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人元宵夜的松光亮

徐西平

我是山裡長大的人。 山裡人把富含油脂的松木叫做松光， 並將其作為一年一度元宵夜的照明物， 叫松光亮。

不是所有的松樹和松樹的每一部分都是松光， 它只存在于老松樹的蔸部。 為了獲取松光， 人們當然不會特意去砍倒一棵松樹， 幹那“殺雞取卵”的事， 而是在上山砍柴什麼的順便從腐爛的樹蔸裡取其“筋骨”。 油脂含量高的松光劈開來呈紫紅色， 會有濃烈的松香味。

人們將松光劈成一小塊一小塊的， 還削些刨花以助燃。 元宵這天夜幕降臨的時候， 是人們特別是孩子們最興奮的時候。 除女主人要操持家務外，

會一家子齊上陣， 每個松光亮由五六片松光組成， 室外每隔兩三米一堆， 室內每間房一堆， 豬圈牛欄前， 水井邊， 菜園裡， 都少不了。 人手多的， 同時點亮， 人手少的， 逐堆點亮。 先後持續約半個鐘頭， 整個屋子的裡裡外外亮堂堂的， 紅彤彤的， 松光散發出的味道香噴噴的。 這個屋場望到那個屋場， 都是火的海洋， 亮的世界。 更像一閃一亮的繁星一齊從天而降。 照松光亮時， 自然有鞭炮的燃放， 此起彼伏， 是元宵夜熱鬧氣氛的高潮。 照松光亮的過程中， 是以孩子們為主， 大人為輔， 平日裡懶洋洋的孩子， 這個時刻一點也不懶了， 比大人還要忙乎， 屋內踱到屋外， 這頭踱到那頭， 唱起點火、添料等的主角。 觀松光亮， 聽鞭炮聲， 聞松光的松香味， 讓人們的心裡特別地樂， 特別地爽， 特別地甜， 那美好的記憶是可以持續到來年的元宵夜了。

元宵夜照松光亮， 山裡人有山裡人的傳說， 說是天上有一個叫火星的災星， 揚言要在除夕夜降火燒毀凡間房屋， 於是除夕夜山裡人家家戶戶在各自的火爐裡燒起大火， 以糊弄災星。 災星見火光透出窗外， 滿以為凡間房屋已不復存在。 誰知大年初一一早， 災星鳥瞰凡間， 並非自己想像的， 凡間房屋依舊存在。 災星十分惱羞， 又揚言在元宵夜降火， 人們又只得在元宵夜來個火光沖天， 再次糊弄災星。

傳說歸傳說， 其實山裡人在元宵夜照松光亮， 是為了圖個喜慶， 圖個吉祥， 圖個興旺， 照松光亮， 就地取材， 不花一分錢，

再說， 松光亮比油燭類照得亮， 會讓元宵夜的氣氛更為熱烈， 更能象徵家庭事業的紅紅火火。

隨著城鎮優化建設的不斷推進， 好多山民成了市民， 再沒了進城前那種照松光亮的元宵夜了， 只是一樓的住戶在門前點上幾支油燭， 很少有在房子裡照亮的， 說是不能讓油煙污染房間， 習俗總得適應環境和時代。

進城十來年了的我， 心裡一直燃燒著做山裡人時元宵夜的松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