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玄怪錄》載,
張老是揚州六合人,
經營菜園子為生,
勤勞儉樸,
小日子過得也算湊合。
南朝梁武帝天監年間,
揚州府衙幕僚、揚州六合人韋恕從任上返回故里,
隱居清修。
韋恕膝下只有一女,
到了成婚的年紀,
韋恕找來當地一位有名氣的媒婆,
請她幫忙為女兒找個好人家。
張老聽到這個消息,
眉開眼笑,
專門守在韋府門外。
媒婆出來後,
張老一把拉住她,
非要請她到家中喝酒。
媒婆盛情難卻,
只好從命。
兩人來到張老的菜園,
張老殷勤備至,
早準備好了酒肉果蔬,
媒婆也不客氣,
坐下就胡吃海塞起來。
酒至半酣,
張老賠笑道:“聽說韋家要嫁女兒,
我雖然老邁,
但經營這菜園子多年,
頗有家資,
請您去跟韋大人說說,
把他女兒嫁給我吧。
” 聽到此話,
媒婆差點兒沒把吃的東西吐出來,
一拍桌子,
罵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張老也不生氣,
只憨憨一笑。
幾天後,
張老再次找到媒婆,
仍說非韋小姐不娶。
媒婆無奈,
看張老一臉誠懇,
只得沒好氣地提醒他:“你這老頭子太自不量力了,
哪有書香門第、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嫁給種菜的糟老頭子的?沒錯,
韋大人清廉自守,
家境不富裕,
可你知道嗎,
多少貴公子都排著隊求娶韋小姐呢!你別再自取其辱了。
”張老說:“就求您跟韋大人說一下,
要真不答應就算了,
我絕不再為難你。
” 媒婆畢竟吃了人家的酒席,
沒辦法,
只得答應為他傳句話。
媒婆將此事告訴了韋恕,
誰知話沒說完,
韋恕已勃然大怒:“你這老太婆居然看不起我,
我就是再窮也不能把女兒嫁給一個賣菜的老頭子!”媒婆嚇壞了,
趕緊賠禮道歉:“都怪那個糟老頭子,
非逼我傳話!”韋恕順口道:“他不是有錢嗎?你去告訴他,
想娶我女兒除非拿500緡錢做聘禮,
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 媒婆一聽樂了,
這下好了,
回去告訴那老頭兒,
還不得把他嚇死。
不料,
張老聽到這個數字,
居然滿口答應,
不一會兒,
就推著車子載著滿滿一車錢到了韋府。
韋恕傻眼了,
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躊躇半天,
只好硬著頭皮對女兒說明情況。
沒料想,
韋小姐也沒什麼怨言,
很冷靜地答應了婚事。
韋恕不禁驚呼難道這是天意! 張老就這麼娶了如花似玉的韋小姐,
老夫少妻,
誰見了都彆扭,
但兩口子倒覺得沒什麼。
張老依舊照料菜園子,
施肥鋤草,
剪枝澆水,
收菜賣菜,
忙得不亦樂乎。
韋小姐在旁協助,
毫無愧色。
韋家親朋好友很厭惡他們,
經常責怪韋恕:“大人清廉,
可君子固窮,
怎麼能紆尊降貴,
把千金小姐嫁給一個老頭子?現在木已成舟,
的確是沒辦法了,
可你能不能讓他們兩口子走得遠遠的,
你不嫌丟人,
我們還嫌丟人啊!” 韋恕也是心煩意亂,
於是準備了酒菜,
請張老和女兒來吃飯。
席間,
韋恕微露其意。
張老起身敬酒,
道:“我夫妻二人一直沒離開這兒,
就是擔心岳父大人疼愛小姐,
不忍她遠行。
現在既然您也有這想法,
我們明天就離開,
我在王屋山下有一處宅子,
正好搬到那兒居住。
岳父大人要是思念小姐,
可讓大舅哥去天壇山南邊的張家莊找我們。
” 第二天,
張老攙扶妻子坐到驢上,
給她壓低斗笠帽檐,
自己拄著拐杖跟在後面,
黯然離去。
韋恕目送,
心中很不是滋味。
此後數年,
女兒、女婿音訊全無,
韋恕哀歎不已,
想著女兒命苦,
嫁了個老頭子,
還要搬到山裡住,
不定如何蓬頭垢面,
滿面煙塵呢。
一日,
韋恕實在放心不下,
就派大兒子韋義方前去探望。
韋義方一路風餐露宿,
終於來到天壇山南麓,
遇見一個昆侖奴(從東南亞一帶來的僕役)駕黃牛在田地裡耕種。
韋義方問附近有沒有叫張家莊的地方,
昆侖奴好像認識韋義方,
趕緊行禮,
道:“大郎好久不見了,
主人的莊子就在前面,
我帶你去。
”於是,
昆侖奴放下手邊的活兒,
帶著韋義方一路東行,
翻過一座座山,
進入一座豪宅。
韋義方看到眼前的景象,
不禁瞠目結舌,
只見花木繁盛,
雲蒸霞蔚,
亭臺樓閣樣樣俱全,
鸞鳥孔雀飛翔其間。
韋義方來到中廳,
見屋內陳設雅致,
古色古香,
門房小廝都穿著紅色衣服,
衣飾鮮亮,
態度謙恭。
忽然,
環佩叮噹,
兩個青衣丫鬟出來迎接,
笑道:“大郎,
請隨我等前行!”韋義方緊隨其後,
小心翼翼地走著,
見回廊兩側侍立著十幾個青衣丫鬟,
都有傾國傾城之貌。
不一會兒,
一位器宇軒昂的青年男子出來,
頭戴遠遊冠,
身穿紫錦袍,
足踏沖天履。
韋義方仔細查看,
吃了一驚,
這人與張老眉目相仿,
容貌偉岸,
顯然張老已返老還童。
張老笑道:“人世間勞苦異常,
於是我就和令妹隱居此地,躲避世俗煩惱。大哥稍等片刻,令妹在梳頭,一會兒就出來了。”韋義方支支吾吾,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不一會兒,韋小姐娉婷而出,姿容又勝於前,服飾之盛,難以言表。兄妹二人寒暄片刻,韋義方這才放鬆了幾分。四處張望,見其大堂是沉香木做的大樑,玳瑁裝飾門框,碧玉做成窗戶,珍珠串做簾幕,臺階平滑如鏡,都呈碧綠色。總之景象奢華,非人間所能有。 兄妹之間有天壤之別,寒暄幾句也就無話。不一會兒,酒宴準備好了,張老夫妻請韋義方入席。滿桌珍饈美味,不可名狀。酒足飯飽之後,丫鬟服侍韋義方到內廳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張老就來跟韋義方聊天。片刻後,一個青衣丫鬟湊到張老耳邊嘀咕,張老聽後笑著對韋義方說:“我妹妹想去蓬萊山玩兒,令妹也要跟著去,恐怕晚上才能回來,大哥可在此休息。”說罷,張老離開。韋義方好奇,也就跟了出去。見庭院中忽然騰起五色祥雲,鸞鳳在空中飛舞,張老和韋小姐各乘一隻鳳凰,其餘的幾十人乘仙鶴,徐徐飛上半空,往東而行,漸漸消失在天際。韋義方羡慕不已,感慨萬千。 到了傍晚時分,張老和韋小姐已回來,連連道歉:“獨居在這兒很是寂寞,可是這神仙府邸,不是凡俗人久留之地,大哥命中註定有此福緣,但也不能在這兒待太久了,明天我們就得道別了。”韋義方很是遺憾,但也無可奈何。張老拿出20鎰黃金和一個舊斗笠,交給韋義方,道:“這些金子聊作盤纏,如果將來缺錢,可以拿著這個斗笠到揚州北門賣藥的王老家取1000萬貫錢,他見了斗笠,自然會給你的。”韋義方拜別,還由那個昆侖奴送出去。 韋義方滿載而歸,詳述見聞,一家人都沸騰了。親朋好友也很快知道了,羡慕嫉妒恨的人都有,有說張老是神仙的,有說是妖怪的,不一而足。韋恕一家也不以為意。五六年後,一家人坐吃山空,就想拿斗笠去揚州取錢,又擔心不靠譜。鄰居說:“沒有字據,就憑一個破斗笠就能取那麼多錢,真是笑話!”韋恕也不由點頭稱是。但後來,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韋恕叫來韋義方,催著他去取錢。 韋義方夾著斗笠前去揚州,找到王家藥鋪,說了換錢的事,王老說得看看斗笠是真是假。這時,藥鋪的一個小姑娘道:“張老以前來過這兒,帽頂壞了,讓我縫,當時沒有黑線,我是用紅線縫的,我的手藝,一看便知。”小姑娘拿著斗笠仔細查看,說果然是真的,於是,令人用車滿載銅錢送到了韋家。韋家滿心歡喜,街坊鄰里這才相信張老是神仙。 後來,韋恕又思念女兒,再讓韋義方去天壇山尋訪。韋義方故地重遊,卻一點也記不清路徑,只見峰巒疊嶂,山水千萬,處處陌生。韋義方問山裡的樵夫,沒人聽說過什麼張家莊,韋義方只得悻悻而歸。韋恕明白,仙俗疏途,女兒當初並未以貌取人,這才進入仙界,而自己畢竟是凡夫俗子,能有如此女婿,已是萬幸。
於是我就和令妹隱居此地,躲避世俗煩惱。大哥稍等片刻,令妹在梳頭,一會兒就出來了。”韋義方支支吾吾,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不一會兒,韋小姐娉婷而出,姿容又勝於前,服飾之盛,難以言表。兄妹二人寒暄片刻,韋義方這才放鬆了幾分。四處張望,見其大堂是沉香木做的大樑,玳瑁裝飾門框,碧玉做成窗戶,珍珠串做簾幕,臺階平滑如鏡,都呈碧綠色。總之景象奢華,非人間所能有。 兄妹之間有天壤之別,寒暄幾句也就無話。不一會兒,酒宴準備好了,張老夫妻請韋義方入席。滿桌珍饈美味,不可名狀。酒足飯飽之後,丫鬟服侍韋義方到內廳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張老就來跟韋義方聊天。片刻後,一個青衣丫鬟湊到張老耳邊嘀咕,張老聽後笑著對韋義方說:“我妹妹想去蓬萊山玩兒,令妹也要跟著去,恐怕晚上才能回來,大哥可在此休息。”說罷,張老離開。韋義方好奇,也就跟了出去。見庭院中忽然騰起五色祥雲,鸞鳳在空中飛舞,張老和韋小姐各乘一隻鳳凰,其餘的幾十人乘仙鶴,徐徐飛上半空,往東而行,漸漸消失在天際。韋義方羡慕不已,感慨萬千。 到了傍晚時分,張老和韋小姐已回來,連連道歉:“獨居在這兒很是寂寞,可是這神仙府邸,不是凡俗人久留之地,大哥命中註定有此福緣,但也不能在這兒待太久了,明天我們就得道別了。”韋義方很是遺憾,但也無可奈何。張老拿出20鎰黃金和一個舊斗笠,交給韋義方,道:“這些金子聊作盤纏,如果將來缺錢,可以拿著這個斗笠到揚州北門賣藥的王老家取1000萬貫錢,他見了斗笠,自然會給你的。”韋義方拜別,還由那個昆侖奴送出去。 韋義方滿載而歸,詳述見聞,一家人都沸騰了。親朋好友也很快知道了,羡慕嫉妒恨的人都有,有說張老是神仙的,有說是妖怪的,不一而足。韋恕一家也不以為意。五六年後,一家人坐吃山空,就想拿斗笠去揚州取錢,又擔心不靠譜。鄰居說:“沒有字據,就憑一個破斗笠就能取那麼多錢,真是笑話!”韋恕也不由點頭稱是。但後來,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韋恕叫來韋義方,催著他去取錢。 韋義方夾著斗笠前去揚州,找到王家藥鋪,說了換錢的事,王老說得看看斗笠是真是假。這時,藥鋪的一個小姑娘道:“張老以前來過這兒,帽頂壞了,讓我縫,當時沒有黑線,我是用紅線縫的,我的手藝,一看便知。”小姑娘拿著斗笠仔細查看,說果然是真的,於是,令人用車滿載銅錢送到了韋家。韋家滿心歡喜,街坊鄰里這才相信張老是神仙。 後來,韋恕又思念女兒,再讓韋義方去天壇山尋訪。韋義方故地重遊,卻一點也記不清路徑,只見峰巒疊嶂,山水千萬,處處陌生。韋義方問山裡的樵夫,沒人聽說過什麼張家莊,韋義方只得悻悻而歸。韋恕明白,仙俗疏途,女兒當初並未以貌取人,這才進入仙界,而自己畢竟是凡夫俗子,能有如此女婿,已是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