請教。 鄰居說:“林業站的人不是說讓你跟老呂想辦法嗎?咱不信別的, 就信效果, 你馬上備上份禮物, 再把他請來吃一頓吧。 ”

我真不願意相信, 反復回憶, 沒有任何漏洞。 但苞米不能等啊, 我只好死馬當活馬醫, 買了五十元的禮物送去給老呂, 又把他老人家請到家, 好吃好喝伺候了一番。 在酒桌上我說:“呂大爺, 我那申請, 林業站沒批。 ”

老呂喝得高興, 說:“你這條件可夠了呀, 難道還要我再批一次?你再寫一份申請吧。 ”

我寫完申請, 他依然簽上那兩個字, 蓋了章。

又打著手電筒, 到現場照了照, 說:“苞米再不處理, 馬上就長毛了。 這樣, 我冒一次險, 你那邊去批, 同時派人砍木頭。 ”

我問這樣行啊?他打了個酒嗝:“我說行, 就差不多。 ”

你說怪不怪?我再去林業站, 遞上申請, 還是那個工作人員, 沖我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 居然拿起筆, 就批了“同意砍伐二十棵”, 並蓋上了林業站的大印!等我回到家時, 不但木頭砍了回來, 倉房也重建起來了。 我喜極而泣, 堅持要留呂大爺吃飯。 老呂說:“行了, 不是吃過一回了嗎, 你連夜把苞米弄進倉房裡吧, 當心爛了!”

老呂嘴是饞點兒, 但他卻不貪。

事情解決了, 我卻添了塊心病:為什麼第一次不批, 請了送了, 第二次就批了?我調查了很久, 也沒人說出究竟是怎麼回事?

老呂當護林員的那些年, 管得嚴,砍伐林木的現象確實得到了遏制。可是,最近距我們山溝五裡處,突然冒出了許多小煤礦,一些礦主的眼睛就盯上了我們山溝裡的樹林。他們暗地裡廉價收購木頭,混雜在正當管道購進的坑木裡使用。

這一下子,山溝裡的農民心活了,半夜三更上山偷伐木頭,一次扛兩根,扛到煤礦就賣十元錢哪。小山溝裡的人高興得眉飛色舞,這樣做下去一年,全溝人都可以脫貧!

可沒到一個星期,老呂發現了,他捏著鐮刀,在溝底下把偷木頭的祖宗三代罵了個底兒朝上,然後聲明,他不回村裡去了,就在這兒長住,治不了這些偷木頭的,他就打報告辭職,讓林業站的來罰死你們狗日的!

一連幾天,老呂在通往小煤礦的必經路邊打了個窩棚住下,還帶了一條兇狠的狼狗,抓住幾個偷木頭的。他把他們的名字記下,警告道:“這次不罰,下次再遇上你,要不你就殺了我,要不,我送你去林業站!”

大家想想,老呂一年賺那幾千塊工錢也不容易,偷木頭的念頭也就打消了。

見老呂熬累成那樣,鄉親們的心也是肉長的呀,就請他到家吃飯,或者做了好吃的給他送去。老呂就像讓開水燙了嘴:“不、不不,這飯我不能吃!”一個月下來,老呂瘦成了一架風箏。有人說,他就比骰子多一層皮,可以拿到牌桌上用了。

我們山溝是個屯,歸十裡外的村委會領導。這一天,屯長帶著我們七八個居民,齊刷刷地站到老呂面前,宣讀我們全屯村民的保證書:“尊敬的呂護林員:我們以全屯人的人格向您保證,今後如有人膽敢偷賣坑木,我們全屯人將他趕出山溝!”

念著念著,我們看到,老呂的眼眶裡淌出了混濁的老淚,他哽噎著說:“行了,行了,我撤,我撤。”

下山後,他沒等邀請就賴著去了屯長家。那天,他喝得爛醉,吐得一塌糊塗……

從那時起,山溝人再沒誰敢偷一棵木頭。

去年的一個深夜,秋雨綿綿,護林員老呂在一條小道上堵住了十幾個偷伐木頭的人。這些人都是關內跑來混生活的盲流,靠的是偷木頭賣幾個錢混日子。老呂說:“你們把家鄉糟蹋得混不下去了,又來糟蹋這兒的山溝是不是?木頭放下,你們得保證下次不來,我絕對不難為。”

這些人中有個頭目,是負案在逃的主兒,把木頭一扔說:“好你個斷子絕孫的老東西,你不讓老子好,老子也不讓你清靜!”撲上來就跟老呂扭在了一塊兒。

老呂年紀大了,腳下一滑,跌倒在地,手卻扭著那盜木賊不放。對方急了,從腰中拔出尖刀,捅進老呂的心窩……老呂鮮血噴湧,手指卻死抓住兇犯的肩膀,至死不鬆開……

兇手被判了死刑。老呂的追悼會也開過了,前後一個星期,我們山溝的樹林被偷砍了不少,白花花的樹茬子觸目驚心!林業站想改換一位護林員,找誰誰都不敢接任,哪個肯搭上命來幹這活兒!

林業站站長姓孟,帶著一些老呂的遺物來到了我們山溝,跟屯長說了半天話。屯長把大夥聚到一起,放一盤磁帶,聲音是老呂的:“……鄉親們,我無兒無女,在管林子時得罪了大家,千萬別往心裡去,管林子這活不好幹啊。我吃過、拿過大夥的,對不住了,可我本本上都記著呢,用我攢下的錢,按數歸還大夥兒,剩下的,交黨費……”

拿出老呂的本本,他哪年吃過哪家的請,一筆筆都在上面記著!

孟站長說:“老呂不容易,他做事認真,可是家裡沒個辦飯的,怎麼解決?我們就幫他想了個辦法,小小的揩老百姓一點油水,哪想到他都記在了賬上了。既然他的錢都存在銀行,那就替他還吧。”

我實在想不出老呂是怎麼跟林業站配合揩老百姓油的。孟站長歎了口氣:“這辦法哪個也識不破,不過操作起來很容易。他那圖章,如果蓋在‘同’字上,那就是暗示我們立即批准,如果偏了一點,就是不批!”

原來是這樣!

第二天,我們屯成立了義務護林隊,如果哪個膽敢偷伐一棵木頭,大夥就以老呂的名義廢了他。因為,老呂的墳墓就埋在我們的森林裡……

管得嚴,砍伐林木的現象確實得到了遏制。可是,最近距我們山溝五裡處,突然冒出了許多小煤礦,一些礦主的眼睛就盯上了我們山溝裡的樹林。他們暗地裡廉價收購木頭,混雜在正當管道購進的坑木裡使用。

這一下子,山溝裡的農民心活了,半夜三更上山偷伐木頭,一次扛兩根,扛到煤礦就賣十元錢哪。小山溝裡的人高興得眉飛色舞,這樣做下去一年,全溝人都可以脫貧!

可沒到一個星期,老呂發現了,他捏著鐮刀,在溝底下把偷木頭的祖宗三代罵了個底兒朝上,然後聲明,他不回村裡去了,就在這兒長住,治不了這些偷木頭的,他就打報告辭職,讓林業站的來罰死你們狗日的!

一連幾天,老呂在通往小煤礦的必經路邊打了個窩棚住下,還帶了一條兇狠的狼狗,抓住幾個偷木頭的。他把他們的名字記下,警告道:“這次不罰,下次再遇上你,要不你就殺了我,要不,我送你去林業站!”

大家想想,老呂一年賺那幾千塊工錢也不容易,偷木頭的念頭也就打消了。

見老呂熬累成那樣,鄉親們的心也是肉長的呀,就請他到家吃飯,或者做了好吃的給他送去。老呂就像讓開水燙了嘴:“不、不不,這飯我不能吃!”一個月下來,老呂瘦成了一架風箏。有人說,他就比骰子多一層皮,可以拿到牌桌上用了。

我們山溝是個屯,歸十裡外的村委會領導。這一天,屯長帶著我們七八個居民,齊刷刷地站到老呂面前,宣讀我們全屯村民的保證書:“尊敬的呂護林員:我們以全屯人的人格向您保證,今後如有人膽敢偷賣坑木,我們全屯人將他趕出山溝!”

念著念著,我們看到,老呂的眼眶裡淌出了混濁的老淚,他哽噎著說:“行了,行了,我撤,我撤。”

下山後,他沒等邀請就賴著去了屯長家。那天,他喝得爛醉,吐得一塌糊塗……

從那時起,山溝人再沒誰敢偷一棵木頭。

去年的一個深夜,秋雨綿綿,護林員老呂在一條小道上堵住了十幾個偷伐木頭的人。這些人都是關內跑來混生活的盲流,靠的是偷木頭賣幾個錢混日子。老呂說:“你們把家鄉糟蹋得混不下去了,又來糟蹋這兒的山溝是不是?木頭放下,你們得保證下次不來,我絕對不難為。”

這些人中有個頭目,是負案在逃的主兒,把木頭一扔說:“好你個斷子絕孫的老東西,你不讓老子好,老子也不讓你清靜!”撲上來就跟老呂扭在了一塊兒。

老呂年紀大了,腳下一滑,跌倒在地,手卻扭著那盜木賊不放。對方急了,從腰中拔出尖刀,捅進老呂的心窩……老呂鮮血噴湧,手指卻死抓住兇犯的肩膀,至死不鬆開……

兇手被判了死刑。老呂的追悼會也開過了,前後一個星期,我們山溝的樹林被偷砍了不少,白花花的樹茬子觸目驚心!林業站想改換一位護林員,找誰誰都不敢接任,哪個肯搭上命來幹這活兒!

林業站站長姓孟,帶著一些老呂的遺物來到了我們山溝,跟屯長說了半天話。屯長把大夥聚到一起,放一盤磁帶,聲音是老呂的:“……鄉親們,我無兒無女,在管林子時得罪了大家,千萬別往心裡去,管林子這活不好幹啊。我吃過、拿過大夥的,對不住了,可我本本上都記著呢,用我攢下的錢,按數歸還大夥兒,剩下的,交黨費……”

拿出老呂的本本,他哪年吃過哪家的請,一筆筆都在上面記著!

孟站長說:“老呂不容易,他做事認真,可是家裡沒個辦飯的,怎麼解決?我們就幫他想了個辦法,小小的揩老百姓一點油水,哪想到他都記在了賬上了。既然他的錢都存在銀行,那就替他還吧。”

我實在想不出老呂是怎麼跟林業站配合揩老百姓油的。孟站長歎了口氣:“這辦法哪個也識不破,不過操作起來很容易。他那圖章,如果蓋在‘同’字上,那就是暗示我們立即批准,如果偏了一點,就是不批!”

原來是這樣!

第二天,我們屯成立了義務護林隊,如果哪個膽敢偷伐一棵木頭,大夥就以老呂的名義廢了他。因為,老呂的墳墓就埋在我們的森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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