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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和我爭吵一輩子的男人,走了

作者:

◆◆◆

33歲那年, 父親才有他。 他是父親唯一的孩子, 但他從來沒有被父親表揚過。

從他記事起, 父親留給他的印象, 就是嚴肅得幾近古板, 節儉得幾近吝嗇, 嚴厲得幾近苛刻。

作為在紅旗下長大的一代人, 父親信奉:男孩子只有吃過苦作過難歷經過風雨, 才會更有出息, 更像男人。

“這麼點小事, 就哭鼻子, 你就這點出息?”

“這點苦, 你都吃不了, 你將來能幹什麼?”

“這麼簡單的事兒, 你都搞砸了, 你還能幹啥!”

小時候, 這是父親面對他時, 張口就來的批評和指責。

除此之外, 父親還看不慣他的所有行為:吃飯不小心掉一粒米飯,

就斥責他浪費糧食, 不懂節約;母親給他買身新衣服, 就會被批評成慈母多敗兒;他考了好成績, 拿著獎狀興沖沖跑回家, 換來的往往是父親的一頓嘲諷:“別高興太早, 下次不一定考啥樣。 ”

身邊的親戚朋友都認為他是一個乖巧懂事、努力友好的孩子。 但在父親眼中, 他就是一個性格懦弱又好大喜功的膽小鬼。

他也一度認為父親是世界上最討厭的人。 看到別人家的父親都那麼和藹可親, 他甚至覺得自己或許就像鄰居們說的那樣, 是撿來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 他在奶奶家的老相冊裡, 看到父親小時候的照片——照片上的那個少年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他才不得不心痛地接受他和父親真的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血脈關係。

打擊和對抗、生疏與逃離, 是他和父親之間長久而恒定的狀態。

父親從自身經歷出發, 去權衡他, 比較他, 否定他, 覺得他渾身是缺點。

他從想當然的角度去解釋父親, 去抗拒他, 否定他, 覺得他永遠是敵人。

缺乏溝通和理解、認同和接納的親子關係, 讓他在糾結與掙扎中, 成為處處和父親作對的那個人。

父親說, 男孩子最好念理科, 掌握一門技術, 多條吃飯門路, 學好了還能報效祖國造福人類。

他不聽, 一意孤行地選擇了文科。 雖然, 他的理科成績比文科還要好。

父親說, 男孩子不要糾纏於兒女情長, 要先立業再成家, 先能養活自己才有資格照顧別人。

他偏不聽, 高中就談起了戀愛, 大學一畢業就結了婚, 雖然當時身無分文, 後來險些離婚。

父親說, 研究生畢業最好能考公務員, 進入體制好好磨練磨練, 學會瞭解國家、接受現實, 才能敬畏規則、堅守底線。

他偏不聽, 研究生畢業後進入一家外企上班, 雖然整天加班累成狗, 但從不在父母面前露出一點悔意。

後來, 他張羅著在深圳買房。

父親和母親一起來看他, 給他帶來一張銀行卡, 上面存有80萬塊錢。 他不想讓父親看不起自己, 就堅決不收。

父親指著他的鼻子說:“這是老子最後一次給你錢, 混不出個人樣來, 就別說是我兒子。 ”

他被父親的惡語氣惱, 一下把銀行卡扔到地上。

那天晚上, 從母親口中, 他才得知, 那80萬塊, 除了父母親的養老錢, 其中一大部分, 來自爺爺奶奶那套老宅。

那是兩位老人留給父親的遺產,

聽說他要買房後, 父親毫不猶豫地把老宅賣了。

母親噙著淚對他說這些時, 他感動陌生又錯愕。

他無法想像那個動不動就責駡他的男人會毫無保留地愛他, 就像他無法想像腰杆挺直、雙目炯炯的父親, 會在一夜之間會消瘦如柴, 兩鬢白髮。

為了混出個人樣來, 30歲那年, 他辭掉外企的工作, 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公司成立的頭兩年, 一切都非常艱難, 他平均每天睡眠不足4個小時。 整日的忙碌和應酬, 讓他忽略了父母的安危與健康。

直到有一天, 母親給他打來電話, 說三天后父親就要做手術, 他才知道父親患上了食道癌。

猶豫再三, 他還是放下手頭的一切, 乘飛機回到家鄉, 在手術單上簽字, 推父親進手術室, 陪父親熬過危險期。

看著曾經如是倔強如是霸道的父親, 像個無助孱弱的孩子, 渾身插滿管子地蜷縮在病床上不停呻吟, 平生第一次, 他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有些可憐。

父親終於能夠吃一點點東西了, 終於能夠下床走路了, 終於有力氣又沖他發脾氣了:“回去, 回去, 一天也別讓我看見你。 放著公司一大攤子事兒不管, 守著我算哪門子事兒!我不想看見你!”

一氣之下, 他沒等父親出院就飛回了深圳。

忙碌的間隙, 他學會時常給父母打電話。 即便撥父親的手機, 接電話的也永遠是母親。

30多年了, 他們父子之間, 還是無法心平氣和地拉家常。 張口就來的爭吵和指責, 成了他們走近彼此、瞭解彼此的唯一方式。

去年9月, 他正在國外出差, 忽然接到母親的電話:父親再次犯病, 癌症不停轉移,吃不下任何東西,陷入昏迷狀態。

他直接飛回家去了醫院。病魔把一米八的父親,折磨得只剩下40公斤。父親已經無法下床,時而清醒時而迷糊。

“兒子回來了,回來看你了。”母親趴在父親耳邊說。父親慢慢睜開了眼睛,喉結不停地蠕動,試圖抬起右手去摸他的手。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握住父親乾枯的手,喊了一聲“爸”。

淚水順著父親的眼角流出來,一滴滴流過父親瘦骨嶙峋的鬢角,再一滴滴淌到潔白的枕頭上。

他就那樣握著他的手,久久站在床邊。

父親走了,在一個飄雨的清晨。

父親走後,他在父親書櫃最裡層的抽屜裡,發現了20多本日記:那是父親一個人的秘密,從青年到老年,整整記了40年。

他打開日記,一頁一頁地讀下去,讀到跪到在地,讀到淚流滿面,才發現日記裡面記滿了他。

他出生那天,父親寫道:

“5月18日晚上8時,兒子出生。看著他的小臉,小手,小腳,忍不住一次次熱淚盈眶。感謝上蒼,讓我成為父親。這是一個神聖的稱呼,是要用一輩子履行的職責。從今後,我不僅要教他成才,更要教他成人。”

他上小學那天,父親寫道:

“9月1日,兒子去學校。學校不遠,就在家門口。他希望他媽媽送他,我讓他一個人去。放手與目送,成長和獨立,是父母和子女的必修課,要儘早修完。”

他考上重點中學那天,父親寫道:

“兒子收到了一中的錄取通知書。同事都很羡慕,稱讚我有這麼一個優秀的孩子。我的確為他驕傲,從小學到現在,他都是優秀的懂事的努力的。但我深知,他是個特別容易驕傲的人,前方還有很長的路等著他,笑到最後的人才能笑得最甜。所以,在他面前,我未曾流露半點喜悅。”

他考上大學那天,父親寫道:

“果然是我的兒子,一下子考上了南京大學。雖然他沒聽從我的意見,執意學了文科,還是為他高興。只要他喜歡就好。很想表揚他,或者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最終還是放棄。他一定不會接受吧。”

他結婚那天,父親寫道:

“看著一臉稚氣的他,就這樣成了一家之主,內心充滿喜悅,但更多的是不舍和不安。圍城已進,初心難守,希望他做一個有責任的男人,不辜負把整個青春都給了他的女孩。”

癌症確診那天,父親寫道:

“回想過去60多年,此生最大的遺憾,是對兒子管得太嚴,批評的太多,鼓勵的太少。很想和他說聲對不起,不知道老天還給不給我這個機會。”

父親日記的最後一頁,停留在2016年的9月6日,上面只寫了一句話:

“夢見兒子回來了,他說,他不怨我……”

———結束,是另一種開始———

癌症不停轉移,吃不下任何東西,陷入昏迷狀態。

他直接飛回家去了醫院。病魔把一米八的父親,折磨得只剩下40公斤。父親已經無法下床,時而清醒時而迷糊。

“兒子回來了,回來看你了。”母親趴在父親耳邊說。父親慢慢睜開了眼睛,喉結不停地蠕動,試圖抬起右手去摸他的手。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握住父親乾枯的手,喊了一聲“爸”。

淚水順著父親的眼角流出來,一滴滴流過父親瘦骨嶙峋的鬢角,再一滴滴淌到潔白的枕頭上。

他就那樣握著他的手,久久站在床邊。

父親走了,在一個飄雨的清晨。

父親走後,他在父親書櫃最裡層的抽屜裡,發現了20多本日記:那是父親一個人的秘密,從青年到老年,整整記了40年。

他打開日記,一頁一頁地讀下去,讀到跪到在地,讀到淚流滿面,才發現日記裡面記滿了他。

他出生那天,父親寫道:

“5月18日晚上8時,兒子出生。看著他的小臉,小手,小腳,忍不住一次次熱淚盈眶。感謝上蒼,讓我成為父親。這是一個神聖的稱呼,是要用一輩子履行的職責。從今後,我不僅要教他成才,更要教他成人。”

他上小學那天,父親寫道:

“9月1日,兒子去學校。學校不遠,就在家門口。他希望他媽媽送他,我讓他一個人去。放手與目送,成長和獨立,是父母和子女的必修課,要儘早修完。”

他考上重點中學那天,父親寫道:

“兒子收到了一中的錄取通知書。同事都很羡慕,稱讚我有這麼一個優秀的孩子。我的確為他驕傲,從小學到現在,他都是優秀的懂事的努力的。但我深知,他是個特別容易驕傲的人,前方還有很長的路等著他,笑到最後的人才能笑得最甜。所以,在他面前,我未曾流露半點喜悅。”

他考上大學那天,父親寫道:

“果然是我的兒子,一下子考上了南京大學。雖然他沒聽從我的意見,執意學了文科,還是為他高興。只要他喜歡就好。很想表揚他,或者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最終還是放棄。他一定不會接受吧。”

他結婚那天,父親寫道:

“看著一臉稚氣的他,就這樣成了一家之主,內心充滿喜悅,但更多的是不舍和不安。圍城已進,初心難守,希望他做一個有責任的男人,不辜負把整個青春都給了他的女孩。”

癌症確診那天,父親寫道:

“回想過去60多年,此生最大的遺憾,是對兒子管得太嚴,批評的太多,鼓勵的太少。很想和他說聲對不起,不知道老天還給不給我這個機會。”

父親日記的最後一頁,停留在2016年的9月6日,上面只寫了一句話:

“夢見兒子回來了,他說,他不怨我……”

———結束,是另一種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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