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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數學家舒其望:若整天忙著填表評傑青,哪有時間做學問?

舒其望 資料圖

“反正聰明人總是很多的, 你提供一個好的環境, 他們就會冒出來。 ” 美國布朗大學應用數學教授舒其望曾是改革開放以來擔任美國名校數學系主任的第一位大陸留學生,

當澎湃新聞記者問起學科建設的經驗, 他輕鬆地回答道。

舒其望衡量一個好環境的最重要標準, 就是能讓科研工作者不分心。 比起競爭數量限定的職位、統計瑣碎繁冗的指標、評選層層壓身的稱號, 他相信, 同行評議護航下的終身教職制度, 能讓學者在專心學問的同時, 自然而然獲得與其水準相稱的待遇。

這也許是舒其望今年欣然加入未來科學大獎科學委員會的原因之一。 這個由大中華區民間資本設立的科學獎開出單項百萬美元獎金, 獎勵那些由同行評議選出的大中華地區原創基礎科學研究。

舒其望參與評選的獎項為“數學與電腦科學獎”, 去年剛剛頒發出第一屆,

得主是時任北京國際數學研究中心教授許晨陽。

數學家嚮往的“世界頂尖”境界, 或許離不開舒其望所說的不分心。

有些孩子就喜歡數學

舒其望現為美國布朗大學講座教授、美國工業與應用數學學會會士及美國數學學會會士。 常春藤盟校之一的布朗大學, 是一所古老的頂級私立研究型學府。

他的研究領域包括用於求解雙曲方程和對流占優偏微分方程的高精度WENO有限差分及有限體積方法、間斷有限元方法和譜方法等。 這些方法被廣泛應用於計算流體力學、半導體元件模擬及計算宇宙學等領域。

簡單來說, 微分方程等數學模型可以通過電腦演算法應用到上述領域。 而舒其望所做的研究,

就是用數學方法去檢驗、提高這些演算法的可靠性、準確性和工作效率。

比如, 如果對飛機形狀做出一些特定的調整, 飛機是否能飛得更加平穩呢?在傳統上, 航空工程師可以在風洞實驗中測試氣流阻力、噪音等。 舒其望與工程師一起設計、分析演算法, 將風洞實驗在電腦上類比出來。 這些數學模型, 又往往與天體模擬、半導體元件模擬有相通之處。

現年61歲的舒其望祖籍安徽黟縣, 他在文革期間度過了中小學, 所以也很難說得上有過任何當數學家的童年理想。 在這條他個人形容為 “按部就班”的道路上, 沒有濃重的浪漫主義筆墨, 只有數學沿途隨意播下興趣的種子, 在多年後竟蔚然成林。

在“胡鬧”的上學階段憑興趣多看了幾本數理化方面的書籍、在恢復高考時報考了相對準備得比較好的數學,

1978年, 舒其望“按部就班”地進入了中國科學技術大學, 開始接受系統性的數學教育。

在舒其望的回憶中, 那時的中科大的師生都充滿幹勁, 他在“嘗到甜頭”後越來越覺得, 做數學研究是一件挺好玩的事情。

“但那時候是不是就一定認准了要當數學家呢?好像也不敢說這個話。 ”舒其望保持著輕鬆而低調的敘述語氣。 甚至當被問起後來赴美取得一些研究成果的成功經驗時, 他也只是笑著說道:“可能是我運氣比較好, 找老師很順利, 老師也很好, 給我的題目也很好, 找工作也順利, 可以說是一切都順利。 也許是因為數學比較容易吧, 不用牽扯到做實驗或其他很多技能。

舒其望的同輩人在“胡鬧”中憑著興趣自學成長, 舒其望下一代的許多孩子, 卻在奧數班中度過了無數週末。 他希望, 奧數能褪去高考加分等功利性因素, 單純作為課外活動存在:“有些孩子喜歡畫畫, 有些孩子喜歡打籃球, 而有些孩子就喜歡數學。 ”

分心的事多了, 學問就做不好

在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獲博士學位後, 1987年, 舒其望開始在布朗大學任職。 其中1999年至2005年間, 他擔任應用數學系系主任, 為改革開放後中國留學生中第一人。

談起學科建設, 舒其望反復強調不能讓科研工作者有太多分心的事情:“要讓大家一心一意做自己想做的研究, 不需要成天擔心自己的教職保不保得住, 或是去想是不是可以拿到‘傑青’之類的稱號。 ”

相比國內通常為科研人員設置階段性的考核指標,由此被一些行政程式和人事關係牽絆精力,他認為美國的終身教職制度能更好地提供專心的研究環境。

“一天到晚填表,說今年發了多少一區文章、二區文章,哪有時間幹這種事?我最多花5%的時間在這些對科研毫無用處的事情上。”舒其望直言道。

“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分心的事多了,學問就做不好。”他簡單直白的邏輯,令人想起蘇軾“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的感慨。

舒其望看到一些中國高校也在嘗試終身教職制度,但實際操作中設置了諸多行政性指標:“比如說今年能申兩個(職位),五個人都夠格申請。一定要從五個人裡面評出兩個人,這個做法就非常要命。這五個人又不是都做一個研究方向的,你怎麼判斷淘汰哪三個人呢?”

他擔心的情況是,也許五個人都很優秀,卻因為學術外的人為因素,無法都拿到職位。

相比起來,美國的終身教職制度始終著眼於考量個人素質是否足夠優秀,“你申不上是因為你不太符合這個位置所要求的標準,而不是因為沒有位置給你了。”舒其望概括了一下內在的邏輯差異。

終身教職這個科研鐵飯碗,會不會存在誘使科研人員混日子的隱患呢?舒其望說道,根據他的個人見聞,這樣的制度能保絕大多數的優秀人才在專心科研的同時拿到相應水準的職位,混日子的隱患是必然存在的代價。從現實情況看,這代價已經極小。

數學不需要跟著熱點走

不過,即使在實施終身教職的大洋彼岸,足夠 “分心”的理由也還有很多。如今舒其望門下有著很多中國學生,保持著用功而成績優秀的傳統,但比起老一輩留學生,他們的七巧玲瓏心也許有了更多的疑問,比如,“我是不是應該去賺大錢?”

他門下的桃李絕大部分仍選擇了繼續做研究,去工業界的不到四分之一。但不可否認,金融和電腦產業的火熱,足以令許多數學系學生心動側目。

有意思的是,舒其望進入未來科學大獎科學委員會參與評選的 “數學與電腦科學獎”,其獎項名稱本身就點出了,數學這門古老神聖的基礎學科,和電腦科學這門炙手可熱的產業新貴,已被緊密地聯繫在一起。

站在應用數學家的角度,舒其望對電腦科學眼下的人工智慧熱看得較為平淡。這並不是人工智慧第一次掀起熱潮:“上世紀60年代就搞過一次,最後發現電腦還沒達到那個能力,走不通。現在數學上取得了一些革命性的突破,電腦當然也有很大的進步,兩相結合,大家就看到了希望,又說這個東西可以做出來。有熱點就會有炒作,現在的人工智慧可能存在炒作的情況,到底能堅持多久我也不敢說。”

潮來潮去間,人工智慧仍在等待數學世界裡的鬥轉星移。“熱點可能幾年一換。只要你把數學基礎做好了,不管什麼來了都能用得上。所以我覺得,數學不是特別需要跟著熱點走。”舒其望總結道。

相比國內通常為科研人員設置階段性的考核指標,由此被一些行政程式和人事關係牽絆精力,他認為美國的終身教職制度能更好地提供專心的研究環境。

“一天到晚填表,說今年發了多少一區文章、二區文章,哪有時間幹這種事?我最多花5%的時間在這些對科研毫無用處的事情上。”舒其望直言道。

“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分心的事多了,學問就做不好。”他簡單直白的邏輯,令人想起蘇軾“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的感慨。

舒其望看到一些中國高校也在嘗試終身教職制度,但實際操作中設置了諸多行政性指標:“比如說今年能申兩個(職位),五個人都夠格申請。一定要從五個人裡面評出兩個人,這個做法就非常要命。這五個人又不是都做一個研究方向的,你怎麼判斷淘汰哪三個人呢?”

他擔心的情況是,也許五個人都很優秀,卻因為學術外的人為因素,無法都拿到職位。

相比起來,美國的終身教職制度始終著眼於考量個人素質是否足夠優秀,“你申不上是因為你不太符合這個位置所要求的標準,而不是因為沒有位置給你了。”舒其望概括了一下內在的邏輯差異。

終身教職這個科研鐵飯碗,會不會存在誘使科研人員混日子的隱患呢?舒其望說道,根據他的個人見聞,這樣的制度能保絕大多數的優秀人才在專心科研的同時拿到相應水準的職位,混日子的隱患是必然存在的代價。從現實情況看,這代價已經極小。

數學不需要跟著熱點走

不過,即使在實施終身教職的大洋彼岸,足夠 “分心”的理由也還有很多。如今舒其望門下有著很多中國學生,保持著用功而成績優秀的傳統,但比起老一輩留學生,他們的七巧玲瓏心也許有了更多的疑問,比如,“我是不是應該去賺大錢?”

他門下的桃李絕大部分仍選擇了繼續做研究,去工業界的不到四分之一。但不可否認,金融和電腦產業的火熱,足以令許多數學系學生心動側目。

有意思的是,舒其望進入未來科學大獎科學委員會參與評選的 “數學與電腦科學獎”,其獎項名稱本身就點出了,數學這門古老神聖的基礎學科,和電腦科學這門炙手可熱的產業新貴,已被緊密地聯繫在一起。

站在應用數學家的角度,舒其望對電腦科學眼下的人工智慧熱看得較為平淡。這並不是人工智慧第一次掀起熱潮:“上世紀60年代就搞過一次,最後發現電腦還沒達到那個能力,走不通。現在數學上取得了一些革命性的突破,電腦當然也有很大的進步,兩相結合,大家就看到了希望,又說這個東西可以做出來。有熱點就會有炒作,現在的人工智慧可能存在炒作的情況,到底能堅持多久我也不敢說。”

潮來潮去間,人工智慧仍在等待數學世界裡的鬥轉星移。“熱點可能幾年一換。只要你把數學基礎做好了,不管什麼來了都能用得上。所以我覺得,數學不是特別需要跟著熱點走。”舒其望總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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