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常天熠， 父親說， 我和他的緣分， 是天意。
但其實， 不是的。
【一】
常天熠遇到老常的那天， 老常舉著個牌子， 一身灰塵， 不知道走過了多少的城市街巷，
還印著一張小男孩照片， 肉嘟嘟的， 笑起來很可愛。
常天熠在孤兒院的圍欄裡看到了老常， 那年他十歲， 剛從人販子手裡被人救出來， 找不到父母， 被送到了孤兒院。
老常一直在走， 對每一個看過來的人訴說小文的長相， 希望有人能回應他一句。
走累了， 他挨著圍欄坐下， 從破舊的中山裝衣兜裡掏出一個乾裂的饃饃啃， 他啃得有些急， 一些碎屑掉在衣服上， 他用手攏了放進嘴裡， 結果被嗆到了， 咳得撕心裂肺。
常天熠隔著圍欄， 遞過去一杯水：“給。 ”
那只是一杯隨手從院子裡的自來水龍頭裡接來的水， 有些難聞的漂白粉味兒， 老常不嫌棄， 接過水一通猛灌，
常天熠指了指他的牌子：“你兒子？”
老常黑黢黢的臉上笑了笑：“是啊， ”他打量了一下常天熠， “他要沒丟， 該跟你一般高了。 ”
常天熠垂下眼：“我都不記得我爸媽長啥樣。 ”
老常心裡一酸， 這孩子早熟得讓人心酸：“你多大了？”
“十歲。 ”
“跟我兒子一樣大。 ”老常歎了口氣， “你爸媽呢？”
常天熠搖搖頭：“不知道， 我被人賣給乞討團夥， 幫他們去街上乞討， 乞討了兩年， 員警來了， 把我們都帶走了， 別人都有爸媽來接， 我沒有， 就到這兒了。 ”
老常差點落下淚來：“孩子， 別難過， 你爸媽說不定也跟我一樣， 一直在找你。 ”
常天熠直勾勾地盯著他：“我不難過， 這些我都記不得， 都是阿姨告訴我的。 ”
他說完拿著杯子走了。
他穿著一條不合尺寸的牛仔褲，
老常的眼睛習慣性地落在他的腳踝上， 這是他找孩子這麼多年來的習慣， 每見一個孩子， 都會去注意他的腳踝， 期待能看見那個月牙狀的胎記。
沒有胎記， 老常沒有失望， 因為已經習慣了。
但是很快他臉色一變， 他看見， 這孩子腳踝上雖然沒有胎記， 卻有個不小的疤。
【二】
老常有些激動地找到了院長， 磕磕絆絆說了自己的事情， 最後問到了那孩子身上。
院長想了一下：“你說小熠， 他是從人販子手裡救出來的， 但是他被拐的時候太小了， 什麼都記不住， 身上也沒什麼記號， 後來就一直在孤兒院住著了， 他的名字還是當時救他的一個女員警取的”
“他、他說他十歲？生日呢， 你們知道嗎？”
“不知道。 ”
“他的腳踝上有個疤。 ”老常的聲音有些抖， 這是最後的希望。
“不是疤， 是月亮。 ”小熠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院長室， 站在門口， 小小的臉上是不符合年齡的冷漠， 一雙眼睛倒是很亮。
“你說什麼！”老常失控地沖過去。
小熠皺了皺眉頭， 想要掙開老常：“不是疤， 是月亮。 ”
“月亮呢？”老常眼睛通紅。
“沒了， ”小熠又掙了一下， 突然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月亮在腳上， 走到哪裡都不怕。 ”
掙開了。
小熠揉了揉自己被捏疼的膀子。
“小文！”老常猛地抱住他， 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
院長吃驚道：“什麼？”
老常放開小熠， 抹了把眼淚， 拿出自己那塊牌子：“這是我兒子小文， 他的腳踝上有個月牙形的胎記。
“可是……”院長神情猶疑。
“你不懂， 我兒子小的時候不喜歡走路， 到兩歲走路都不利索， 後來， 我就指著胎記跟他說， 月亮在你的腳上， 你走到哪裡都不怕， 說得多了， 他才開始喜歡走路……”
小熠板著小臉， 盯著老常， 忽然又說了一句話：“竹蜻蜓丟了。 ”
“對對， 竹蜻蜓， ”老常語無倫次地解釋， “我兒子丟的那天， 他媽媽帶他去趕集， 說要給他買竹蜻蜓， 人太多， 買完竹蜻蜓， 他就不見了， 有人說， 看見一個女人給了他竹蜻蜓， 然後帶他走了， 從此之後就……”
三
院長報了警， 員警帶來了這孩子從前的檔案， 老常一口咬定小熠就是自己丟失的兒子， 不需要做親子鑒定， 員警在調查過老常的背景之後便認可了他的身份， 孤兒院也樂意見到一個孩子找到自己的父親， 辦完了各項手續，小熠便跟著老常回家了。
老常說，他能找到小熠，是天意，於是給他改了名字，叫常天熠。
老常的家在北方一個小縣城，兒子丟了之後，妻子跟他離了婚，老母親臥病多年，撐了兩年就過世了，老常索性一個人收拾了簡單的鋪蓋卷上路尋找兒子，這一找，就是五年。
門口那棵老桑樹枝葉鋪滿了半個院子，老常推開家門的時候，鋪面的灰塵嗆得常天熠直咳嗽，老常笑得眼角堆出魚尾紋，在常天熠頭上揉了一把：“瓜娃子，還認得家不？”
常天熠搖搖頭。
老常笑笑：“就知道你記不得，要不然能在外面吃那麼多苦？走，去給你奶奶上香。”
老常拖著常天熠跪在老母親的牌位前，梆梆磕頭：“媽，你孫子回來了。”
常天熠瞪著眼睛，半晌，脆生生道：“奶奶。”
爺兒倆誰也沒提常天熠他媽的事情，兩人一起打掃多年沒住人的房子，老常太久沒做飯，拿著鍋勺有些不習慣，見兒子盯著他看，便不好意思地笑。
常天熠話不多，也不喜歡笑，小臉上有著不同於同齡人的成熟。
老常打工回來總會給常天熠買許多東西，衣服、零食、玩具什麼的，常天熠嘴上不說，心裡卻是很高興的，哪怕那些玩具他這個年紀早就不玩了。
他知道老常在用他的方式補償缺失的那些年。
可有些東西，是補償不了的。
【四】
其實常天熠記得老常，記得老常的妻子，也記得這個佈滿灰塵的家。
常天熠被拐那年三歲，但是他已經很能記得一些事情了。
他記得家門口老桑樹上結的桑葚的味道，記得老常的名字，甚至能磕磕絆絆說出老常家的地址。
但當員警從人販子手裡救出他的時候，他一句話都沒說。
因為他不是被人販子拐走的，他是被賣掉的。
被老常的妻子，他的母親，親手賣掉的。
常天熠是個很敏感的小孩，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敏銳地感覺到母親不喜歡他，他想要什麼，從來不敢跟母親說，母親只會嚴厲地呵斥他，但老常不一樣，他要什麼，老常就給他什麼，老常還喜歡把他架在脖子上在門口的土路上跑來跑去。
有一次跑得太快，沒注意路上一塊凸出的石頭，老常摔了一跤，但他把常天熠護得好好的，自己臉上磕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回家自然又是被狠狠地一頓罵。
後來有一天趕集，母親突然和顏悅色起來，說要帶他去趕集，給他買一直想要的竹蜻蜓。
他沒說什麼，跟著去了。
母親給他買了竹蜻蜓，然後把他帶到了一個陌生女人的面前，說：“孩子你帶走。”
陌生女人帶他走了，用刀子把他腳踝的胎記劃爛了，幾經輾轉到了乞討團夥手裡，他認識了不少別的孩子，大點的孩子告訴他，他是被賣掉了，他的父母不要他了。
【五】
常天熠高中畢業之後就沒繼續讀，他性格悶，學習不好，老常也不強求他，他自己選了個當地的廠子，進去學徒。
老常天天給他送飯，生怕他在廠子裡吃不好，還老擔心廠子裡苦，說他要是嫌苦就別去了，自己攢了點錢，給他去做點小生意。
常天熠不願意，說不苦，慢慢從學徒做到了正式工。
老常一天天地老了，他變得嘮叨而膽小，他總擔心那些巨大的機器會傷害到常天熠，總擔心自己不做飯常天熠就會沒得吃，常天熠對此總是很無奈地苦笑。
後來有一天，老常的擔心成了真。
常天熠的手被絞進了機器裡，被人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因為失血過多陷入了昏迷。
老常趕到醫院，五六十歲的人，坐在手術室外嚎啕大哭。
後來醫生來說：“別哭了，你兒子失血過多，血庫裡血不夠了，你去準備準備，抽點血。”
老常僵住了。
他說：“醫生，我不行。”
“怎麼不行，你的血型是最可能符合的，別廢話快去準備。”醫生不耐煩。
老常老淚縱橫，只是一直在說“我不行。”
他的周圍圍了一圈人指指點點，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最後還是常天熠的幾個工友驗了血，恰好有血型符合的，救了常天熠一命。
常天熠脫離危險之後，他那些年輕氣盛的工友們在他面前痛斥了老常的見死不救，常天熠不說話，神情都沒變化，一抬眼，對著門外提著飯盒來送飯的老常笑笑。
老常佝僂著背，臉上神情複雜，工友們尷尬地笑，然後紛紛散去。
“合口味不？”老常問的小心翼翼。
“還行。”
再沒話說。
【六】
常天熠一隻手被絞碎了，小地方醫療條件不夠，沒能接得回去，廠子給了一筆賠償，沒法再回去上班了。
常天熠比原來更加沉默寡言，老常也不說話，父子倆都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常天熠的傷好得差不多的時候，留了封信，走了。
信上就幾句話：爸，我走了，別再找我，我能養活自己。
【七】
老常紅著眼睛去了鄰鎮，找到了前妻。
他一句話沒說，用力給了她一巴掌。
前妻半邊臉頰紅腫著冷笑：“怎麼，你那個野兒子又走了？這回怪不到我頭上了吧？”
老常聲音嘶啞：“你怎麼能那麼狠心？你當年怎麼就能下得了手？他還那麼小，你就把他賣了，你毀了他一輩子你知道嗎？”
前妻狠狠地瞪著他，聲音尖利地罵回去：“我狠心？我毀了他？你怎麼不說他毀了我？你就把他當兒子，他是你兒子嗎？我才是你老婆？我肚子裡的才是你兒子？可你都做了什麼？我兒子還沒出生你就判了他死刑，他一輩子都沒開始就被你毀了！你才是最狠心的！老常我告訴你，我恨死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老常沉默良久，反手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臉上，扭頭走了。
前妻惡狠狠地望著他的背影，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
二十年前，老常和前妻結婚，婚後一年沒孩子，老常喜歡孩子，從鄉鎮醫院裡撿了個沒人要的孩子，取名叫小文，當寶似得養到三歲。
老常的前妻不喜歡這孩子，她總想著自己生一個，小文三歲那年，她懷孕了。
可是老常說，他負擔不起兩個孩子的生活，更不想小文知道了身世之後受到影響，讓她把孩子打掉。
老常的妻子受不了，暗中聯繫了人販子，把小文帶走了，她本以為，這下老常總該讓她生下孩子，一家三口和和滿滿地過日子，至於小文，他的命從他的親生父母把他拋棄的時候就註定了，與他老常家何干？
可她沒想到，老常卻為了那個野孩子要和她離婚，連她肚子裡的孩子也不要了。
她不肯離，老常沒說什麼，自己收拾了東西，騎了一輛低價淘來的二手摩托車就走了，他說，他要去找那個孩子。
她終於絕望，自己去醫院做了手術，離了婚，帶著老常一半的家產改嫁到了鄰鎮。
【八】
老常找出當年的車子，擦了擦，檢查了一下零件，都還能用。
他加滿油，熟練地收拾好了行李捆在後座上。
鄰居問他：“老常，出遠門啊？”
老常笑笑：“嗯，去找兒子。”
像很多年前一樣。
他看了看後視鏡裡的自己，也沒太老，不知道這一次，需要找多少年。
（圖源Totuka，文章作者靈魂廚娘，本文2017-4-14於腦洞故事板發佈）
辦完了各項手續，小熠便跟著老常回家了。老常說，他能找到小熠，是天意，於是給他改了名字，叫常天熠。
老常的家在北方一個小縣城，兒子丟了之後，妻子跟他離了婚，老母親臥病多年，撐了兩年就過世了，老常索性一個人收拾了簡單的鋪蓋卷上路尋找兒子，這一找，就是五年。
門口那棵老桑樹枝葉鋪滿了半個院子，老常推開家門的時候，鋪面的灰塵嗆得常天熠直咳嗽，老常笑得眼角堆出魚尾紋，在常天熠頭上揉了一把：“瓜娃子，還認得家不？”
常天熠搖搖頭。
老常笑笑：“就知道你記不得，要不然能在外面吃那麼多苦？走，去給你奶奶上香。”
老常拖著常天熠跪在老母親的牌位前，梆梆磕頭：“媽，你孫子回來了。”
常天熠瞪著眼睛，半晌，脆生生道：“奶奶。”
爺兒倆誰也沒提常天熠他媽的事情，兩人一起打掃多年沒住人的房子，老常太久沒做飯，拿著鍋勺有些不習慣，見兒子盯著他看，便不好意思地笑。
常天熠話不多，也不喜歡笑，小臉上有著不同於同齡人的成熟。
老常打工回來總會給常天熠買許多東西，衣服、零食、玩具什麼的，常天熠嘴上不說，心裡卻是很高興的，哪怕那些玩具他這個年紀早就不玩了。
他知道老常在用他的方式補償缺失的那些年。
可有些東西，是補償不了的。
【四】
其實常天熠記得老常，記得老常的妻子，也記得這個佈滿灰塵的家。
常天熠被拐那年三歲，但是他已經很能記得一些事情了。
他記得家門口老桑樹上結的桑葚的味道，記得老常的名字，甚至能磕磕絆絆說出老常家的地址。
但當員警從人販子手裡救出他的時候，他一句話都沒說。
因為他不是被人販子拐走的，他是被賣掉的。
被老常的妻子，他的母親，親手賣掉的。
常天熠是個很敏感的小孩，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敏銳地感覺到母親不喜歡他，他想要什麼，從來不敢跟母親說，母親只會嚴厲地呵斥他，但老常不一樣，他要什麼，老常就給他什麼，老常還喜歡把他架在脖子上在門口的土路上跑來跑去。
有一次跑得太快，沒注意路上一塊凸出的石頭，老常摔了一跤，但他把常天熠護得好好的，自己臉上磕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回家自然又是被狠狠地一頓罵。
後來有一天趕集，母親突然和顏悅色起來，說要帶他去趕集，給他買一直想要的竹蜻蜓。
他沒說什麼，跟著去了。
母親給他買了竹蜻蜓，然後把他帶到了一個陌生女人的面前，說：“孩子你帶走。”
陌生女人帶他走了，用刀子把他腳踝的胎記劃爛了，幾經輾轉到了乞討團夥手裡，他認識了不少別的孩子，大點的孩子告訴他，他是被賣掉了，他的父母不要他了。
【五】
常天熠高中畢業之後就沒繼續讀，他性格悶，學習不好，老常也不強求他，他自己選了個當地的廠子，進去學徒。
老常天天給他送飯，生怕他在廠子裡吃不好，還老擔心廠子裡苦，說他要是嫌苦就別去了，自己攢了點錢，給他去做點小生意。
常天熠不願意，說不苦，慢慢從學徒做到了正式工。
老常一天天地老了，他變得嘮叨而膽小，他總擔心那些巨大的機器會傷害到常天熠，總擔心自己不做飯常天熠就會沒得吃，常天熠對此總是很無奈地苦笑。
後來有一天，老常的擔心成了真。
常天熠的手被絞進了機器裡，被人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因為失血過多陷入了昏迷。
老常趕到醫院，五六十歲的人，坐在手術室外嚎啕大哭。
後來醫生來說：“別哭了，你兒子失血過多，血庫裡血不夠了，你去準備準備，抽點血。”
老常僵住了。
他說：“醫生，我不行。”
“怎麼不行，你的血型是最可能符合的，別廢話快去準備。”醫生不耐煩。
老常老淚縱橫，只是一直在說“我不行。”
他的周圍圍了一圈人指指點點，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最後還是常天熠的幾個工友驗了血，恰好有血型符合的，救了常天熠一命。
常天熠脫離危險之後，他那些年輕氣盛的工友們在他面前痛斥了老常的見死不救，常天熠不說話，神情都沒變化，一抬眼，對著門外提著飯盒來送飯的老常笑笑。
老常佝僂著背，臉上神情複雜，工友們尷尬地笑，然後紛紛散去。
“合口味不？”老常問的小心翼翼。
“還行。”
再沒話說。
【六】
常天熠一隻手被絞碎了，小地方醫療條件不夠，沒能接得回去，廠子給了一筆賠償，沒法再回去上班了。
常天熠比原來更加沉默寡言，老常也不說話，父子倆都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常天熠的傷好得差不多的時候，留了封信，走了。
信上就幾句話：爸，我走了，別再找我，我能養活自己。
【七】
老常紅著眼睛去了鄰鎮，找到了前妻。
他一句話沒說，用力給了她一巴掌。
前妻半邊臉頰紅腫著冷笑：“怎麼，你那個野兒子又走了？這回怪不到我頭上了吧？”
老常聲音嘶啞：“你怎麼能那麼狠心？你當年怎麼就能下得了手？他還那麼小，你就把他賣了，你毀了他一輩子你知道嗎？”
前妻狠狠地瞪著他，聲音尖利地罵回去：“我狠心？我毀了他？你怎麼不說他毀了我？你就把他當兒子，他是你兒子嗎？我才是你老婆？我肚子裡的才是你兒子？可你都做了什麼？我兒子還沒出生你就判了他死刑，他一輩子都沒開始就被你毀了！你才是最狠心的！老常我告訴你，我恨死你，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老常沉默良久，反手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臉上，扭頭走了。
前妻惡狠狠地望著他的背影，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
二十年前，老常和前妻結婚，婚後一年沒孩子，老常喜歡孩子，從鄉鎮醫院裡撿了個沒人要的孩子，取名叫小文，當寶似得養到三歲。
老常的前妻不喜歡這孩子，她總想著自己生一個，小文三歲那年，她懷孕了。
可是老常說，他負擔不起兩個孩子的生活，更不想小文知道了身世之後受到影響，讓她把孩子打掉。
老常的妻子受不了，暗中聯繫了人販子，把小文帶走了，她本以為，這下老常總該讓她生下孩子，一家三口和和滿滿地過日子，至於小文，他的命從他的親生父母把他拋棄的時候就註定了，與他老常家何干？
可她沒想到，老常卻為了那個野孩子要和她離婚，連她肚子裡的孩子也不要了。
她不肯離，老常沒說什麼，自己收拾了東西，騎了一輛低價淘來的二手摩托車就走了，他說，他要去找那個孩子。
她終於絕望，自己去醫院做了手術，離了婚，帶著老常一半的家產改嫁到了鄰鎮。
【八】
老常找出當年的車子，擦了擦，檢查了一下零件，都還能用。
他加滿油，熟練地收拾好了行李捆在後座上。
鄰居問他：“老常，出遠門啊？”
老常笑笑：“嗯，去找兒子。”
像很多年前一樣。
他看了看後視鏡裡的自己，也沒太老，不知道這一次，需要找多少年。
（圖源Totuka，文章作者靈魂廚娘，本文2017-4-14於腦洞故事板發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