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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帽取人”“按帽論價”:“帽子大戰”幾時休?

►以帽論價。

責編 | 李曉明

知識份子為更好的智趣生活 ID:The-Intellectu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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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有“以貌取人”, 今有“以帽取人”。

在時下全國各地你來我往、不亦樂乎的引才大戰中,

諾獎得主、兩院院士、“千人”“傑青”“長江學者”等人才“帽子”成了炙手可熱的香餑餑, 而且“帽子”越大越受青睞、價格越高越有市場, “人才大戰”在一定程度上變成了“以帽取人”“按帽論價”的“帽子大戰”。

你引進兩院院士、我引進諾獎得主, 你出1000萬、我出3000萬, “人才大戰”異化為“帽子大戰”

今年年初寧夏出臺的“高層次人才分類管理辦法”, 在目前各地的引才政策中很有代表性——

A類人才包括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獲得者、兩院院士等, B類人才包括“千人計畫”人選、長江學者人選等, C類人才包括國家優秀青年科學基金項目獲得者等, D類人才包括省級重點實驗室、研究中心主任等, E類人才為全日制博士。

這5類高層次人才享受差異化的待遇:安家費按人才分類不同最高達到220萬元,

最低20萬元;在科研和專案啟動資金方面, 自然科學、工程技術領域A類人才最高可獲得3000萬元, 其餘四類依次遞減。

在各地的引才計畫中, 物質待遇“沒有最高、只有更高”。 比如, 天津市濱海新區的“全球攬才”計畫規定, 對引進的諾貝爾獎獲得者、國家兩院院士、發達國家院士等著名專家, 給予最高1200萬元工作經費和生活補貼;河北省的《關於進一步做好院士智力引進工作的意見》規定, 對調入河北省或根據協定全職到河北省工作的院士, 省財政給予每人1000萬元科研經費補貼和200萬元安家費補貼, 每人每年給予20萬元特殊生活補貼。

近幾年推出的“雙一流”建設, 把高校之間的“引才大戰”推向白熱化,

除了諾獎得主、兩院院士, 戴有“千人”“傑青”“長江”“青千”“優青”“青年長江”等帽子的人才也是搶奪的重點對象。 除了數目不等的科研經費, 物質待遇也是“因帽而異”。

上海交大教授李俠曾在一篇題為《中國人才市場中的八大鐵帽子王》的博文中, 梳理了“八大鐵帽子王”的不同價位——

1、院士:待遇面議, 出現多大數字都不要驚訝;

2、千人:全職薪水80-100萬元;

3、長江學者:薪水60-100萬元;

4、傑青:薪水60-80萬元;

5、青年千人:薪水40-60萬元;

6、青年長江:薪水40-60萬元;

7、優青:薪水30-40萬元;

8、青年拔尖人才:薪水30-40萬元。

李俠說, 上述1-4類被稱作人才市場的“四大天王”“老鐵帽子王”;5-8類被稱作學術界的“四小金剛”、“小鐵帽子王”。 目前國內轟轟烈烈的人才爭奪戰, 主要集中在這八大鐵帽子王之間進行——其他的都不叫“人才”。

不難看出, 原本“以才取人”“按質論價”的“人才大戰”, 已在很大程度上異化為“以帽取人”“按帽定價”的“帽子大戰”。

並不是帽子越大本事越大, “以帽取人”“以帽論價”相當不科學

重視人才、重金引進人才無可厚非, 問題是:真的是“帽子越大本事越大”嗎?

“實際情況並非如此。 對於科學家的創新實力, 要分清‘過去式’和‘現在時’。 ”中科院某研究所副所長武可嘉說, 科學家評諾獎、選院士, 所依據的是他們青壯年時期作出的成果, 大部分科學家榮獲諾獎、當選院士時已經五六十歲, 有的甚至七八十歲。 “比如屠呦呦先生, 她2015年榮獲諾獎時已經85歲了。 ”

“科學探索和技術開發既需要活躍的思維、豐富的想像力, 也離不開充沛的體力。

”武可嘉進一步指出, 研究資料表明, 諾獎得主取得代表性研究成果的平均年齡在37歲左右, 能在古稀之年還堅持科研一線、做出重大原創成就的, 可以說是鳳毛麟角, 不能把個別現象當作普遍規律。

“因此, 大多數諾獎得主和院士獲得榮譽時已經過了創新的巔峰期, 很難再做出原創性的重大成果。 ”武可嘉說, 近年來我國新當選的院士年齡趨於年輕化, 少數正在一線的青年、中年科學家成為兩院院士。 “但是, 對這些科學家來說, 時間遠比金錢重要, 他們不會為了待遇而放棄自己手頭的工作;那些‘雙聘院士’‘多聘院士’, 大都是脫離一線的老院士。 ”

對於年富力強的中青年科學家而言, 有帽子的就比沒帽子的水準高、本事大嗎?

“當然不是這樣。”中科院院士、北京生命科學研究所研究員邵峰說,近年來隨著大批海歸留學人員回國、國內自己培養的高水準青年人才越來越多,實力相當的科學家群體明顯壯大。院士也好,“傑青”、“長江”也好,每年評選的數量相當有限,評上的不乏有一定水準的,但沒評上的也不見得水準差,有的甚至比評上的水準還高。“所以,‘以帽子論英雄’的做法很不科學。”他說,“我是2015年當選的院士,不能說我當選後水準立馬就提高了。”

“帽子大戰”利少弊多,所引發的負面效應值得重視

“俗話說‘種瓜得過、種豆得豆’,在吸引人才上也是如此。”武可嘉認為,無論是地方政府發展新興產業還是高校加強學科建設、增強科研實力,需要的都是“能幹活的人才”,而不是“名實不副”的頭銜、帽子。那些看重虛名的,最後得到的往往也是虛名。

“近年來個別地方熱衷於搞‘院士經濟’‘諾獎經濟’,其願景聽上去非常宏大,但最後的結果可能很不靠譜。”他分析說,在兩院院士中,中科院院士大多是搞基礎研究的,其成果距離產業化十萬八千里;諾獎得主就更是如此,他們自己根本就不懂產業,哪來的經濟呢?

武可嘉指出,對於高校而言,固然可以借助院士等大牛的聲望和在資源配置上的話語權,吸引中青年人才、集聚科技資源,固然可以在短期內提升自己的學科建設水準,但就全國而言,卻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一方面是導致人才惡性競爭,越富的地方人才越集聚、越窮的地方人才越少,使原本就難以留人的中西部地區人才流失更嚴重。”武可嘉說,另一方面,是加劇了科技資源的分配不公,讓業已存在的‘青椒’為大牛幹活的‘打工科研’愈演愈烈,既加劇了學術不公,也不利於青年人才的脫穎而出。這一傾向,與院士制度改革的初衷背道而馳。”

“如果任由‘帽子大戰’蔓延,將嚴重破壞我國的學術生態。”廣西大學校長趙躍宇認為,“帽子大戰”既給票子、又給位子,這種激勵方式一旦堂而皇之地大行其道、成為被社會認可的潮流,很多人的職業追求與聲名利益就會本末顛倒,很難再靜下來潛心學術、攻堅克難、精益求精。這不僅加劇了急功近利和浮躁的學風,甚至會動搖學者的學術追求,背離了高校研院所人才培養和科學研究的初衷。如果長此以往,將使我國的學術生態嚴重變態。

“在‘帽子大戰’出現之前,科研人員的‘搶帽子’現象就很嚴重,‘帽子大戰’無異於火上澆油,問題愈演愈烈。這將導致中國的科研更加急功近利,願意坐冷板凳、搞原創的人將更加稀少。”邵峰說,許多年輕人為了湊論文、“搶帽子”,就挑選那些容易做的題目做、先發夠論文再說;至於所做的題目是不是國際領域重要的科學問題,就顧不上考慮了。結果,做的研究只是修修補補的工作;等你戴上“帽子”、想起來再做的時候,那個重要的科學問題很可能早就被別人做了——大好年華就這樣就白白浪費了。

受訪者指出,現在國家大力宣導科學家靜下心來、甘坐冷板凳、十年磨一劍,以謀求重大原創和核心技術突破,但洶湧澎湃的“帽子大戰”卻很難讓科學家靜下心來,更不用說潛心攻關了。

看帽子更要看本事,讓“帽子大戰”回歸“唯才是舉”的正確軌道

“‘以帽取人’的‘帽子大戰’背離了‘唯才是舉’的人才評價標準,讓‘帽子’像SCI論文那樣,成為評價科技人員的指揮棒。如果長此以往,勢必讓更多人本末倒置、想方設法搶‘帽子’,在不知不覺中滑向‘重名輕實’、急功近利甚至追名逐利的深淵。”受訪者一致呼籲,必須及早採取措施、正本清源,讓“帽子大戰”回歸“唯才是舉”“以本事取人”的正確軌道。

武可嘉認為,在自上而下的行政主導下,“帽子大戰”在很大程度上成為地方官員的政績工程。“一些官員不懂前沿科技,‘搶帽子’最快最省事;一些官員急於在任期內把政績搞上去,搶到的帽子越多升遷越快,至於最終效果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引人用人既要看‘帽子’更要看本事,應該把目光由過去轉向未來、把考評的重點放到引進人才的創新能力和潛力上。”邵峰指出,除了在引才過程減少行政化、多讓科技同行把關,還應加強引才工程的績效評估。“應該採取引才績效定期評估,並實行當事人終身負責制,這樣將會抑制官員‘搶帽子’‘數帽子’的衝動。”

趙躍宇認為,“搶帽子”的背後是薪酬分配制度。當前高校、研究院所的績效薪酬制度與人才市場的實際情況嚴重脫節,“參公管理”的薪酬政策使高校、院所難以形成體現本行業特徵和自我約束、自我調節的薪酬制度,‘帽子’演變為位子、票子的砝碼。“今後應逐步壓縮甚至取消各級各類人才計畫稱號和政府獎勵方式,讓‘帽子’與薪酬脫鉤;在此基礎上,逐步建立與自己職業特徵相適應的薪酬體系和合理的績效獎勵制度,保障學者、科研人員有體面的收入。”

製版編輯:黃玉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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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這樣。”中科院院士、北京生命科學研究所研究員邵峰說,近年來隨著大批海歸留學人員回國、國內自己培養的高水準青年人才越來越多,實力相當的科學家群體明顯壯大。院士也好,“傑青”、“長江”也好,每年評選的數量相當有限,評上的不乏有一定水準的,但沒評上的也不見得水準差,有的甚至比評上的水準還高。“所以,‘以帽子論英雄’的做法很不科學。”他說,“我是2015年當選的院士,不能說我當選後水準立馬就提高了。”

“帽子大戰”利少弊多,所引發的負面效應值得重視

“俗話說‘種瓜得過、種豆得豆’,在吸引人才上也是如此。”武可嘉認為,無論是地方政府發展新興產業還是高校加強學科建設、增強科研實力,需要的都是“能幹活的人才”,而不是“名實不副”的頭銜、帽子。那些看重虛名的,最後得到的往往也是虛名。

“近年來個別地方熱衷於搞‘院士經濟’‘諾獎經濟’,其願景聽上去非常宏大,但最後的結果可能很不靠譜。”他分析說,在兩院院士中,中科院院士大多是搞基礎研究的,其成果距離產業化十萬八千里;諾獎得主就更是如此,他們自己根本就不懂產業,哪來的經濟呢?

武可嘉指出,對於高校而言,固然可以借助院士等大牛的聲望和在資源配置上的話語權,吸引中青年人才、集聚科技資源,固然可以在短期內提升自己的學科建設水準,但就全國而言,卻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一方面是導致人才惡性競爭,越富的地方人才越集聚、越窮的地方人才越少,使原本就難以留人的中西部地區人才流失更嚴重。”武可嘉說,另一方面,是加劇了科技資源的分配不公,讓業已存在的‘青椒’為大牛幹活的‘打工科研’愈演愈烈,既加劇了學術不公,也不利於青年人才的脫穎而出。這一傾向,與院士制度改革的初衷背道而馳。”

“如果任由‘帽子大戰’蔓延,將嚴重破壞我國的學術生態。”廣西大學校長趙躍宇認為,“帽子大戰”既給票子、又給位子,這種激勵方式一旦堂而皇之地大行其道、成為被社會認可的潮流,很多人的職業追求與聲名利益就會本末顛倒,很難再靜下來潛心學術、攻堅克難、精益求精。這不僅加劇了急功近利和浮躁的學風,甚至會動搖學者的學術追求,背離了高校研院所人才培養和科學研究的初衷。如果長此以往,將使我國的學術生態嚴重變態。

“在‘帽子大戰’出現之前,科研人員的‘搶帽子’現象就很嚴重,‘帽子大戰’無異於火上澆油,問題愈演愈烈。這將導致中國的科研更加急功近利,願意坐冷板凳、搞原創的人將更加稀少。”邵峰說,許多年輕人為了湊論文、“搶帽子”,就挑選那些容易做的題目做、先發夠論文再說;至於所做的題目是不是國際領域重要的科學問題,就顧不上考慮了。結果,做的研究只是修修補補的工作;等你戴上“帽子”、想起來再做的時候,那個重要的科學問題很可能早就被別人做了——大好年華就這樣就白白浪費了。

受訪者指出,現在國家大力宣導科學家靜下心來、甘坐冷板凳、十年磨一劍,以謀求重大原創和核心技術突破,但洶湧澎湃的“帽子大戰”卻很難讓科學家靜下心來,更不用說潛心攻關了。

看帽子更要看本事,讓“帽子大戰”回歸“唯才是舉”的正確軌道

“‘以帽取人’的‘帽子大戰’背離了‘唯才是舉’的人才評價標準,讓‘帽子’像SCI論文那樣,成為評價科技人員的指揮棒。如果長此以往,勢必讓更多人本末倒置、想方設法搶‘帽子’,在不知不覺中滑向‘重名輕實’、急功近利甚至追名逐利的深淵。”受訪者一致呼籲,必須及早採取措施、正本清源,讓“帽子大戰”回歸“唯才是舉”“以本事取人”的正確軌道。

武可嘉認為,在自上而下的行政主導下,“帽子大戰”在很大程度上成為地方官員的政績工程。“一些官員不懂前沿科技,‘搶帽子’最快最省事;一些官員急於在任期內把政績搞上去,搶到的帽子越多升遷越快,至於最終效果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引人用人既要看‘帽子’更要看本事,應該把目光由過去轉向未來、把考評的重點放到引進人才的創新能力和潛力上。”邵峰指出,除了在引才過程減少行政化、多讓科技同行把關,還應加強引才工程的績效評估。“應該採取引才績效定期評估,並實行當事人終身負責制,這樣將會抑制官員‘搶帽子’‘數帽子’的衝動。”

趙躍宇認為,“搶帽子”的背後是薪酬分配制度。當前高校、研究院所的績效薪酬制度與人才市場的實際情況嚴重脫節,“參公管理”的薪酬政策使高校、院所難以形成體現本行業特徵和自我約束、自我調節的薪酬制度,‘帽子’演變為位子、票子的砝碼。“今後應逐步壓縮甚至取消各級各類人才計畫稱號和政府獎勵方式,讓‘帽子’與薪酬脫鉤;在此基礎上,逐步建立與自己職業特徵相適應的薪酬體系和合理的績效獎勵制度,保障學者、科研人員有體面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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