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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給愛情的電話(深度好文)

今天是第113篇

◆◆◆

文 | 佚名

從我住進病房的那一刻起, 對面床上的那對夫妻便一直小聲地爭吵著。

女人想走, 男人要留。

聽護士講:女人患的是膠質細胞瘤,

腦瘤的一種, 致癌率極高。

從他們斷斷續續的爭吵中, 一個農村家庭的影子漸漸在我面前清晰起來:女人46歲, 有兩個孩子, 女兒去年剛考上大學, 兒子念高一。 十二畝地、六頭豬、一頭牛, 是他們全部的家當。

醫院的走廊裡有一部插磁卡的電話, 就安在病房門外三四米遠的地方, 由於手機的普及, 已經鮮有人用了。

樓下的小賣部賣電話卡, 幾乎每個傍晚, 男人都要到走廊上給家裡打電話。

男人的聲音很大, 雖然每次他都刻意關上病房的門, 可病房裡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每天, 男人都在事無巨細地問兒子:牛和豬是否都喂飽了, 院門插了沒有, 囑咐兒子別學得太晚影響了第二天上課。

最後, 千篇一律地以一句:“你媽的病沒什麼大礙,

過幾天我們就回去了”作為結尾。

女人住進來的第四天, 醫院安排了開顱手術。

那天早晨, 女人的病床前多了一男一女, 看樣子是那女人的哥哥和妹妹。

女人握著妹妹的手,

眼睛卻一刻也不離開男人的臉。

麻醉前, 女人突然抓住了男人的胳膊說:他爸, 我要是下不了手術臺, 用被臥把我埋在房後的林子裡就行。 咱不辦事兒, 不花那個冤枉錢, 你這回一定要聽我的啊!

女人的聲音顫抖著, 淚, 汩汩地淌了下來。

“嗯, 你就甭操那心了。 ”男人說。

晶亮的液體一點點地注入了女人的靜脈。

隨著女人的眼皮漸漸垂下, 男人臉上的肌肉一條條地僵硬起來。

護士推走了女人, 男人和兩個親戚跟了出去。 只過了一會兒, 男人便被妻哥扯了回來。

妻哥把男人按在床上。

男人坐下,

又站了起來,

又坐下,

一隻手不停地撚著床頭的被角。

“大哥, 你說, 淑珍這手術應該沒事兒吧?”男人定定地瞅著妻哥, 臉上的神情看上去像個無助的孩子。

“醫生說了沒事就應該沒事兒的, 放心吧!”妻哥安慰著男人。

二十分鐘後,

男人又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 又被妻哥扯了回來。

如此反復了五六次, 終於, 女人在大家的簇擁下被推了回來。

女人頭上纏著雪白的紗布, 臉色有些蒼白, 眼睛微微地閉著, 像是睡著了。

手忙腳亂地安排好了女人, 男人又出去了, 回來時, 手裡拎了一包東西。

一向都是三個饅頭幾片榨菜便打發了一頓飯的男人, 這次破天荒地買回了一兜包子。

男人不停地勸妻哥和妻妹多吃點兒,

自己卻只吃了兩個, 便端起了水杯。

那個傍晚, 不知是忘了還是其他原因, 男人沒給家裡打電話。

晚上, 病房裡的燈一直亮著。

半夜, 我起來去廁所。

看到男人坐在妻子的床頭,

像尊雕塑般一動不動地瞅著女人的臉。

第二天上午, 女人醒了, 雖不能說話, 卻微笑著瞅著男人。

男人高興地搓著手, 跑到樓下買了許多糖。

送到了醫生辦公室, 送到了護士台, 還給了我和鄰床的山西老太太每人一把。

女人看上去精神還不錯, 摘掉氧氣罩的第一天, 便又開始鬧著回家。

男人無奈, 只得像哄孩子似的, 不停地給女人講各種看來的、聽來的新鮮事兒, 打發時間。

一切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每天傍晚, 男人又開始站到樓道的磁卡電話旁,

喋喋不休地囑咐起了兒子。

還是那麼大的嗓門兒, 還是那些瑣碎的事兒, 千篇一律的內容我都能背出來了。

一天晚上, 我從水房出來, 男人正站在電話旁邊大聲嘮叨著:“牛一天喂兩回就行, 冬天又不幹活兒, 餓著點沒事兒, 豬你可得給我喂好了啊, 養足了膘兒, 年根兒能賣個好價錢。 你媽恢復得挺好, 醫生說再鞏固幾天就能出院了……”

男人自顧自地說著, 一邊的我看得目瞪口呆。

那一刻我驚奇地發現:電話機上, 根本沒插磁卡!

撂了電話, 男人下意識地抬頭, 看到我臉上錯愕的表情。

我指了指電話, 男人這才意識到, 自己忘了往電話上面插磁卡了。

“噓——”男人的食指放在嘴邊, 示意我別出聲。

“趙大哥, 這會兒不擔心你家的豬和牛了?”我一臉疑惑地瞅著男人, 小聲問了一句。

“牛和豬早托俺妻哥賣掉湊手術費了!”男人低低地回答,隨即沖我做了個鬼臉兒,用手指了指病房的門。

我恍然大悟,原來:

男人的電話不是打給家中兒子的,

而是“打”給病床上的妻子的!

那一刻,我的心再也無法平靜。為他,為她,為他們的愛情。

原來,塵世間還有如此讓人動容的真情。

沒有玫瑰的浪漫和海誓山盟的矯情,他們的愛,早已被細細密密的歲月針腳縫合成一件貼身的衣服。

體己、暖身,相依為命。

那份細膩而雋永的恩情,

在朝朝暮暮的相依相伴中,

沉澱出了人世間最美的愛情旋律。

平凡,質樸,入骨入髓。

小聲問了一句。

“牛和豬早托俺妻哥賣掉湊手術費了!”男人低低地回答,隨即沖我做了個鬼臉兒,用手指了指病房的門。

我恍然大悟,原來:

男人的電話不是打給家中兒子的,

而是“打”給病床上的妻子的!

那一刻,我的心再也無法平靜。為他,為她,為他們的愛情。

原來,塵世間還有如此讓人動容的真情。

沒有玫瑰的浪漫和海誓山盟的矯情,他們的愛,早已被細細密密的歲月針腳縫合成一件貼身的衣服。

體己、暖身,相依為命。

那份細膩而雋永的恩情,

在朝朝暮暮的相依相伴中,

沉澱出了人世間最美的愛情旋律。

平凡,質樸,入骨入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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