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刹那公子 | 禁止轉載
1
“Tokyo姐， 那你的意思， 我還是應該和他分手嗎？”夏雪發送完這條資訊後， 惴惴不安地把手機放下了。
她和石川在一起四年了， 從大學開始， 到大學結束。 一個女生最好的年華， 都給了他。
她不甘心自己四年的感情和青春， 無疾而終。 但更不甘心， 和一個拼盡全力也只找了份臨時工作的男人， 共度此生。
“姑娘， 就為這點破事兒， 你已經纏了我三天了。 我對你真的是恨鐵不成鋼， 真的很失望。 ”
不等她反應， 接著又是第二條：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空？你知不知道， 就這種問題， 如果在分答（付費語音問答平臺）上， 我隨便回答一下， 怎麼也得368元起吧。 ”
畢竟， 人家是擁有五百萬粉絲的自媒體大網紅， 而自己不過是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小透明。
能通過一次線上粉絲互動， 被女神挑中加了私信， 對夏雪而言， 就仿佛冷宮中的棄妃， 突然被皇帝翻了牌子一樣激動。
紅包開啟， 資訊被秒回：“你這是做什麼？談錢傷感情， 下次不許這樣了。 ”
錢被收了， 夏雪懸著的心也就踏實了。 當她還在猶豫接下來該如何回復時， Tokyo的資訊又發了過來：
“你別再折磨自己了， 對一個起點這麼低的男友， 唯一可做的， 就是分手。 ”
夏雪：“可是， 我一直以來都覺得他是一支潛力股。 ”
Tokyo：“那更得分！什麼是‘潛力股’？就是未來可能會有錢有地位。 但你要明白， 未來是不靠譜的！”
“也許他一輩子碌碌無為， 根本沒有未來；也許等他功成名就之後， 把這美好未來給了別的女人， 而你只留下滿臉皺紋和滿心悔恨。 ”
“所以， 潛力股是那些沒本事嫁入豪門的人， 生造出來自欺欺人的偽命題。 與其緣木求魚， 不如趁自己年輕貌美，
又一次， 夏雪對Tokyo一針見血的論調敬佩得五體投地。
其實道理她不是不懂， 只是需要借助一個外力， 幫她捅破心裡的那層遮羞布。
既然要甩了男友， 再沒什麼理由， 能比一個大V網紅的規勸， 更顯得合情合理， 問心無愧了。
“Tokyo姐， 最後再問一個問題：如果我和他分手了， 那我接下來該怎麼辦啊？”
又過了十分鐘， 夏雪收到了回復：“現在的小姑娘真是……你這錢花得真值。 只用三百多塊， 感覺我就得幫你規劃整個人生。
“記得之前聽你說， 你在上海。 我的意見是， 如果連上海都承載不起你的夢， 放眼亞洲， 只有一個歸宿：東京。
“臺北老氣橫秋， 香港浮躁如狗， 首爾就像跳樑小丑。 想要追求生活品質和文化底蘊， 除了東京， 夫複何求？
“中國男人自己肥膘傍肚， 卻整天要求女人大胸長腿翹屁股， 憑什麼！
“鳳凰男陰毒， 媽寶男廢物， 一個個都像是從巨嬰國裡放出來的， 進化不完全的怪物。 憑什麼我們中國女人就要陪他們內耗啊？
“顏值即正義， 身價保障人品……我的這些觀點， 你毋庸置疑。 如果去到東京， 在港區嫁給一位某某株式會社的接班太子， 你的人生就近乎完美！”
2
“姐， 我已經到東京羽田國際機場了！你說得太對了， 這裡才是夢想之都、品質之都、精英之都！”
直到激情被漫長的等待消耗殆盡， 她才收到Tokyo的回信：“？？？”
夏雪：“Tokyo姐， 我是夏雪啊。 四個月前， 您建議我來日本留學， 爭取能留在這裡有所發展， 您忘了？”
Tokyo：“哦。 很好， 加油。 ”
夏雪：“姐姐， 那我接下來該怎麼做呢？我的意思是， 我該怎麼平衡學習、打工，
Tokyo：“姑娘， 我不是你媽， 沒有能力更沒有義務來管你的日常生活啊。
“關於女性成長、兩性關係， 以及職場問題， 我不吹不黑地說一句， 我雖然不是你媽， 但肯定比你媽更能幫到你。 如果看得滿意， 別忘了點贊打賞哦。 ”
此時， 擺渡車的車門打開， 一股寒風躥了上來， 夏雪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原來日本的冬天， 真的很冷。
那一刻， 她的腦袋格外清醒。 腦中不停閃動著， 四個月前的一段段記憶碎片。
選擇來到日本， 夏雪更願意把這歸為是Tokyo的蠱惑。
然而， 每當寂靜無人時， 縱使她有千般理由萬種藉口， 但在內心深處， 只有她自己最清楚這背後的原因。
四年漫無目的、得過且過的大學生活， 讓她在畢業時對未來充滿了迷茫和恐慌。 低端的就業起點，看不上；高端的從業機會，又攀不上。
當考研成了所有同學自欺欺人、逃避成長的藉口，她也對此嗤之以鼻。就在看似所有的路都被堵住時，新媒體寫作女神卻幫她點明了方向。
她覺得自己過去二十年的人生，仿佛一本寫壞了的日記。沒准去到新的環境，一切就能從頭開始，在一張白紙上，書寫新的篇章。
其實出國這條路，之前並非沒想過，只是有兩座大山，讓夏雪難以翻越到彼岸。
她家並不富裕，爸媽是普普通通的事業單位雙職工。多年積蓄，送她出國不是不行，但是這樣，家裡就完全真空，再沒有半點抵禦風險的能力了。
不過好在，留學目的地是日本，而非歐美，費用已經大幅縮水。如果再算上自己勤工儉學，其實需要家裡資助的也並不多。
果然，在她連番的撒嬌和搪塞之後，夏爸爸大腿一拍，下定決心：“送阿拉小囡去日本，冊那。”
翻過了第一座大山，接下來的一座，就是男友石川。
在Tokyo建議自己分手時，夏雪腦子裡首先想到的，是她的姨家表妹，一個剛上大學就懷孕生子的女孩兒。
她沒有領取結婚證，卻有別墅豪車，司機保姆；她沒有舉辦婚禮，但蜜月卻遊遍了半個地球。
她叫孩子的爸爸為“大叔”，那個比她大了將近二十歲的男人，雖給不了她妻子的名分，但卻給了她除此之外的一切。
最初，夏雪以為，整個家族都會為表妹蒙羞。
但當姥姥姥爺、大舅二舅家陸續得到表妹“大叔”的照顧，就連自己能留學日本，都因有他的幫助，夏雪才發現，原來全家上下，早已敬她如敬神。
夏雪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過Tokyo，她覺得，作為一名女權捍衛者，一定會怒斥表妹，進而對她也產生反感。
可當這個知心大姐勸她抓住青春年華，一步到位時，她心甚慰。與石川分手已是板上釘釘，無非就是如何才能減少傷心。
“為什麼要分手？”憋了半天，石川才緩緩開口：“我哪裡做的不好，你告訴我，我改。”
“不是你的問題，”夏雪慢悠悠轉向窗外，淡淡自語道：“也不是我的問題……”
見男友不再說話，她才低歎了一聲：“我爸要送我去日本留學了。我想，我也不該那麼自私，要求你等我。”
“如果你覺得在那幫朋友面前，臉上掛不住。你可以告訴他們，是你甩了我。我傷心難過，所以逃去了國外。你放心，我不會拆穿你，讓你沒面子的。”
“原來四年感情，在你眼裡只是逢場作戲。”石川氣極反笑：“既然你執意要走，我不會跟個癩皮狗似的纏著你不放。”
“可是夏夏，我想告訴你，很多事情，你在國內沒想清楚，去了國外，依然想不明白。”
此後四個月，夏雪再沒有收到石川發來的任何資訊，雖然是她提的分手，可這樣的結局也確實讓她難受。
但她不知道，每當她從培訓機構學完日語出來時，無論那天是風是雨，總有一個身影，在街角轉彎處默默守候。
然而，直到登上飛機的那一刻，她都沒有回過頭。
3
一切就像石川預言的那樣，來到東京，最初的新鮮感逝去之後，茫然空虛，仍不停地啃噬著夏雪的心。
她學著其他同學那樣，去到一家中華料理店打工。既為掙錢，也作消遣。
夏雪做的是ホール，也就是跑堂。雖然是個年輕女孩兒，卻並沒有受到優待。
案內、上茶、點單、端菜、收桌、增補調料和碗筷、製作飲料、打掃廁所，還有定點消毒，除了與烹飪相關的所有工作，全都做了個遍。
每工作滿四小時，就要打一次卡，才會有一頓工作餐吃。基本都是拉麵或者炒飯，如果想吃炒菜，只能等過年。
在這四個小時裡，沒有休息時間，喝水要去客人看不見的後廚喝。不過這種情況並不多，因為根本沒有喝水的機會。
在夏雪看來，這些都不算什麼。因為只有心累才是真的累，心苦才是真的苦。
但自從上一次被冷落之後，她的自尊心受到了傷痛。總覺得和Tokyo之間有了一絲隔閡，這種情況下，再去看她的文章，顯得自己非常賤。
萬萬沒想到，從認識到現在，這是Tokyo第一次主動給她發資訊：“小雪，在忙嗎？”
夏雪秒回：“沒呢，正在看姐姐你的最新文章呢。剛準備點贊打賞，就收到你的資訊，我好激動啊。”
Tokyo：“說明我倆真有緣分。既然這麼投緣，你幫姐姐一個忙吧。”
有那麼一瞬間，夏雪感到有些失落，原來自己只有在被用到的時候，才會被想起。可馬上她就撫慰了自己。
人家是有幾百萬粉絲的大作家，能被她求助，足以說明自己在這幾百萬人之中的地位。想到這裡，她反而有了一絲激動和竊喜。
夏雪：“姐，跟我還客氣什麼啊。有什麼你只管吩咐。”
Tokyo：“我有一個閨蜜，剛剛分手，這兩天一個人到東京散心。我記得你已經去幾個月了，環境和語言都應該比較熟悉，所以想請你給她當當導遊，代我陪她兩天。”
夏雪：“嗨，我當什麼事情呢。沒問題，姐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也正愁沒人說話聊天呢。”
Tokyo：“小雪，女人失戀，主要就是心裡那團火難滅。你多勸勸她，讓她把憋在心裡的不爽都說出來。說出來了，心就空了。垃圾被清空了，才能再裝進新的人和感情。”
夏雪：“姐，你放心。我經歷過，我知道該怎麼勸她。”
說完，Tokyo把閨蜜所住酒店的地址告訴了她。最後還不忘提醒，給她最新的文章點贊打賞。
4
黃昏，進入位於六本木的豪華酒店時，夏雪知道，Tokyo的這個閨蜜至少是個有錢人。
在約定見面的時間過去了半個小時後，她終於在酒店大堂見到了那個女生。
“你就是夏雪？”女生梳了一個俐落的丸子頭，蛤蟆鏡幾乎遮住了她的半張臉。一開口，還有一股淡淡的酒味：“叫我咖喱就行。”
夏雪慌忙點了點頭，隔著墨鏡，她看不清對方的樣子，只是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
“我這幾天沒睡好，不想在外面閒逛，你帶我找一家比較有特色的居酒屋。陪我喝兩杯，再把我送回來，就行了。”
由於平時不怎麼來港區，夏雪打電話問了一圈日本的朋友，才終於找到這家小館。幾句寒暄後，她知道，原來這個咖喱跟Tokyo並不算閨蜜。
她們二人在一個聚會上認識，咖喱隨口聊到想來日本散心，但苦於無人作陪，自己又不懂日語，正在發愁時，Tokyo向她推薦了自己的粉絲夏雪。
那一晚，兩個年輕的姑娘在居酒屋裡聊了很久。雖然只是初識，但相同的落寞與孤寂，在酒精的作用下，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夏雪向咖喱講述了她的留學經歷，咖喱投桃報李，向夏雪吐露了自己與男友從相識相戀，到分手告別的全部劇情。
其實，作為一個感情生活過得一塌糊塗的人，夏雪本沒資格去開導別人，但看到面前這位新朋友借酒澆愁的痛苦模樣，她搜腸刮肚回憶著Tokyo的文章，把一段段大道理說給咖喱聽。
但當她講到口乾舌燥時，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咖喱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這讓夏雪有點尷尬，她放下杯子，招手示意買單。
服務生剛走過來，正巧有其他客人離開，就立刻向門口微微鞠躬，道：“謝謝光臨，請慢走。”
緊隨其後，夏雪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脫口而出了一句：“歡迎您下次光臨！”
當時的氣氛，已經無法用尷尬來形容。
這是她打工落下的後遺症。在店裡，除了更衣室和衛生間的任何一個角落，只要聽到有同事喊歡迎光臨和謝謝惠顧，其他人都必須大聲跟著一起喊。
夏雪的臉紅得發燙，在這裡，她連一秒鐘也待不下去了。匆匆付了錢，攙著半夢半醒的咖喱逃出店外。
因為走得匆忙，她落下了自己的挎包；也因為走得匆忙，她沒有注意到，在小店的另一角，有個大叔的目光，對她不離不棄。
直到把咖喱架回酒店的床上，夏雪喘著粗氣，雙手本能地在身前摸索，才意識到，挎包可能落在了居酒屋裡。
幫咖喱把臉上的墨鏡取下時，夏雪終於想起來了，她是國內一個四五線的小明星，主要出演網路電影，偶爾也會蹭一兩部電視劇。
看著咖喱那張精緻，卻辨識度低到讓人過目就會忘記的臉，夏雪似乎明白了，每個人的生活都不容易。她幫咖喱蓋好被子，又給她倒了一杯溫水放在床頭，就默默離開了。
回到居酒屋的時候，先前的位子上已經坐了別的客人，不過好在服務生幫她收起了挎包。
當她找回失物，正要離開時，那個等候她許久的大叔走了過來：“你的皮包，款式已經很老舊了。”說著，他把一個手袋遞到了夏雪面前。
女生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奢侈的Logo，“這人是誰？聖誕老人麼？”夏雪在心裡想著，止不住地緊張和激動。
“女人得在年輕的時候就接觸到上等的東西，因為品味不是一朝一夕能養成的。
“‘不能以貌取人’是Loser為找回自尊編造的謊言。穿戴時尚高貴，你就是會勝人一籌，就會增加自信，將你引導去過更高品質的生活。”
看女生一臉如夢初醒的表情，大叔笑了笑，他握起夏雪的手，把包包掛了過去：“新的生活，就從換一件新的單品開始。”
“對了，”走出幾步後，大叔又轉身回來：“你說‘歡迎您下次光臨’的樣子，很可愛。”
5
回到宿舍的時候，夏雪的心仍在奔騰。她仿佛置身夢中，望著手裡的名牌提包發怔。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Tokyo發來的信息：“小雪，怎麼樣，現在還和我閨蜜在一起嗎？”
夏雪：“沒有。我陪她吃了晚飯，她喝醉了，我就把她送回酒店了。”
剛一發出，夏雪又慌忙補了一句：“姐姐，我今天遇到一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想聽聽你的意見。”
可她這條資訊還沒寫完，Tokyo的語言發了過來：“你們都聊了些什麼？她有把自己失戀的經過說給你聽嗎？你現在用語音，把你們聊天的內容詳細複述一遍，快！”
見Tokyo如此著急，夏雪只好刪掉前面沒寫完的話，強忍著困意，把咖喱的整段戀情講給她聽。
拿到想要的資料後，Tokyo連一句“辛苦”都沒有，又一次銷聲匿跡。
去機場送走了咖喱，夏雪又回到了一個人的世界。她感到有些落寞，突然也有些想回國。
正當此時，她的手機又想了，是一個陌生的日本號碼。可當接通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出來：“那個皮包，喜歡嗎？”
“您怎麼有我的電話號碼？”夏雪的腦中立刻蹦出了那個大叔的微笑。
“那天晚上，我從服務生手裡借用了一下你的電話。看你沒有設置開機密碼，就用它打了一下我的手機。”
“您找我，有什麼事嗎？”夏雪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話題。
“沒什麼事。正好在機場看見你，問問有沒有空，想請你一起吃晚餐。”
夏雪慌忙四處張望，終於在身後不遠處看到大叔舉著電話，微笑著沖她招了招手。
銀座倒不是沒來過，可真正在這種法式餐廳吃飯，還是頭一次。夏雪小心翼翼，但依然不是很懂餐牌上寫的菜品。
好在對面的大叔看出了她的窘迫，提議道：“如果你不介意，今晚的餐點，由我做主吧？”夏雪如釋重負般點了點頭，心中泛起一絲感激。
這也是她第一次覺得，與一個能替自己做主的強勢男人相處，體驗很不錯。
“你是中國人？”
“嗯。”夏雪強迫自己不要畏懼，把態度調整得更加從容。
“中國很好，我今天就是剛剛從大連出差回來。”大叔抿了一口白蘭地：“說說你吧，平時都有什麼愛好？”
“我喜歡看書、看電影。”話一出口，聲音就越來越小，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如果不算Tokyo的文章，和視頻網站上的電影解說，她都記不清自己上一次看書和看電影是在什麼時候了。
“看書，是一個都市人的生活必須；看電影嘛……看起來，你似乎並沒有什麼愛好啊。”大叔倒是不以為意，他很樂於看到夏雪尷尬無措的樣子，正如他所說的那樣，非常可愛。
一頓飯雖然吃得很拘束，但當被豪車送回學校時，那份讓人豔羨的滿足感，還是非常受用的。無論是中國學生還是日本學生，他們渴求的目光，滋養著夏雪的虛榮。
一種莫名的冰涼感戳進了夏雪的心，她戰戰兢兢地點開連結，文中內容讓她驚慌失措。
雖然沒有點名，但夏雪相信，每一個認識咖喱的人，都知道這主角是誰。
毫無隱私可言。咖喱告訴夏雪的每一個戀愛細節，都被添油加醋地寫進了這篇文章裡。
一個飽受失戀痛苦，本該被同情的女生，卻被Tokyo寫得讓人生厭生恨。仿佛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最後被男友拋棄，反倒成了大快人心。
文末，Tokyo提到，她寫這個故事，是希望警示所有戀愛中的姐妹們，要以此為戒，不再做愛情Loser。
犧牲咖喱一人，拯救女生無數。Tokyo就像上帝一樣，拔高了格調，再次獲得粉絲褒獎。短短數十分鐘，點贊打賞都已爆表。
也就在此時，夏雪收到了咖喱發來的資訊：“Tokyo的文章，你看了嗎？我不恨她，但我會恨那個，把我的隱私出賣給她的人，一輩子！”
6
直到第二天早上，夏雪才等到了Tokyo的回復，而在此之前，她已經不知道發去了多少條追問。
Tokyo：“首先，我跟咖喱只是一面之緣，談不上朋友。你可別告訴我，你陪她喝了一次酒，就成朋友了。既然她不是我們的朋友，我拿她作為故事原型，就不存在你所說的什麼不義。
“更何況，用她的故事可以警醒更多深陷孽緣的女性，這是功德。我希望你能分得清什麼是小愛，什麼是大愛。”
雖然Tokyo不太能說服自己，但夏雪還是選擇了接受與相信。她還能怎麼辦呢，不該得罪的人已經得罪了，剩下沒有被得罪的，只能好好珍惜。
“不說這些了。姐，我最近有件事，想聽聽你的建議。”夏雪故意岔開話題，同時也想為自己解疑。
興許是對她多少抱有一絲愧意，Tokyo第一時間回復了她：“說吧，我能幫得上的，一定會幫你。”
“我最近認識一個男人。他比我大了一些，但他是港區的，他的公司就在六本木。我覺得，他好像有點喜歡我。我不知道，如果他真的追我，我該怎麼辦。”
其實夏雪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就和上次與石川分手時一樣，她無非是希望從Tokyo那裡得到肯定與支持。
可沒想到，這條資訊過後，又是整整一天的等待。直到晚上，夏雪躺在被窩裡，正和大叔發著信息時，Tokyo才回了一句：“不要迷失自己，不要和這種男人糾纏不清。”
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也與Tokyo最初勸她來東京時的論調大相徑庭。夏雪一時無法接受：“可是你之前不是這麼說的！”
Tokyo：“我不記得之前是怎麼跟你說的，又或者根本就是你理解錯了。但你記住我現在的話，你跟他在一起，吃虧的一定是你自己！
“先不說他這個年紀，十有八九已經有家有室。我只告訴你另一個真相：一個港區的男人，只會娶港區的女人，這就叫門當戶對，這就是現實。你一個屌絲女想通過婚姻來實現階層的躍遷，無異於癡人說夢。
“當然，如果你立志成為一名專業小三兒，那是你的自由，但我會把你拉黑，實在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夏雪有一種自尊被踐踏的羞辱感。她不明白，為什麼突然之間，和Tokyo的關係竟成了這樣。
這個女人仿佛變了個人，她朝令夕改的態度，實在難以讓人信服。由於情緒上的抵觸，夏雪突然覺得，也許這一切都源於Tokyo的嫉妒。
對，沒錯，一定是這樣！
這個對東京充滿了無限嚮往的女人，在得知自己實現了她的夢想後，由妒生恨。她抨擊自己，無非是因為她得不到的，也不希望別人得到。
想到這兒，夏雪毫不猶豫地先把Tokyo拉黑遮罩，那一刻，她覺得世界突然變得清靜了。
拋開了那女人的“枷鎖”，夏雪盡情地擁抱日本大叔帶給她的品質生活。
她不再去料理店打工，把所有的課餘時間都用在宿舍等待大叔的召喚。就像一隻寵物在等候主人回家。
直到那個午後，她理所應當地和大叔來到了一間可以俯瞰整個港區的酒店套間。
接下來的事情，都如此地順其自然。
雲雨之後，大叔沉沉睡去。夏雪側臥在床上，看落地窗外，浩瀚星河與滿城燈光交相呼應。
她覺得，自己終於嘗到了愛情的甜蜜。
“你醒了？”大叔被她吻醒，微笑道：“本想剛才給你的。”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上衣，對夏雪說：“你看看口袋裡有什麼。”
夏雪知道，他又有禮物送給自己。她非常喜歡這種浪漫的驚喜。
可當她從口袋裡摸出那枚戒指時，兩人都顯得十分尷尬。
看大叔的表情，夏雪知道，這不會是要向她求婚。
果然，大叔拿過戒指，戴在了自己手上。然後又從另一個口袋裡取出一條項鍊，正要給夏雪戴上，卻被她下意識地躲開了。
7
“沒錯，我結婚了。”大叔把項鍊塞給夏雪，一邊穿衣服，一邊淡淡道：“我沒說，是因為你也從來沒問過。”
“你的意思是，這是我的錯？”夏雪僵住不動。
“感情的事，沒有什麼對錯。婚姻也並不代表愛情。”
大叔穿好了衣服，在她面前正襟危坐：“雖然我給不了你婚姻，但我可以給你最高品質的生活，絕大多數日本女人都望塵莫及的生活。”
離開酒店房間的那一刻，夏雪知道她也許會後悔。
對比表妹的生活，和自己身在東京的這段日子，讓她明白，有這樣一位大叔的包養，她會得到快速成長，自己的人生也能像開了掛一樣，飛速向上。
兩個人在一起，不過是一場利益交換，各取所需。愛情，只是這場交易中的附屬品。
如今的夏雪，不是不能接受這種交易；但她無法接受的是，偏偏被Tokyo一語中的。自己的人生被她一語成讖，自己的美好期望，也就成了她口中的笑柄。
有那麼一瞬間，夏雪有些敬佩Tokyo的預見性。但這敬佩，讓她愈發生恨。因為她覺得那個說中了一切的女人，一定會站在身後，盡情地奚落，嘲笑她是個援交女。
她痛恨這種命運。
來不及理會路人的詫異，夏雪含著淚，一路瘋跑著沖進了地鐵站裡。
和大叔在一起時，她有錢也花不出去；現在離開了大叔，卻發現，自己連計程車都坐不起。
地鐵門打開，一群人湧出，和她擦肩而過。正在此時，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臀部被人摸了一下。
就仿佛是一根導火索，徹底引爆了她壓抑的委屈。
“你！”夏雪一邊哭著，一邊猛地抓住了旁邊的男生，大叫道：“為什麼摸我屁股！”
刹那間，嘈雜的月臺上安靜了一秒。
緊接著，幾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圍了過來，不由分說地抬手就向夏雪所抓男生的臉上扇去。從這些熱血少年的罵聲中，可以看出，他們非常痛恨“癡漢”。
那個男生被打到頭破血流，夏雪怔住了，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和自己無關。也就在此時，其他圍觀的人報了警。
來到警署，夏雪仍是哭。哭聲讓所有員警都能感到那份痛苦和無助，這更堅定了他們要加大對受癡漢騷擾女性的保護力度。
可只有夏雪自己知道，她哭是因為害怕。不是後怕被騷擾，而是害怕冤枉了一個無辜的男生。
從始至終，男生一直堅稱自己沒有碰過她。其實夏雪事後再回憶，也覺得那一下可能只是因為擁擠，被人無意蹭到。並且蹭到她的人，也不一定是這個男生。
她一時沒了主意，看到員警對男生遭受毆打暴行的控訴完全無視，反而不停對他審訊，逼迫他認罪時，夏雪慌忙掏出手機，她想求助。
可打開通訊錄，才感到十分無助。通知爸媽？相隔萬里，不僅幫不上忙，反而讓他們瞎擔心。通知老師和同學？既怕給他們添麻煩，又覺得很丟人。
正心煩時，她不知為什麼，突然想到了Tokyo。沒時間多猶豫，她把網紅從黑名單中調整回去，然後立即發送了資訊。
謝天謝地，收到她的求助後，平時都是愛答不理的女神，這次竟然不計前嫌地秒回了資訊：“別慌，我會一直支持你。”
8
Tokyo：“你現在不要管是不是自己搞錯了。要知道，你才是那個被人鹹豬手的受害者。開弓沒有回頭箭，你要一口咬定，就是那個男的摸了你。”
夏雪：“可是，如果真的是我搞錯了，那男生就完了。你也知道，日本社會，無論官方還是民間，對癡漢的懲治力度非常重。如果被冤枉，讓他一直背負汙名，被全社會排斥，我會自責一輩子的。”
正說著，男生的母親已經趕到了警署，簡單瞭解了情況後，她請求員警讓她見見夏雪，希望雙方能協議解決，不要鬧上法庭。
員警得到夏雪的同意後，把他們帶到了會談室。可男生始終堅持自己沒有做過，反對母親的妥協，他甚至認為是夏雪在惡意詐騙。
這一下反倒激怒了夏雪，原本只是自尊心受到了侮辱，可聽著聽著，她總覺得那男生話裡話外都透著對中國人的歧視，是可忍孰不可忍。
Tokyo：“小雪，你一定要堅強。這種事情，任何一個女人，都可能遇到。我們女人在性騷擾的問題上，已經遭受了太多太久的痛苦。
“今天你勇敢地站出來，大聲對性騷擾說不，拯救的不僅僅是你自己，更是億萬女性。縱使矯枉過正，也在所不惜！只有這樣，才能敲山震虎，讓那些仍抱有僥倖的癡漢們再不敢胡作非為。
“這一次，你已經不再是一個人戰鬥。你的態度，是要向全世界表明，我們中國人不好欺負！我們女人不好欺負！”
夏雪放下手機，擦乾眼淚，看了看身旁的員警，然後正視著男生的母親，一字一句道：“您也是女人，我想，您應該能理解我的心情。”
“我不接受賠償私了。我一定會起訴上法庭！”
這一次，男生的母親哭了：“夏小姐，我是一個女人，可我也是一名母親。”
調解無效，夏雪先行離開。而男生卻一直被羈留到了第二天早上。迎著清晨的陽光，他在母親的陪伴下，開始回家。
當進了地鐵站後，他猛地推開母親，縱身一躍，跳下月臺。那一刻，他哭著向母親喊道：“我沒做過，就是沒做過！為什麼你們都不相信我！”
可不等他喊完最後一句，來不及刹停的列車，便從他身上撞了過去。
9
已經回國一周了，可夏雪一直無法從自責中走出。她整天都把自己鎖在屋裡，不和人說話，甚至連飯也不想吃。
父母擔心她這樣會憋出事，總想勸她出去走走，可無論如何，都始終無果。
直到她自己看到了Tokyo最新的那篇文章：《姐姐妹妹站起來，渣男賤人死了活該》
當看到自己的傷痛經歷，也成了網紅的勸世良言時，夏雪心裡一陣絞痛，不是為自己，而是為那個不知姓名的日本男生。
從那一天起，她取關並拉黑了Tokyo。也就在那一刻，她覺得再待在家裡，自己會被憋瘋。
正巧，“萬能”的表妹，在聽聞大姨和姨夫的訴苦後，慷慨地邀請表姐夏雪來北京散心。她也就沒有猶豫地坐上了進京的高鐵。
表妹接到她後，已經是下午兩點，便直接開車，去了兒子學校接他放學。
車剛停下，夏雪竟在學校門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指過去，望著表妹，一時無法開口。
“嗯，你沒認錯，就是她，Tokyo。”表妹一看便知夏雪想說什麼，反倒對她的大驚小怪感到無語：“不就是一個寫雞湯文的網紅嘛，至於這麼激動嗎？”
“她怎麼會在這兒？你也認識她？”雖然已經把她拉黑，但見到真人時，夏雪還是難免興奮，畢竟，曾是她奉之為神的人。
“她兒子也在這兒上學啊，還巧了，跟我們家Lucas一個班。”表妹一臉的不屑：“為了能擠進我們這個圈子，她都已經張羅著替她兒子辦了好幾次同學聚會了。”
夏雪明白表妹的意思。因為她之前聽表妹說過，外甥念的這所私立國際小學，彙集的不僅是京城政商名流的兒孫，其國際部，還是各國大使領事為孩子學習的首選之地。
在這裡上學的孩子，將來都不會走國內的高考路徑，而是直接去英美留學。
於是，通過孩子間的交集，便成了這些家長們社交的重要途徑。
“要不是她現在有幾百萬粉絲，根本擠不進這圈子。”表妹繼續解釋道：“一開始，我們都不愛搭理她，誰知道她是幹嘛的呀。
“咱們來接孩子，都知道彼此的老公、老爸，或者老公公是誰。但她老公，屌絲一個，還沒有工作，整天在家靠他養著。
“一個女人，既然沒我們嫁得好，又想過得好，就只能靠自己……”
“你看過她寫的文章嗎？”夏雪打斷道。
“剛認識她的時候，她硬要我們關注她，那兩天，我看過一點。”表妹拿出粉餅，開始補妝：“說實話，我對她寫的東西完全無感。”
說著，她轉向夏雪，嚴肅道：“不僅無感，更多的是反感。我最瞧不起言行不一的人。
“她的文章不都是一些教女孩子要怎麼處理感情問題、生活問題的內容嘛。我們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寫出來的，跟她自己做的，根本就是兩張皮，貼不上。
“她勸別人不要追名逐利，而自己卻一心想擠進名利圈。她把自己塑造成屌絲代言人，反權貴，甚至反智，但自己卻一心希望接近權貴，不惜利用自己兒子。
“她處心積慮圈粉，還不是為了有流量，有身價，拿到進入我們這個圈子的籌碼。
“你知道嗎，平時聽她說話，張口閉口就是‘那群屌絲’如何如何，搞得好像她自己就不是個屌絲一樣。
“還有還有，”表妹聊起八卦，完全停不下來：“她婆婆跟她們住在一起的。之前當著我們的面，她可沒少說她婆婆的壞話，用詞之歹毒，簡直沒法聽。
“你想啊，一個這樣的人，她來教你如何處理婆媳關係，能好得了嘛！哎，也就只有那些傻姑娘，才把她的話當做至理名言。按她說的過日子，總是越過越糟糕。”
夏雪聽著，把頭轉向窗外，望向很遠很遠的地方。心中仿佛有一座大廈，轟然倒塌。
低端的就業起點，看不上；高端的從業機會，又攀不上。當考研成了所有同學自欺欺人、逃避成長的藉口，她也對此嗤之以鼻。就在看似所有的路都被堵住時，新媒體寫作女神卻幫她點明了方向。
她覺得自己過去二十年的人生，仿佛一本寫壞了的日記。沒准去到新的環境，一切就能從頭開始，在一張白紙上，書寫新的篇章。
其實出國這條路，之前並非沒想過，只是有兩座大山，讓夏雪難以翻越到彼岸。
她家並不富裕，爸媽是普普通通的事業單位雙職工。多年積蓄，送她出國不是不行，但是這樣，家裡就完全真空，再沒有半點抵禦風險的能力了。
不過好在，留學目的地是日本，而非歐美，費用已經大幅縮水。如果再算上自己勤工儉學，其實需要家裡資助的也並不多。
果然，在她連番的撒嬌和搪塞之後，夏爸爸大腿一拍，下定決心：“送阿拉小囡去日本，冊那。”
翻過了第一座大山，接下來的一座，就是男友石川。
在Tokyo建議自己分手時，夏雪腦子裡首先想到的，是她的姨家表妹，一個剛上大學就懷孕生子的女孩兒。
她沒有領取結婚證，卻有別墅豪車，司機保姆；她沒有舉辦婚禮，但蜜月卻遊遍了半個地球。
她叫孩子的爸爸為“大叔”，那個比她大了將近二十歲的男人，雖給不了她妻子的名分，但卻給了她除此之外的一切。
最初，夏雪以為，整個家族都會為表妹蒙羞。
但當姥姥姥爺、大舅二舅家陸續得到表妹“大叔”的照顧，就連自己能留學日本，都因有他的幫助，夏雪才發現，原來全家上下，早已敬她如敬神。
夏雪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過Tokyo，她覺得，作為一名女權捍衛者，一定會怒斥表妹，進而對她也產生反感。
可當這個知心大姐勸她抓住青春年華，一步到位時，她心甚慰。與石川分手已是板上釘釘，無非就是如何才能減少傷心。
“為什麼要分手？”憋了半天，石川才緩緩開口：“我哪裡做的不好，你告訴我，我改。”
“不是你的問題，”夏雪慢悠悠轉向窗外，淡淡自語道：“也不是我的問題……”
見男友不再說話，她才低歎了一聲：“我爸要送我去日本留學了。我想，我也不該那麼自私，要求你等我。”
“如果你覺得在那幫朋友面前，臉上掛不住。你可以告訴他們，是你甩了我。我傷心難過，所以逃去了國外。你放心，我不會拆穿你，讓你沒面子的。”
“原來四年感情，在你眼裡只是逢場作戲。”石川氣極反笑：“既然你執意要走，我不會跟個癩皮狗似的纏著你不放。”
“可是夏夏，我想告訴你，很多事情，你在國內沒想清楚，去了國外，依然想不明白。”
此後四個月，夏雪再沒有收到石川發來的任何資訊，雖然是她提的分手，可這樣的結局也確實讓她難受。
但她不知道，每當她從培訓機構學完日語出來時，無論那天是風是雨，總有一個身影，在街角轉彎處默默守候。
然而，直到登上飛機的那一刻，她都沒有回過頭。
3
一切就像石川預言的那樣，來到東京，最初的新鮮感逝去之後，茫然空虛，仍不停地啃噬著夏雪的心。
她學著其他同學那樣，去到一家中華料理店打工。既為掙錢，也作消遣。
夏雪做的是ホール，也就是跑堂。雖然是個年輕女孩兒，卻並沒有受到優待。
案內、上茶、點單、端菜、收桌、增補調料和碗筷、製作飲料、打掃廁所，還有定點消毒，除了與烹飪相關的所有工作，全都做了個遍。
每工作滿四小時，就要打一次卡，才會有一頓工作餐吃。基本都是拉麵或者炒飯，如果想吃炒菜，只能等過年。
在這四個小時裡，沒有休息時間，喝水要去客人看不見的後廚喝。不過這種情況並不多，因為根本沒有喝水的機會。
在夏雪看來，這些都不算什麼。因為只有心累才是真的累，心苦才是真的苦。
但自從上一次被冷落之後，她的自尊心受到了傷痛。總覺得和Tokyo之間有了一絲隔閡，這種情況下，再去看她的文章，顯得自己非常賤。
萬萬沒想到，從認識到現在，這是Tokyo第一次主動給她發資訊：“小雪，在忙嗎？”
夏雪秒回：“沒呢，正在看姐姐你的最新文章呢。剛準備點贊打賞，就收到你的資訊，我好激動啊。”
Tokyo：“說明我倆真有緣分。既然這麼投緣，你幫姐姐一個忙吧。”
有那麼一瞬間，夏雪感到有些失落，原來自己只有在被用到的時候，才會被想起。可馬上她就撫慰了自己。
人家是有幾百萬粉絲的大作家，能被她求助，足以說明自己在這幾百萬人之中的地位。想到這裡，她反而有了一絲激動和竊喜。
夏雪：“姐，跟我還客氣什麼啊。有什麼你只管吩咐。”
Tokyo：“我有一個閨蜜，剛剛分手，這兩天一個人到東京散心。我記得你已經去幾個月了，環境和語言都應該比較熟悉，所以想請你給她當當導遊，代我陪她兩天。”
夏雪：“嗨，我當什麼事情呢。沒問題，姐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也正愁沒人說話聊天呢。”
Tokyo：“小雪，女人失戀，主要就是心裡那團火難滅。你多勸勸她，讓她把憋在心裡的不爽都說出來。說出來了，心就空了。垃圾被清空了，才能再裝進新的人和感情。”
夏雪：“姐，你放心。我經歷過，我知道該怎麼勸她。”
說完，Tokyo把閨蜜所住酒店的地址告訴了她。最後還不忘提醒，給她最新的文章點贊打賞。
4
黃昏，進入位於六本木的豪華酒店時，夏雪知道，Tokyo的這個閨蜜至少是個有錢人。
在約定見面的時間過去了半個小時後，她終於在酒店大堂見到了那個女生。
“你就是夏雪？”女生梳了一個俐落的丸子頭，蛤蟆鏡幾乎遮住了她的半張臉。一開口，還有一股淡淡的酒味：“叫我咖喱就行。”
夏雪慌忙點了點頭，隔著墨鏡，她看不清對方的樣子，只是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
“我這幾天沒睡好，不想在外面閒逛，你帶我找一家比較有特色的居酒屋。陪我喝兩杯，再把我送回來，就行了。”
由於平時不怎麼來港區，夏雪打電話問了一圈日本的朋友，才終於找到這家小館。幾句寒暄後，她知道，原來這個咖喱跟Tokyo並不算閨蜜。
她們二人在一個聚會上認識，咖喱隨口聊到想來日本散心，但苦於無人作陪，自己又不懂日語，正在發愁時，Tokyo向她推薦了自己的粉絲夏雪。
那一晚，兩個年輕的姑娘在居酒屋裡聊了很久。雖然只是初識，但相同的落寞與孤寂，在酒精的作用下，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夏雪向咖喱講述了她的留學經歷，咖喱投桃報李，向夏雪吐露了自己與男友從相識相戀，到分手告別的全部劇情。
其實，作為一個感情生活過得一塌糊塗的人，夏雪本沒資格去開導別人，但看到面前這位新朋友借酒澆愁的痛苦模樣，她搜腸刮肚回憶著Tokyo的文章，把一段段大道理說給咖喱聽。
但當她講到口乾舌燥時，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咖喱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這讓夏雪有點尷尬，她放下杯子，招手示意買單。
服務生剛走過來，正巧有其他客人離開，就立刻向門口微微鞠躬，道：“謝謝光臨，請慢走。”
緊隨其後，夏雪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脫口而出了一句：“歡迎您下次光臨！”
當時的氣氛，已經無法用尷尬來形容。
這是她打工落下的後遺症。在店裡，除了更衣室和衛生間的任何一個角落，只要聽到有同事喊歡迎光臨和謝謝惠顧，其他人都必須大聲跟著一起喊。
夏雪的臉紅得發燙，在這裡，她連一秒鐘也待不下去了。匆匆付了錢，攙著半夢半醒的咖喱逃出店外。
因為走得匆忙，她落下了自己的挎包；也因為走得匆忙，她沒有注意到，在小店的另一角，有個大叔的目光，對她不離不棄。
直到把咖喱架回酒店的床上，夏雪喘著粗氣，雙手本能地在身前摸索，才意識到，挎包可能落在了居酒屋裡。
幫咖喱把臉上的墨鏡取下時，夏雪終於想起來了，她是國內一個四五線的小明星，主要出演網路電影，偶爾也會蹭一兩部電視劇。
看著咖喱那張精緻，卻辨識度低到讓人過目就會忘記的臉，夏雪似乎明白了，每個人的生活都不容易。她幫咖喱蓋好被子，又給她倒了一杯溫水放在床頭，就默默離開了。
回到居酒屋的時候，先前的位子上已經坐了別的客人，不過好在服務生幫她收起了挎包。
當她找回失物，正要離開時，那個等候她許久的大叔走了過來：“你的皮包，款式已經很老舊了。”說著，他把一個手袋遞到了夏雪面前。
女生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奢侈的Logo，“這人是誰？聖誕老人麼？”夏雪在心裡想著，止不住地緊張和激動。
“女人得在年輕的時候就接觸到上等的東西，因為品味不是一朝一夕能養成的。
“‘不能以貌取人’是Loser為找回自尊編造的謊言。穿戴時尚高貴，你就是會勝人一籌，就會增加自信，將你引導去過更高品質的生活。”
看女生一臉如夢初醒的表情，大叔笑了笑，他握起夏雪的手，把包包掛了過去：“新的生活，就從換一件新的單品開始。”
“對了，”走出幾步後，大叔又轉身回來：“你說‘歡迎您下次光臨’的樣子，很可愛。”
5
回到宿舍的時候，夏雪的心仍在奔騰。她仿佛置身夢中，望著手裡的名牌提包發怔。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是Tokyo發來的信息：“小雪，怎麼樣，現在還和我閨蜜在一起嗎？”
夏雪：“沒有。我陪她吃了晚飯，她喝醉了，我就把她送回酒店了。”
剛一發出，夏雪又慌忙補了一句：“姐姐，我今天遇到一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想聽聽你的意見。”
可她這條資訊還沒寫完，Tokyo的語言發了過來：“你們都聊了些什麼？她有把自己失戀的經過說給你聽嗎？你現在用語音，把你們聊天的內容詳細複述一遍，快！”
見Tokyo如此著急，夏雪只好刪掉前面沒寫完的話，強忍著困意，把咖喱的整段戀情講給她聽。
拿到想要的資料後，Tokyo連一句“辛苦”都沒有，又一次銷聲匿跡。
去機場送走了咖喱，夏雪又回到了一個人的世界。她感到有些落寞，突然也有些想回國。
正當此時，她的手機又想了，是一個陌生的日本號碼。可當接通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出來：“那個皮包，喜歡嗎？”
“您怎麼有我的電話號碼？”夏雪的腦中立刻蹦出了那個大叔的微笑。
“那天晚上，我從服務生手裡借用了一下你的電話。看你沒有設置開機密碼，就用它打了一下我的手機。”
“您找我，有什麼事嗎？”夏雪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話題。
“沒什麼事。正好在機場看見你，問問有沒有空，想請你一起吃晚餐。”
夏雪慌忙四處張望，終於在身後不遠處看到大叔舉著電話，微笑著沖她招了招手。
銀座倒不是沒來過，可真正在這種法式餐廳吃飯，還是頭一次。夏雪小心翼翼，但依然不是很懂餐牌上寫的菜品。
好在對面的大叔看出了她的窘迫，提議道：“如果你不介意，今晚的餐點，由我做主吧？”夏雪如釋重負般點了點頭，心中泛起一絲感激。
這也是她第一次覺得，與一個能替自己做主的強勢男人相處，體驗很不錯。
“你是中國人？”
“嗯。”夏雪強迫自己不要畏懼，把態度調整得更加從容。
“中國很好，我今天就是剛剛從大連出差回來。”大叔抿了一口白蘭地：“說說你吧，平時都有什麼愛好？”
“我喜歡看書、看電影。”話一出口，聲音就越來越小，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如果不算Tokyo的文章，和視頻網站上的電影解說，她都記不清自己上一次看書和看電影是在什麼時候了。
“看書，是一個都市人的生活必須；看電影嘛……看起來，你似乎並沒有什麼愛好啊。”大叔倒是不以為意，他很樂於看到夏雪尷尬無措的樣子，正如他所說的那樣，非常可愛。
一頓飯雖然吃得很拘束，但當被豪車送回學校時，那份讓人豔羨的滿足感，還是非常受用的。無論是中國學生還是日本學生，他們渴求的目光，滋養著夏雪的虛榮。
一種莫名的冰涼感戳進了夏雪的心，她戰戰兢兢地點開連結，文中內容讓她驚慌失措。
雖然沒有點名，但夏雪相信，每一個認識咖喱的人，都知道這主角是誰。
毫無隱私可言。咖喱告訴夏雪的每一個戀愛細節，都被添油加醋地寫進了這篇文章裡。
一個飽受失戀痛苦，本該被同情的女生，卻被Tokyo寫得讓人生厭生恨。仿佛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最後被男友拋棄，反倒成了大快人心。
文末，Tokyo提到，她寫這個故事，是希望警示所有戀愛中的姐妹們，要以此為戒，不再做愛情Loser。
犧牲咖喱一人，拯救女生無數。Tokyo就像上帝一樣，拔高了格調，再次獲得粉絲褒獎。短短數十分鐘，點贊打賞都已爆表。
也就在此時，夏雪收到了咖喱發來的資訊：“Tokyo的文章，你看了嗎？我不恨她，但我會恨那個，把我的隱私出賣給她的人，一輩子！”
6
直到第二天早上，夏雪才等到了Tokyo的回復，而在此之前，她已經不知道發去了多少條追問。
Tokyo：“首先，我跟咖喱只是一面之緣，談不上朋友。你可別告訴我，你陪她喝了一次酒，就成朋友了。既然她不是我們的朋友，我拿她作為故事原型，就不存在你所說的什麼不義。
“更何況，用她的故事可以警醒更多深陷孽緣的女性，這是功德。我希望你能分得清什麼是小愛，什麼是大愛。”
雖然Tokyo不太能說服自己，但夏雪還是選擇了接受與相信。她還能怎麼辦呢，不該得罪的人已經得罪了，剩下沒有被得罪的，只能好好珍惜。
“不說這些了。姐，我最近有件事，想聽聽你的建議。”夏雪故意岔開話題，同時也想為自己解疑。
興許是對她多少抱有一絲愧意，Tokyo第一時間回復了她：“說吧，我能幫得上的，一定會幫你。”
“我最近認識一個男人。他比我大了一些，但他是港區的，他的公司就在六本木。我覺得，他好像有點喜歡我。我不知道，如果他真的追我，我該怎麼辦。”
其實夏雪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就和上次與石川分手時一樣，她無非是希望從Tokyo那裡得到肯定與支持。
可沒想到，這條資訊過後，又是整整一天的等待。直到晚上，夏雪躺在被窩裡，正和大叔發著信息時，Tokyo才回了一句：“不要迷失自己，不要和這種男人糾纏不清。”
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也與Tokyo最初勸她來東京時的論調大相徑庭。夏雪一時無法接受：“可是你之前不是這麼說的！”
Tokyo：“我不記得之前是怎麼跟你說的，又或者根本就是你理解錯了。但你記住我現在的話，你跟他在一起，吃虧的一定是你自己！
“先不說他這個年紀，十有八九已經有家有室。我只告訴你另一個真相：一個港區的男人，只會娶港區的女人，這就叫門當戶對，這就是現實。你一個屌絲女想通過婚姻來實現階層的躍遷，無異於癡人說夢。
“當然，如果你立志成為一名專業小三兒，那是你的自由，但我會把你拉黑，實在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夏雪有一種自尊被踐踏的羞辱感。她不明白，為什麼突然之間，和Tokyo的關係竟成了這樣。
這個女人仿佛變了個人，她朝令夕改的態度，實在難以讓人信服。由於情緒上的抵觸，夏雪突然覺得，也許這一切都源於Tokyo的嫉妒。
對，沒錯，一定是這樣！
這個對東京充滿了無限嚮往的女人，在得知自己實現了她的夢想後，由妒生恨。她抨擊自己，無非是因為她得不到的，也不希望別人得到。
想到這兒，夏雪毫不猶豫地先把Tokyo拉黑遮罩，那一刻，她覺得世界突然變得清靜了。
拋開了那女人的“枷鎖”，夏雪盡情地擁抱日本大叔帶給她的品質生活。
她不再去料理店打工，把所有的課餘時間都用在宿舍等待大叔的召喚。就像一隻寵物在等候主人回家。
直到那個午後，她理所應當地和大叔來到了一間可以俯瞰整個港區的酒店套間。
接下來的事情，都如此地順其自然。
雲雨之後，大叔沉沉睡去。夏雪側臥在床上，看落地窗外，浩瀚星河與滿城燈光交相呼應。
她覺得，自己終於嘗到了愛情的甜蜜。
“你醒了？”大叔被她吻醒，微笑道：“本想剛才給你的。”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上衣，對夏雪說：“你看看口袋裡有什麼。”
夏雪知道，他又有禮物送給自己。她非常喜歡這種浪漫的驚喜。
可當她從口袋裡摸出那枚戒指時，兩人都顯得十分尷尬。
看大叔的表情，夏雪知道，這不會是要向她求婚。
果然，大叔拿過戒指，戴在了自己手上。然後又從另一個口袋裡取出一條項鍊，正要給夏雪戴上，卻被她下意識地躲開了。
7
“沒錯，我結婚了。”大叔把項鍊塞給夏雪，一邊穿衣服，一邊淡淡道：“我沒說，是因為你也從來沒問過。”
“你的意思是，這是我的錯？”夏雪僵住不動。
“感情的事，沒有什麼對錯。婚姻也並不代表愛情。”
大叔穿好了衣服，在她面前正襟危坐：“雖然我給不了你婚姻，但我可以給你最高品質的生活，絕大多數日本女人都望塵莫及的生活。”
離開酒店房間的那一刻，夏雪知道她也許會後悔。
對比表妹的生活，和自己身在東京的這段日子，讓她明白，有這樣一位大叔的包養，她會得到快速成長，自己的人生也能像開了掛一樣，飛速向上。
兩個人在一起，不過是一場利益交換，各取所需。愛情，只是這場交易中的附屬品。
如今的夏雪，不是不能接受這種交易；但她無法接受的是，偏偏被Tokyo一語中的。自己的人生被她一語成讖，自己的美好期望，也就成了她口中的笑柄。
有那麼一瞬間，夏雪有些敬佩Tokyo的預見性。但這敬佩，讓她愈發生恨。因為她覺得那個說中了一切的女人，一定會站在身後，盡情地奚落，嘲笑她是個援交女。
她痛恨這種命運。
來不及理會路人的詫異，夏雪含著淚，一路瘋跑著沖進了地鐵站裡。
和大叔在一起時，她有錢也花不出去；現在離開了大叔，卻發現，自己連計程車都坐不起。
地鐵門打開，一群人湧出，和她擦肩而過。正在此時，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臀部被人摸了一下。
就仿佛是一根導火索，徹底引爆了她壓抑的委屈。
“你！”夏雪一邊哭著，一邊猛地抓住了旁邊的男生，大叫道：“為什麼摸我屁股！”
刹那間，嘈雜的月臺上安靜了一秒。
緊接著，幾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圍了過來，不由分說地抬手就向夏雪所抓男生的臉上扇去。從這些熱血少年的罵聲中，可以看出，他們非常痛恨“癡漢”。
那個男生被打到頭破血流，夏雪怔住了，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和自己無關。也就在此時，其他圍觀的人報了警。
來到警署，夏雪仍是哭。哭聲讓所有員警都能感到那份痛苦和無助，這更堅定了他們要加大對受癡漢騷擾女性的保護力度。
可只有夏雪自己知道，她哭是因為害怕。不是後怕被騷擾，而是害怕冤枉了一個無辜的男生。
從始至終，男生一直堅稱自己沒有碰過她。其實夏雪事後再回憶，也覺得那一下可能只是因為擁擠，被人無意蹭到。並且蹭到她的人，也不一定是這個男生。
她一時沒了主意，看到員警對男生遭受毆打暴行的控訴完全無視，反而不停對他審訊，逼迫他認罪時，夏雪慌忙掏出手機，她想求助。
可打開通訊錄，才感到十分無助。通知爸媽？相隔萬里，不僅幫不上忙，反而讓他們瞎擔心。通知老師和同學？既怕給他們添麻煩，又覺得很丟人。
正心煩時，她不知為什麼，突然想到了Tokyo。沒時間多猶豫，她把網紅從黑名單中調整回去，然後立即發送了資訊。
謝天謝地，收到她的求助後，平時都是愛答不理的女神，這次竟然不計前嫌地秒回了資訊：“別慌，我會一直支持你。”
8
Tokyo：“你現在不要管是不是自己搞錯了。要知道，你才是那個被人鹹豬手的受害者。開弓沒有回頭箭，你要一口咬定，就是那個男的摸了你。”
夏雪：“可是，如果真的是我搞錯了，那男生就完了。你也知道，日本社會，無論官方還是民間，對癡漢的懲治力度非常重。如果被冤枉，讓他一直背負汙名，被全社會排斥，我會自責一輩子的。”
正說著，男生的母親已經趕到了警署，簡單瞭解了情況後，她請求員警讓她見見夏雪，希望雙方能協議解決，不要鬧上法庭。
員警得到夏雪的同意後，把他們帶到了會談室。可男生始終堅持自己沒有做過，反對母親的妥協，他甚至認為是夏雪在惡意詐騙。
這一下反倒激怒了夏雪，原本只是自尊心受到了侮辱，可聽著聽著，她總覺得那男生話裡話外都透著對中國人的歧視，是可忍孰不可忍。
Tokyo：“小雪，你一定要堅強。這種事情，任何一個女人，都可能遇到。我們女人在性騷擾的問題上，已經遭受了太多太久的痛苦。
“今天你勇敢地站出來，大聲對性騷擾說不，拯救的不僅僅是你自己，更是億萬女性。縱使矯枉過正，也在所不惜！只有這樣，才能敲山震虎，讓那些仍抱有僥倖的癡漢們再不敢胡作非為。
“這一次，你已經不再是一個人戰鬥。你的態度，是要向全世界表明，我們中國人不好欺負！我們女人不好欺負！”
夏雪放下手機，擦乾眼淚，看了看身旁的員警，然後正視著男生的母親，一字一句道：“您也是女人，我想，您應該能理解我的心情。”
“我不接受賠償私了。我一定會起訴上法庭！”
這一次，男生的母親哭了：“夏小姐，我是一個女人，可我也是一名母親。”
調解無效，夏雪先行離開。而男生卻一直被羈留到了第二天早上。迎著清晨的陽光，他在母親的陪伴下，開始回家。
當進了地鐵站後，他猛地推開母親，縱身一躍，跳下月臺。那一刻，他哭著向母親喊道：“我沒做過，就是沒做過！為什麼你們都不相信我！”
可不等他喊完最後一句，來不及刹停的列車，便從他身上撞了過去。
9
已經回國一周了，可夏雪一直無法從自責中走出。她整天都把自己鎖在屋裡，不和人說話，甚至連飯也不想吃。
父母擔心她這樣會憋出事，總想勸她出去走走，可無論如何，都始終無果。
直到她自己看到了Tokyo最新的那篇文章：《姐姐妹妹站起來，渣男賤人死了活該》
當看到自己的傷痛經歷，也成了網紅的勸世良言時，夏雪心裡一陣絞痛，不是為自己，而是為那個不知姓名的日本男生。
從那一天起，她取關並拉黑了Tokyo。也就在那一刻，她覺得再待在家裡，自己會被憋瘋。
正巧，“萬能”的表妹，在聽聞大姨和姨夫的訴苦後，慷慨地邀請表姐夏雪來北京散心。她也就沒有猶豫地坐上了進京的高鐵。
表妹接到她後，已經是下午兩點，便直接開車，去了兒子學校接他放學。
車剛停下，夏雪竟在學校門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指過去，望著表妹，一時無法開口。
“嗯，你沒認錯，就是她，Tokyo。”表妹一看便知夏雪想說什麼，反倒對她的大驚小怪感到無語：“不就是一個寫雞湯文的網紅嘛，至於這麼激動嗎？”
“她怎麼會在這兒？你也認識她？”雖然已經把她拉黑，但見到真人時，夏雪還是難免興奮，畢竟，曾是她奉之為神的人。
“她兒子也在這兒上學啊，還巧了，跟我們家Lucas一個班。”表妹一臉的不屑：“為了能擠進我們這個圈子，她都已經張羅著替她兒子辦了好幾次同學聚會了。”
夏雪明白表妹的意思。因為她之前聽表妹說過，外甥念的這所私立國際小學，彙集的不僅是京城政商名流的兒孫，其國際部，還是各國大使領事為孩子學習的首選之地。
在這裡上學的孩子，將來都不會走國內的高考路徑，而是直接去英美留學。
於是，通過孩子間的交集，便成了這些家長們社交的重要途徑。
“要不是她現在有幾百萬粉絲，根本擠不進這圈子。”表妹繼續解釋道：“一開始，我們都不愛搭理她，誰知道她是幹嘛的呀。
“咱們來接孩子，都知道彼此的老公、老爸，或者老公公是誰。但她老公，屌絲一個，還沒有工作，整天在家靠他養著。
“一個女人，既然沒我們嫁得好，又想過得好，就只能靠自己……”
“你看過她寫的文章嗎？”夏雪打斷道。
“剛認識她的時候，她硬要我們關注她，那兩天，我看過一點。”表妹拿出粉餅，開始補妝：“說實話，我對她寫的東西完全無感。”
說著，她轉向夏雪，嚴肅道：“不僅無感，更多的是反感。我最瞧不起言行不一的人。
“她的文章不都是一些教女孩子要怎麼處理感情問題、生活問題的內容嘛。我們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寫出來的，跟她自己做的，根本就是兩張皮，貼不上。
“她勸別人不要追名逐利，而自己卻一心想擠進名利圈。她把自己塑造成屌絲代言人，反權貴，甚至反智，但自己卻一心希望接近權貴，不惜利用自己兒子。
“她處心積慮圈粉，還不是為了有流量，有身價，拿到進入我們這個圈子的籌碼。
“你知道嗎，平時聽她說話，張口閉口就是‘那群屌絲’如何如何，搞得好像她自己就不是個屌絲一樣。
“還有還有，”表妹聊起八卦，完全停不下來：“她婆婆跟她們住在一起的。之前當著我們的面，她可沒少說她婆婆的壞話，用詞之歹毒，簡直沒法聽。
“你想啊，一個這樣的人，她來教你如何處理婆媳關係，能好得了嘛！哎，也就只有那些傻姑娘，才把她的話當做至理名言。按她說的過日子，總是越過越糟糕。”
夏雪聽著，把頭轉向窗外，望向很遠很遠的地方。心中仿佛有一座大廈，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