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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視障跑者首度征服波士頓馬拉松,內心火焰照亮黑暗征途

▲在波士頓馬拉松賽上, 嚴偉(左四)感受到更包容的氛圍。

從記事那一刻起, 就再也沒有一絲光能透過嚴偉的雙眼。 無法感知物體的輪廓, 也意識不到光線的存在, 在視障人群中, 這被稱作“全盲”, 醫學概念裡最嚴重的等級。 在黑暗中生活了近三十年, 嚴偉早已熟悉了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用敏銳的耳朵察覺周遭的聲響, 通過感受皮膚表層的空氣流動, 去判斷障礙物的方位。 然而, 無論是獨自去餐廳用餐還是穿行于馬路中, 這些健視者輕易重複千萬次的動作, 對他而言依然只是奢望。

在《當我們談論跑步時,

我們在談論什麼》中, 村上春樹曾借其兄長之口寫道, “痛苦是無法避免的”。 如果沒有意外, 嚴偉的人生軌跡大抵就會如他自己所描繪的那樣, “努力掙錢開一家盲人按摩院, 然後漫無目的地活下去。 ”只不過, 村上那借馬拉松喻人生的哲言還有下半句, “是否將此視作折磨卻可以選擇”。 而不甘消沉的嚴偉就活出了自己口中的“意外”。

上周, 在報名門檻高到離譜的波士頓馬拉松賽, 接觸跑步不到兩年的嚴偉成為首位征服這片全世界跑者眼中朝聖之地的中國視障人士。 或許只有接觸過視障跑者、明白個中辛酸的人才會理解, 為何直到進入第121年, 波馬才等來了嚴偉的出現。 對於這位來自山東高密的小夥而言, 這是一場不斷讓其內心泛起漣漪的奇妙旅程,

在邁出國門這看似簡單的成就背後, 則有著太多旁人無從得知的波折。

這個世界溫暖而又冷酷

成年後, 嚴偉輾轉過不少城市, 但除了盲人按摩院的同事與客人, 他與世界的交流稀疏得可憐, 最誇張的時候整整兩個月都沒有踏出過房門。 獨處時, 嚴偉最愛跳繩, 這甚至一度成為他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一天跳一萬下”, 在那個摸不清未來方向的年紀, 嚴偉立下了這樣的奮鬥目標。 只是這位山東小夥子未曾想到, 僅僅不到兩個月後, 自己就輕易實現。 在他眼裡, 這大概算不上什麼好事。 對於那時的嚴偉而言, 目標的“存在”要比“實現”重要得多。

轉折緣於一則消息的傳來。 聽聞北京馬拉松為視障人士設立特別通道,

嚴偉決定接受這份挑戰, 但毫無跑步基礎的他只有四個月的準備期。 嚴偉清晰記得第一次與妹妹去公園裡跑步時的情形, “我的手搭著她的肩膀, 可以感覺到哪裡有樹木, 哪裡有電線杆, 每當有人靠近, 就會覺得很害怕。 ”時至如今, 即便在完成了九場全馬之後, 嚴偉仍沒能擺脫這種畏懼, 他卻勇敢地堅持了下來。 隨著嚴偉的速度越來越快, 訓練成了一件越來越難的事情, 妹妹也只好從快跑改為騎車。 就像嚴偉自己所說的那樣, 他永遠沒法獨自跑完任何距離, 而這也為他此後的波折埋下伏筆。

四個月後的北馬, 由於與中途上廁所的陪跑員失散, 嚴偉在人生的首場馬拉松賽裡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此後一路, 十餘位好心人輪流為他領跑, 這是初出茅廬的嚴偉第一次感受到跑友間的溫情。 但同樣難以避諱的現實卻是, 陪跑並非一個隻涉及跑步的行為。 “有人把(領跑)繩牽得太高, 有人又勒得太緊。 ”不曾接觸過視障人士的跑者很難明白, 當他們用力拉拽領跑繩時, 會讓本就緊張的視障跑者陷入怎樣的恐懼。 與此同時, 由於配速太快, 在嚴偉的周遭很少有人能持續跟上他的步伐。 直到約莫30公里處, 一位名叫吳臻睿的跑友主動放棄了原本的比賽計畫, 耐心地引導著嚴偉直到終點。

那場賽後, 吳臻睿給嚴偉的妹妹發了條短信, 告訴她自己願意今後一直為嚴偉陪跑。 一路曲折間, 愛心在一位位好心人手中傳遞。

兩年前的那場北馬如是, 嚴偉後來的跑步生涯依然如此。 “《中國青年報》曾贊助我出去比賽, 還有無數好心人也幫助過我。 有一次, 在400米的操場上跑了七八十圈, 前前後後大概有四五十個跑友陪跑。 ”這些熱心的幫助, 嚴偉不敢忘卻。 由於進步的幅度實在太大, 吳臻睿將他引薦給了致力於視障人士跑步培訓的“黑暗跑團”, 也正是在團長創始人蔡史印的幫助下, 嚴偉才通過“視障人士”通道完成了波馬的報名。

然而, 嚴偉所生活的並非是一個單純的世界。 在國內參賽時, 他曾不止一次遭遇類似“看不見還跑什麼步”的質疑, 不理解的情緒有時甚至讓跑步成了一項充滿身體對抗的運動。 此前的無錫馬拉松, 即便身旁領跑及陪跑員多達六人, 嚴偉還是在一次次身體接觸中摔倒。只不過,談論起這段不快的經歷時,嚴偉臉上幾乎看不見怨氣,只是像孩子般笑著對身旁如姐姐般照顧自己的蔡史印說,“要不下次就不跑(錫馬)了。”

▲沖過波馬終點,嚴偉實現了夢想。

一次邂逅與一個吻

出發前往波士頓前,嚴偉曾被三次拒簽,第四次亮出“通行證”的簽證官曾效力于一家關愛特殊群體組織。也就是在那一天,他這輩子第一次搭上了前往美國的航班。過去兩年,嚴偉的足跡遍佈各地。是的,他無法想像旁人口中所謂的江南水鄉究竟如何秀美,也不曾見識北京長安街的威嚴與壯闊,但這並不意味著嚴偉無法分辨每段42.195公里旅程背後的不同。“在(煙臺)長島跑馬,到處都是蟋蟀的叫聲,寧靜而又安詳。而在波士頓,充滿歡呼與掌聲,是一種截然不同的熱鬧。”

嚴偉讀過許多關於跑步的文章。對他而言,波馬是一場圓夢的旅途。在那裡,他第一次體會到經歷了30餘公里下坡路後再踏上“心碎坡”(著名的上坡路)的絕望,也有幸與一位偶遇的輪椅跑者留下了珍貴的合影。“和別的輪椅選手不同,他只是慢慢地推著輪椅前進,感受得到他很享受在賽道上的時光。”在嚴偉看來,這位失去了雙腿的跑者比自己經歷了更多折磨也更勇敢,而他也在事後不止一次反思,過去只將成績作為跑步追求是否真的有意義。

在波士頓,有兩件事情最令嚴偉感到震撼——除了與輪椅跑者的邂逅,還有在“尖叫隧道”裡的那個吻。作為傳統,歷屆波馬期間,衛斯理女校的學生都會來到這條隧道,為每一位途經的跑者送上友好的親吻。“這裡的馬拉松氛圍更包容,我們不會被看成異類,而是得到更多的尊重。”如果當初沒有狠下心去嘗試跑步,嚴偉或許仍然難以從原本狹窄的生活半徑中逃離,也無從經歷這種包容的感覺。

這是每一位視障人士所渴望的對待,只是有時“歧視”並不限於惡意的嘲諷。據蔡史印回憶,廣東某市組織過一場全部由視障人士參與的賽事,並向嚴偉及“黑暗跑團”的其他成員發來邀請。那一次,蔡史印禮貌地回絕了邀請,“很多人不明白,特殊對待同樣也是一種歧視。”

在蔡史印看來,當嚴偉與那些健視的跑者站在同一片賽道時,就不再是視障群體適應社會的單向行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彼此適應的共融。至於嚴偉,他的成功早已不再只是對其個體人生目標的追尋。他的每一次進步,達成的每一項成就,都如同一團火焰,點燃所有與其遭遇相似之人的內心希望。

嚴偉還是在一次次身體接觸中摔倒。只不過,談論起這段不快的經歷時,嚴偉臉上幾乎看不見怨氣,只是像孩子般笑著對身旁如姐姐般照顧自己的蔡史印說,“要不下次就不跑(錫馬)了。”

▲沖過波馬終點,嚴偉實現了夢想。

一次邂逅與一個吻

出發前往波士頓前,嚴偉曾被三次拒簽,第四次亮出“通行證”的簽證官曾效力于一家關愛特殊群體組織。也就是在那一天,他這輩子第一次搭上了前往美國的航班。過去兩年,嚴偉的足跡遍佈各地。是的,他無法想像旁人口中所謂的江南水鄉究竟如何秀美,也不曾見識北京長安街的威嚴與壯闊,但這並不意味著嚴偉無法分辨每段42.195公里旅程背後的不同。“在(煙臺)長島跑馬,到處都是蟋蟀的叫聲,寧靜而又安詳。而在波士頓,充滿歡呼與掌聲,是一種截然不同的熱鬧。”

嚴偉讀過許多關於跑步的文章。對他而言,波馬是一場圓夢的旅途。在那裡,他第一次體會到經歷了30餘公里下坡路後再踏上“心碎坡”(著名的上坡路)的絕望,也有幸與一位偶遇的輪椅跑者留下了珍貴的合影。“和別的輪椅選手不同,他只是慢慢地推著輪椅前進,感受得到他很享受在賽道上的時光。”在嚴偉看來,這位失去了雙腿的跑者比自己經歷了更多折磨也更勇敢,而他也在事後不止一次反思,過去只將成績作為跑步追求是否真的有意義。

在波士頓,有兩件事情最令嚴偉感到震撼——除了與輪椅跑者的邂逅,還有在“尖叫隧道”裡的那個吻。作為傳統,歷屆波馬期間,衛斯理女校的學生都會來到這條隧道,為每一位途經的跑者送上友好的親吻。“這裡的馬拉松氛圍更包容,我們不會被看成異類,而是得到更多的尊重。”如果當初沒有狠下心去嘗試跑步,嚴偉或許仍然難以從原本狹窄的生活半徑中逃離,也無從經歷這種包容的感覺。

這是每一位視障人士所渴望的對待,只是有時“歧視”並不限於惡意的嘲諷。據蔡史印回憶,廣東某市組織過一場全部由視障人士參與的賽事,並向嚴偉及“黑暗跑團”的其他成員發來邀請。那一次,蔡史印禮貌地回絕了邀請,“很多人不明白,特殊對待同樣也是一種歧視。”

在蔡史印看來,當嚴偉與那些健視的跑者站在同一片賽道時,就不再是視障群體適應社會的單向行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彼此適應的共融。至於嚴偉,他的成功早已不再只是對其個體人生目標的追尋。他的每一次進步,達成的每一項成就,都如同一團火焰,點燃所有與其遭遇相似之人的內心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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