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茴香餃子香椿芽,這都是春天的味道

做芹菜黃豆, 我奶奶只放鹽。 稍咸一點, 吃粥連喝兩碗。 做山西炸醬麵, 用芹菜做菜碼, 切碎碎的, 吃口爽利。 奶奶常把芹菜根找個廢花盆種下, 等長到大約一掌長時剪一把, 用不多久, 又冒出新葉。 淡淡的黃, 嬌滴滴的很好看。 這是在冬天。 到夏天, 芹菜的根大多被丟棄, 奶奶隨手栽到院牆邊, 不幾天去看, 呀, 長出葉子了!芹菜像不怎麼生蟲? 晉北鄉下新娘出嫁, 蒙塊紅蓋頭, 兩邊有人攙扶, 新娘自己兩手並不空, 抱個碎花瓷瓶, 細頸胖肚, 瓶裡插一棵芹菜。 “芹”與“勤”諧音, 希望女兒嫁到婆家, 手腳勤快麻利。 插芹菜的瓷瓶也非空瓶,

裡面裝滿綠豆。 為啥非綠豆不可?紅豆黑豆黃豆咋就不行?奶奶看我一眼, 沒說話。

茴香的味道特別, 且濃郁, 我奶奶一般只有包包子包餃子時才用到它。 有人不喜歡, 說很臭, 聞著噁心。 茴香怎麼會讓人噁心? 奶奶拌茴香餡, 幾乎不加別的作料。 吃茴香就要吃其本味嘛!有人喜歡加花椒加大料, 加大量蔥薑蒜, 這餡子倒也不難吃, 入口清香, 但拌餡兒有時好比寫文章, 沒有了茴香味的文章還寫什麼?簡直離題萬里。

紹興菜館裡常見小菜“茴香豆”。 溫一壺老酒, 茴香豆要趁熱吃, 煮軟軟的, 鹽要多放些才好。 印度菜離不開茴香粉, 吃西餐時客人取用隨意。 味道很沖。 中餐也用, 只不過沒有把小茴香磨粉的習慣, 總是跟花椒大料等各種香料包個紗袋,

扔鍋裡煮。 煮完一扔。 人們習慣把茴香籽叫小茴香, 而把茴香叫茴香苗。 我奶奶祖籍膠州, 有次做了一道山東土菜“茴香苗拌豆腐”。 味道鮮香。 我在家自己學著做, 嘗一嘗, 總覺味道不及。 原料一模一樣啊?

香椿芽上市, 與豆腐同拌味道極好。 各是各的鮮美。 有次去外地出差, 鬧肚子, 吃啥都不舒服。 朋友說, 你等等啊。 不一會兒他回來了, 端來一碗白水煮豆腐。 據說吃當地豆腐, 專治各種水土不服。 真管用。 朋友說, 若來得正是時候, 吃香椿苗更見效。

每逢穀雨, 北方吃香椿, 南方喝新茶。 我們酒店有一道地方小吃“炸椿魚”。 時令菜, 過時不候。 新鮮香椿洗淨, 控幹水分, 加細鹽粉揉搓均勻, 在調好的麵糊裡蘸一下, 動作要快,

時間一長, 麵糊蘸不勻, 厚此薄彼, 不但影響口感, 賣相也不好。 熱鍋冷油, 小火慢慢炸至金黃。 香椿往往是整只, 炸好後形似一條一條小魚, 北京人叫“香椿魚兒”, 太原人叫“炸魚魚”。 金黃色包裹著碧綠, 外脆裡酥, 香氣撲鼻。 “雨前椿芽嫩無比, 雨後椿芽生木體”——老北京吃香椿習俗已久, 愛吃於是種得也多。 走在北京街頭, 路標名與香椿息息相關者隨處——長椿街香椿胡同椿樹院椿樹巷椿樹胡同椿樹館……簡直一個椿世界!

香椿品種不同, 身價與吃口天淵之別。 新芽呈亮棕紅色, 是上品, 這種香椿芽莖葉肥嫩, 香氣更濃, 拿到市面賣, 價格常高出一倍。 想吃要抓緊, 就那麼幾天。 若呈淡紅色甚至發綠, 品質則差了許多。 吃口發硬, 嚼不徹底, 太原話叫“柴”。

我奶奶每年要趕在香椿樹發芽前, 在每個枝頭芽眼上扣一隻“蛋碗兒”(生雞蛋殼兒, 口開的越小越好), 一來保溫, 二來可以利用蛋殼裡剩餘的蛋液滋養嫩芽, 使其長得更快更好。

兒時記憶中, 老宅屋前房後, 空地夾道, 到處可見香椿樹。 種這麼多幹嘛? 奶奶笑眯眯地念叨, “椿芽咕嘟嘴兒, 加吉就離水兒”。 想她的膠東老家了。 “紅加吉”是一種魚, 顏色鮮亮, 膠東人有開春時椿頭楦魚鰾習俗。 紅加吉買來, 魚腹並不剖開, 全部內臟必須自魚嘴處摘除, 保留完整的魚籽與魚鰾。 這種魚的魚籽結實而飽滿, 魚鰾就是一隻橢圓形氣泡, 也叫“魚泡”, 許多人直接丟棄。 太可惜。 但也不能直接成菜, 會被視作對客人不敬。 我奶奶有獨門秘訣——掏魚鰾須小心,

不能戳破, 清洗乾淨後開個小口, 把已經剁好的葷餡(常是精瘦肉), 與剁碎的椿頭(香椿芽)拌勻, 往魚鰾裡慢慢填。 魚鰾塞滿後鼓鼓囊囊, 用一根竹筷再慢慢送回魚腹裡。 燒好端上桌, 色香味俱佳, 外形完好無損的一條加吉魚。

香椿苗有些老了, 做涼拌菜吃口差, 我奶奶改做“椿頭丸子”。 把香椿葉剁碎碎的, 加食用油, 加碎肥膘(精瘦肉沒粘性), 打幾顆雞蛋, 加麵粉加澱粉, 具體加多少完全靠手上經驗。 充分攪拌。 最後加鹽粉, 撒一把黑白胡椒調味, 再接著攪拌至少半個鐘頭。 嘗嘗鹹淡。 用兩隻小調羹上下那麼一扣, 就有了丸子形狀, 入油鍋炸去。 炸丸子, 冷鍋冷油, 油至七八成熱, 我奶奶叫“旺油鍋”, 看油面青煙微微浮起, 入勺小心地攪動, 聽見“劈劈剝剝”輕微聲響。可以下丸子了。周圍立馬泛起大量氣泡,油爆聲“刺刺拉拉”。改小火。丸子通常要炸兩至三遍,色澤更加金黃,吃口更酥脆。奶奶一次要炸很多,凍起來慢慢吃。吃火鍋吃大燴菜,起鍋前抓一把,燜三兩分鐘,鮮美無二。

因香椿季節性強,只適宜在早春時採摘,最常規的處理方式,是鹽漬封存。幼時記憶中每到春天,學校大院的老師們,挨家挨戶揉椿芽。抓緊時間。香椿芽金貴,香椿葉則便宜許多。老師們買回大量香椿葉,摘去老梗,洗淨晾乾,撒一層鹽,粗鹽粒最好,若加細鹽粉,水分瀝出太快,香椿醃好後發幹,影響口感。兩隻手使勁兒來回揉搓,讓葉子吃鹽,揉到香椿葉漸漸發蔫,太原話叫“疲塌”,差不多了。一層一層碼進缸裡封存。每頓飯捏一撮出來,稍抖一抖,鹽粒落盡,清水洗幾次就得。吃吧! 越嚼越香。我奶奶每頓飯酒必不可少,二兩的玻璃瓶,散白汾直接從酒廠打來,瓶口對嘴咕咚一口,夾一筷子香椿葉,咂吧咂吧,頭點一點,滿足地笑了。真是個好東西! 醃制的香椿苗剁碎拌面吃,鹹香適口,新鮮度絲毫不減,吃到最後,缸底還剩不少香椿末,奶奶改做香椿炒蛋,是另一道美味。香椿樹枝繁葉茂,卻很少看見開花? 奶奶歎了口氣,說:“想看它開花,少說要長七八年,香椿嫩芽價高金貴,年年采年年摘,哪個能等得起嘛。”

香椿樹在晉北地區有“百木之王”美譽。鄉下蓋新房,有錢人講究,用香椿樹樹幹做上樑脊檁。稍差點的人家,也必須要用一截香椿木楔在檁條內。為啥? 奶奶來了句,“青蛙跳上鼓,井裡丟石頭”(歇後語,“兩不懂”)。據說用香椿樹做脊檁,能夠管束其他梁木,新房建好後可保宅邸平安,世代吉祥。我想起有次爺爺生日,爸爸祝壽賀辭,一開口,“椿庭”大人,臨了來一句“椿齡無盡”。多年後看湯顯祖的 《牡丹亭·鬧殤》,裡面有一句——“當今生花開一紅,願來生把萱椿再奉。”豁然霧解。

聽見“劈劈剝剝”輕微聲響。可以下丸子了。周圍立馬泛起大量氣泡,油爆聲“刺刺拉拉”。改小火。丸子通常要炸兩至三遍,色澤更加金黃,吃口更酥脆。奶奶一次要炸很多,凍起來慢慢吃。吃火鍋吃大燴菜,起鍋前抓一把,燜三兩分鐘,鮮美無二。

因香椿季節性強,只適宜在早春時採摘,最常規的處理方式,是鹽漬封存。幼時記憶中每到春天,學校大院的老師們,挨家挨戶揉椿芽。抓緊時間。香椿芽金貴,香椿葉則便宜許多。老師們買回大量香椿葉,摘去老梗,洗淨晾乾,撒一層鹽,粗鹽粒最好,若加細鹽粉,水分瀝出太快,香椿醃好後發幹,影響口感。兩隻手使勁兒來回揉搓,讓葉子吃鹽,揉到香椿葉漸漸發蔫,太原話叫“疲塌”,差不多了。一層一層碼進缸裡封存。每頓飯捏一撮出來,稍抖一抖,鹽粒落盡,清水洗幾次就得。吃吧! 越嚼越香。我奶奶每頓飯酒必不可少,二兩的玻璃瓶,散白汾直接從酒廠打來,瓶口對嘴咕咚一口,夾一筷子香椿葉,咂吧咂吧,頭點一點,滿足地笑了。真是個好東西! 醃制的香椿苗剁碎拌面吃,鹹香適口,新鮮度絲毫不減,吃到最後,缸底還剩不少香椿末,奶奶改做香椿炒蛋,是另一道美味。香椿樹枝繁葉茂,卻很少看見開花? 奶奶歎了口氣,說:“想看它開花,少說要長七八年,香椿嫩芽價高金貴,年年采年年摘,哪個能等得起嘛。”

香椿樹在晉北地區有“百木之王”美譽。鄉下蓋新房,有錢人講究,用香椿樹樹幹做上樑脊檁。稍差點的人家,也必須要用一截香椿木楔在檁條內。為啥? 奶奶來了句,“青蛙跳上鼓,井裡丟石頭”(歇後語,“兩不懂”)。據說用香椿樹做脊檁,能夠管束其他梁木,新房建好後可保宅邸平安,世代吉祥。我想起有次爺爺生日,爸爸祝壽賀辭,一開口,“椿庭”大人,臨了來一句“椿齡無盡”。多年後看湯顯祖的 《牡丹亭·鬧殤》,裡面有一句——“當今生花開一紅,願來生把萱椿再奉。”豁然霧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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