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令之於北方, 總是顯得要慢上半拍。 在黃河以南, 四月間已槐花盛開、芬芳滿枝了。 而在我家鄉所處的華北地區, 這一場花事,
我所說的槐花, 並非國槐, 而是那種刺槐。 它原產北美, 十九世紀末才引入中國, 在黃、淮流域廣為種植。 因其形似國槐, 依國人習慣, 在前面冠之以“洋”字, 稱之為洋槐。
在我老家, 幾乎家家房前屋後都種植著洋槐。 我家老宅庭院中也有一棵, 從我記事起便已是軀幹粗壯, 冠如傘蓋, 讓我盡享它綠蔭的庇佑和花兒的芬芳。 每年, 到了四月下旬, 它才像個悠悠老者, 光禿禿的枝椏上不緊不慢地吐出土黃的小葉, 裡面隱隱現出點點花序, 像一個明眸皓齒的少女, 淡掃娥眉, 朱唇微啟, 在春風中輕擺裙裾, 羞羞答答, 一點點長大。 不經意間, 仿佛一夜春風的催使, 那一簇簇白色的小花就掛滿了枝頭, 碧樹銀鈴, 清香四溢, 聘聘婷婷佇立在你的面前。
當繁華落盡的時候, 洋槐樹是那麼不起眼, 甚至不怎麼招人待見。 冬天裡, 它樹幹皸裂, 枝椏乾枯, 渾身是刺。 而到了這盛時花期, 卻能給人帶來如此美的感受。 人無千日好, 花無百日紅。 看來樹和人一樣, 也並非完美無缺, 也有喜怒哀樂。 是生命, 便有它存在的意義;再美好, 也會留下殘缺的遺憾。 槐花雖美, 但花期短暫, 卻把它的高潔璀璨留在了五月的人間。
槐花不僅味香色美, 更是一道上佳的食材。 每到花期, 吃貨們總忍不住要捋上幾把, 用清水洗淨, 佐以蔥花薑絲、少許食鹽, 隨即用幹麵粉拌勻, 在餅鐺上放油煎或炸至金黃酥脆, 既可下酒亦可就飯, 又香又甜, 絕對是一道時令佳餚。 涼拌、做餃子餡、蒸菜團, 皆可,
冬, 早已無聲無息地遠去;春, 也正大踏步地走向深處。 我看著門外搖曳的垂柳, 串串的榆錢, 又望望那一株株的洋槐, 枝椏卻光禿依舊。 我在想:洋槐樹, 你還在等什麼?你的花期怎麼總是姍姍來遲?難道你還沒嗅到春的氣息?你是在等待久別的那一聲春雷嗎?
我期待著, 期待著那五月的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