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江歲月41」我所聽過的洪江民間故事（二）：哈寶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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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寶識字

撰稿：南歌

余幼時于洪江閭閻屢聞長者言：昔有某朱戶，廣有良田，家財萬貫，惟後嗣不繁，止有一子。子又蠢昧不可教，年過舞勺，尚未開蒙。裡人諢其名曰“哈寶”。故朱戶雖守陶朱猗頓之富，

亦終日憂心忡忡，鬱鬱寡歡。

一日，朱戶張榜於邑之南北諸城門，言有教得犬子識一字者，脩酬稻穀十石。邑人固知其子顢頇呆愚，榜城門數日，四方之士過而無人問津。有聘之官署西席者，慣操塾師業。恰縉紳致仕歸籍，塾師亦負篋返故里，過邑門見榜，正中下懷，

遂揭之詣朱戶，曰：“吾可為也。 ”朱戶喜，延其至中堂，于“天地君親師”龕下端坐，遣子行師禮，又辟幽篁嘉箐靜軒，為教習之館。

塾師竊思：朱戶只曰識得一字，未嘗言何字也。吾盍不擇最易識之“一”字，日日教習之，哈寶賽阿斗，稀泥尚可一抹附牆焉；庶或乃吳下阿蒙，亦未可料哉！謀定，匿喜，意脩谷十石唾手可得耳。

是日始，塾師持戒尺一柄，督哈寶日日習“一”字。稍有啙窳（懶惰），或思鴻鵠將至，輒戒尺伺候。哈寶懼之，弗敢忤也。每朝暾初露，即離衽席，執管複複書“一”；月上蕉窗，尚課於案，口聲聲念“一”。塾師且于廡廊、台柱、壁上畫“一”雕“一”書“一”，無日滿目無所不“一”也。塾師亦善誨，偶順哈寶好嬉天性，捉蚱蜢一匹曰“一”，逮促織一頭曰“一”；又置籠舍蓄兔、鴨、鵝各一，

於晨、午、暮時分牧之，使其會意“一”也。越月余，塾師無乃指何處所畫、書、雕之“一”字，哈寶脫口即呼“一”。塾師喜甚，歎曰：“孺子可教也！”

塾師擇日白朱戶，曰：“貴子識得一字也。 ”朱戶曰：“何字？”曰：“一。 ”朱戶曰：“善！”乃呼傭工：“明日曬穀！”翌晨傭工舁十石良穀出倉，

鋪之曬場。俟陽烏墜西，朱戶引塾師攜哈寶至曬場，持扁擔于穀中劃之一橫，指曰：“何字？”哈寶目鼓如銅鈴瞪之，曰：“不識。 ”塾師聞聽大怒曰：“吾日日教習之一字，何言不識！”哈寶惑目之，曰：“先生日教之一字，皆長幾寸許，何有若穀中扁擔長一字耶？故不識。 ”塾師幾氣絕，目眥欲裂，踣坐穀中，嚅囁無言對朱戶。朱戶喝傭工曰：“穀歸倉廩！”言訖，拂袖而去。

南歌子曰：吾等幼時每聞哈寶識字故事，皆笑其何愚也，複笑先生不教谷中扁擔長“一”耳。及長，吾亦嘗為師，屢聞名家言：“唯有不善教之師，未有不可教之生也。 ”今以哈寶事觀之，此言過絕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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