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八年, 我剛八歲, 為照顧兩個弟弟, 那年父母沒有讓我上學。
父親是生產隊的記工員, 不但要每天三晌出工, 還要登記社員出勤情況。 生產隊活多勞力少, 為了集中時間多幹活, 每個生產隊都建了集體食堂, 供社員及家屬來這裡領飯。 母親和樣便姐負責蒸饃。
當時, 大人們都很忙, 強勞力上山煉鋼鐵去了, 剩下老.弱.病.殘和婦女們在家幹農活。 村裡沒有幼稚園, 大多數家庭都是大的照看小的, 老的照看幼的。 同巷子的士千照看妹妹彩琴, 拉朵照看妹妹小朵和醜女, 菊菊照看安家和創家。 我們都因為照看弟妹,
母親在食堂蒸饃很辛苦。 一米見方的木籠屜, 一鍋蒸四屜。 上籠下籠都要站在凳子上或灶臺上。 脖子上掛著毛巾, 時不時擦擦汗。 清晨, 我們還在睡夢中, 母親就去食堂了。 她告訴我:“要起早些和麵, 開飯時才能跟上吃。 ”晚上要和一大盆第二天要用的酵面。 我們等不見母親回家常常和衣而睡。 小弟弟有時哭鬧要媽媽, 可是母親不讓我帶他們去食堂, 她不願別人說閒話。
每天, 我們這些大些的孩子, 帶著自己的小兵小將, 聚集在街頭巷尾, 有時抓五子, 有時跳格子, 有時頂拐拐, 或者到田間地頭采野花, 追蝴蝶。 在田間, 看到棉花開得白茫茫一片, 有學生在老師的帶領下, 幫助生產隊摘棉花。
每當看到大人端盆提籃去領飯, 我們才各自回家吃飯。 玩累了, 想睡了, 多數時間是睡在記工室門前的長臺階上。 拉朵的小妹醜女說想睡覺, 一睡就睡到下午, 叫不醒, 也不吃飯。 天黑了, 拉朵才背她回了家。 第二天約她們玩時, 發現醜女滿臉通紅, 迷迷糊糊, 她媽又早早去了食堂。 拉朵趕忙拉她起來, 背上她放到士千家的臺階上, 我們就玩開了遊戲。 拉朵告訴我, 她媽說:“只要醜女乖著就行。 ”誰知, 這次發高燒倒是慢慢好了, 但是, 耳朵從此聽不見聲音了, 腿也不靈活了。 雖然多方醫治, 最終落下了終身殘疾。
回想這些年, 偶而遇見醜女, 心裡總是酸酸的。 好在她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土千的命運也是如此。 那時是深秋時節, 他媽在做衣服, 他倒在他媽旁邊, 無精打彩地躺著, 我和菊菊都覺得不對勁, 勸說他媽:“千萬不要和醜女一樣, 發燒會燒壞耳朵的”。 他媽當時只顧做衣服, 沒把我們的話當回事。 她有七個子女, 加上公公和丈夫, 全家+口人要過冬。 除了為生產隊幹活外, 抽空就要趕做衣服。 那時沒有縫紉機, 全靠手工完成, 辛苦可想而知。 士千也是發高燒時間久而失聰。 每當後來說起這件事, 她媽總是後悔地說:“我只想他不打攪我就行, 睡就睡吧, 誰知道害了他一輩子。 ”士千除了耳笨人很聰明, 愛學習, 肯鑽研。 後來學了一門泥瓦匠技術, 配置了助聽器,
每每回憶起這段往事, 都會使我心酸不已。 在那麼艱難困苦的曰子裡, 鄉親們為了自己的那份責任, 默默奉獻著, 沒有多少時間照顧兒女, 多麼無私的鄉親。 但他們對醫學的無知又多麼令人遺憾!
如今, 我們都已兒孫滿堂, 生活幸福, 我們要珍惜這幸福生活來之不易。 不忘初心, 牢記使命, 為創建更加美好的明天而努力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