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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丨我的一九三七

1937年我還不到14歲。 那是一段苦難的歲月, 也是我終身難忘的歲月。 7月7日日軍進攻盧溝橋, 中國軍隊奮起反抗;8月13日日軍又在上海挑起戰火, 中國軍民開始全面抗戰。

8月14日下午, 我正在家裡的陽臺上晾曬衣物, 抬頭看見東南角上空中國飛機和日機正在交戰, 突然一架飛機後屁股掉下兩個小黑點, 緊接著就聽到轟隆隆兩聲……我馬上跑下樓來站在人行道上望呆, 聽到行人在議論, 有人說日本飛機的炸彈丟在“大世界”娛樂場附近了, 他剛從西藏路那裡過來, 看到卡車裝著血肉模糊的屍體;又有人說馬當路那裡有個石庫門房子,

天井裡躺滿了被炸傷的人。 上海陷入一片戰亂。 吃晚飯的時候, 大姐警告我說:“不准瞎跑, 炸彈是不長眼睛的。 ”

那時我們住在蘇州河邊的租界裡, 與四行倉庫隔河相望。 8·13以後我和大弟弟每天到陽臺上去隔岸觀戰, 可以依稀看到對面中國軍人的艱苦奮戰。 一天淩晨, 我們在曙光微曦中, 看到了太陽旗遍佈的對岸, 升起了一面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 人們奔相走告。 原來, 這是十七歲的女童子軍謝惠敏乘著夜幕泅渡蘇州河, 勇敢地將國旗獻給了四行倉庫的八百壯士。 這不僅使四行倉庫和整個上海戰區的軍心大振, 也振奮了全上海和租界各階層民眾抗戰到底的信心和決心。

很快就是深秋了, 大姐帶我逃難回到無錫鄉下胡埭蔡村老家。

不久, 日軍佔領了無錫城, 經常下鄉姦淫掠奪, 無惡不作。 鄉民萬分恐慌, 紛紛棄家外逃。 父母決定帶著三個孩子:我(14歲)、大弟(9歲)、小弟(6歲)再次逃難。 大姐一家就地留守, 大姐說她可以躲藏到田野裡去。

於是父親挑一個擔子, 一頭是行李乾糧, 一頭是小弟弟。 母親拉著大弟弟, 我緊跟其後。 我們這個小隊伍走啊走, 一天走了多少路?大約有一二十裡。 傍晚到了陽山腳下, 又餓又渴又累, 足底下都起了水泡。 當夜就蜷縮在一起, 躺在一戶農家的牛棚裡, 過了一宿。

次日清晨, 父親向農家買了一捆稻草, 借鍋燒了鍋開水, 大家啃著自帶的母親做的圓貼餅, 邊吃邊商量。 母親看著我們暗自掉淚, 她最後說:死也死在家裡。

又說家裡還有半甕頭黃豆(留了做種子的), 意思是這會兒可以拿來充饑。 於是, 我們又打道回府。

是年寒冬臘月, 有條運活豬的船要開往上海。 為了生計, 我大姐想回上海, 船主答應帶她走, 母親就叫我跟姐姐同行, 躲在豬群裡。 裝豬的大木船上下兩層, 可裝活豬數十頭。 我和大姐躲在下面的底層, 上面一層豬拉的糞便尿水直往下淌, 臭氣熏天。 我想嘔吐又沒處可吐, 也不敢吐, 竭力控制自己。

夜深人靜時船過太湖, 正好遇到日軍的巡邏艇, 噠噠噠……馬達聲由遠而近, 姐姐和我嚇得直抖。 就聽到日軍上船檢查, 鬼子站在甲板上, 用槍尖的刺刀往豬船艙裡亂戳, 只聽見豬們哇哇亂叫。 嚇得我抱住姐姐, 一動也不敢動。

過了好一會兒,

鬼子的汽艇漸漸遠去。 這時, 船老大叫我們爬上甲板透透新鮮空氣。 我們互相對望, 彼此都是散發淩亂, 污穢不堪。

船到達劉河時, 天色已經濛濛亮了。 我們又回到上海青島路的家。 這裡是英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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