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南灣的李老漢仍在尋找他六歲的孫兒。 “海娃， 海娃， 回家吃飯嘍！”但只聽見他越發急促的喊聲， 卻不見海娃的身影。 他急得團團轉，
海娃是李家的獨苗。 李老漢平時很精心， 祖孫倆形影不離。 不見了海娃， 他就丟了魂魄。 他急的滿臉通紅， 那呼喊聲裡漸漸夾帶了哭腔。 他急匆匆地從村東頭跑到村西頭， 一邊喊， 一邊打聽今天誰見了海娃。
天越來越黑， 映的莊戶的石板路越發暗淡。 忽然， 李老漢感到一陣暈眩， 一頭栽倒在地。 好像死一般沉寂了不知多久， 他忽的爬起來。 他猛然聽到村西頭王大爺的冷笑。
那老王眯著眼睛輕佻地瞪著他說：“老兄， 什麼事這麼著急啊？”老王一邊慢條斯理地說， 一邊朝石門枕上磕旱煙袋。 他把旱煙袋磕得啪啪啪作響， 似乎那傢伙跟他有仇似的。 李老漢顧不上嘮嗑， 便急匆匆地問他看見海娃沒有。 老王陰陽怪氣的搖頭，
李老漢抱著僅有的一絲希望向村西頭最後一家奔去。 他咚咚敲著那戶人家的門， 當木門嘎啦一聲拉開後， 他得到的仍舊是那一句沒看見。 昏黃的煤油燈忽閃忽閃的， 搖曳著絲絲光亮， 像他心中存著的那丁點兒僥倖。 李老漢的呻吟穿過夜色， 直達屋外的山路。
知道他的天空從此捅下了一個窟窿， 李老漢幾乎是爬回家的。 他的內心如刀割一般。 昏黃的煤油燈影影綽綽， 他躺在老舊泛黃的大木床上呻吟。 積勞成疾的胳膊彎成一張弓， 佝僂的肩膀瘦骨如柴。 他心裡知道， 萬一有個長短， 他是沒法向兒子和兒媳交代的。
一個想法始終盤旋在他的腦海裡，
李老漢又急又餓， 但趕路更要緊。 羊腸小徑上， 荊棘叢生， 他的腳被劃的鮮血橫流。 顧不上疼痛， 也沒有時間思考疼痛。 十九裡路， 他幾乎是跑的。 漸漸地， 能望見越發密集的村莊和更加稠密的燈火。 他知道， 鄉街道就快到了。 他越發感到自己的忐忑不安。
一條老街橫亙在眼前， 國營的早晚門市部仍未打烊。 現在還早， 街上依稀可見一些人影。 門市部聚集了一些面容佝僂的男女， 男的似霜打的茄子， 女的若新宰的肉豬。
這些人是來這裡補充營養的。 女的剛下手術臺， 羸弱的身體幾乎仍在滴血。 男的則懷念好不容易懷上剛剛又被打掉的一個生命及那歲月沉澱下來的信仰， 他們仍舊幽靈般盤旋在心間。
忽然， 一個熟悉的身影閃了出來。 “老李叔， 你這麼晚還來趕集？”李老漢把前因後果複述了一遍， 跟祥林嫂說阿毛似的。
精神錯亂的李老漢又問了同樣的問題。
李老漢摸索著向前， 火影在他的手中搖曳。 在一條背街小巷， 他摸進了鄉計生辦。 兒子的辦公室還亮著燈。 “爹， 這麼晚你怎麼來了？”李老漢語無倫次地說：“海……海娃， 丟……丟了！”兒媳當場暈倒在地， 地上立馬花朵般開出一坨血跡， 順著磚縫流淌。
厚厚一遝流水帳本上， 編號為7899號的正是老王未曾謀面的孫兒。 面對這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兒子先是驚出一身冷汗， 也不顧去攙扶海娃的媽。 約莫過了五支煙的功夫， 他才緩過神， 扭曲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淡淡地說：“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面對兒子這種出奇的反應，李老漢不知所措地走出了計生辦。潮熱中，他忽然聞到一股刺鼻的腥味，借著火影，他看到了此生最驚悚的一幕：化糞池裡漂浮著一條一條赤身裸體的嬰孩屍體，有的已經成人形了，有的卻只是胚胎……
冷不防，一陣大風吹滅了李老漢的火把，也吹滅了他的希望。（圖片來自網路，圖文無關）
淡淡地說：“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面對兒子這種出奇的反應，李老漢不知所措地走出了計生辦。潮熱中，他忽然聞到一股刺鼻的腥味，借著火影，他看到了此生最驚悚的一幕：化糞池裡漂浮著一條一條赤身裸體的嬰孩屍體，有的已經成人形了，有的卻只是胚胎……
冷不防，一陣大風吹滅了李老漢的火把，也吹滅了他的希望。（圖片來自網路，圖文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