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新網】幾年前隨朋友去普林斯頓探訪方聞教授。 這位藝術史家談起曾經供職紐約大都會博物館, 還有那裡剛剛結束的畢卡索回顧展, 感歎策展敘事水準之驚人。 那次展覽大約彙集了三百餘件作品, 基本覆蓋了藝術家一生創作的主要階段, 從藍色、立體派, 直到粉紅時期。
圍繞畢卡索, 近十餘年來西方各大博物館有過不少展出, 未必都是面面俱到的整體總結, 但不乏角度新奇的策劃。 還是在紐約, 現代藝術館曾把他和年齡稍長的馬蒂斯互為參照, 揭示彼此之間隱秘的影響互動, 其中很多細節曾長期被世人忽略。
最重要倒不是結論, 而是角度。 筆者曾在休斯頓的自然科學館, 見到過一具恐鳥的化石。 這種早已滅絕的古鳥類素被視為猛禽之最。 然而這裡附有古生物學家巴克的一項研究, 闡釋他如何從過解剖研究, 發現恐鳥其實以植物果實為食。 結論對錯不好講, 但你由此對鳥類的喙、爪功能, 以及相關進化, 會有不一樣的瞭解。
畢卡索出名是在巴黎, 在那個當時的藝術中心獲得影響, 同時接受來自方方面面的影響。 其中對他風格起到決定性作用的部分, 到還不是同行的啟發, 而是非洲藝術。 說及此事, 還要扯上百年前,
偵辦過程中, 警方發現詩人阿波利奈爾倒賣過盧浮宮偷出來的原始雕像, 買主是畢卡索。 當時畫家尚未脫貧, 又新認識一蘿莉, 賭咒發誓在要藝術世界改天換地, 同時積極搜羅各種獨家專享的風格資源, 以圖創新。 後來那件原始雕像的造型, 啟發他畫出了《阿維尼翁的姑娘們》, 開創一代立體派畫風。
從人類早期文化獲取素材, 是法國藝術的長期傳統。 浪漫主義以降都是如此。 在這方面, 後來跑到波利尼西亞群島的高更, 當屬典範人物。 畢卡索的靈感資源, 更多來自撒哈拉以南的非洲。 這和法國在該地區有過的殖民統治有關。
浸淫在這樣的氛圍中, 畢卡索瞭解到非洲藝術的某些元素, 並援為己用, 倒也不足為奇。 奇怪的是他不肯承認這種影響, 反而把一切歸於自己的獨創。 “黑人藝術?沒聽說過。 ”他這樣表白, 雖然種種證據指向相反的事實。 巴黎布朗裡碼頭美術館, 正在舉辦名為《原始畢卡索》的新展, 其中一幅照片恰好記錄了他裝扮成非洲酋長的樣子。 如果圖即真相。
照片只能證明畫家接觸過來自遙遠大陸的藝術品。 再接下去, 就是作品本身的並置對比。 藍色時期之後的畢卡索, 經常把人物的眼睛處理成一對空洞,
文化的影響, 並不只是發達一方對非發達一方的單向輸送, 反之亦然。 只是我們不知道, 當年改變了西方藝術走向的部落民, 究竟是誰。 這種不公平的交往, 帶來遺憾的同時, 也說明個人主義文化並非四海普適。
布朗利碼頭博物館, 是巴黎一座近年新建的展館, 位於左岸, 朝西沒多遠就是埃菲爾塔。 這裡擁有大量來自人類博物館的, 亞非拉美及大洋洲的原住民藝術品。 讓•努維爾設計的建築本身, 也已成為一個遊人前往拍照的新景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