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住院部大樓一層大廳,在中間過廳裡， 有6部電梯上上下下工作。
我站在其中一部電梯前， 穿著白大衣， 兩隻手揣在白大衣的口袋裡。
我沉默地等待電梯準備回科， 我是剛才到其他科室結束了一次小小的會診。
是中午一點多， 電梯一天最忙的時段已經過了。 如果是在上午， 常常是， 電梯門關上， 帶走一大群人， 電梯門打開， 擁出一群人。
穿著物業統一服裝的小姑娘站在電梯裡的門邊,掌控著電梯的開與關。
此刻， 這波兒人不太多， 三三兩兩進了電梯。
我靠在電梯的一側站著， 在出入電梯的男女老少中， 沒有見到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員， 沒有見到熟悉的面孔， 估計全是病人或家屬或前來探訪的朋友之類， 他們中間有人正在大聲說話， 聊著關於自己所知道的醫療知識， 彼此交流著就醫經驗。
在這樣狹小空間， 彼此之間距離很近， 所以， 我多半略低著頭，
天氣有些悶熱， 令人感覺有一點點累， 也有一點點困， 我慢慢垂下自己的眼皮。 無意中， 目光落在對面一個年輕女孩子的手上， 那只手緊緊拎著一個袋子， 我這才注意到這個女孩子穿著一件略顯肥大的外勤綠褂， 個頭不太高， 一張十八、九歲的面容， 不知道她是負責哪些科室的。
還在忙呀， 我主動同她打了個招呼， 沖著她笑了一笑。
剛被電話呼叫去拿標本， 從手術室回來， 現在去病理科。 女孩子也微微笑了一笑。
去病理科， 應該是去送標本， 看來她手裡攜帶的袋子裡， 是個手術後留下來的標本。
什麼標本啊？
死嬰！
死嬰。 女孩子淡淡地回答， 微微的笑了一下。
電梯裡， 我們倆的對話突然變得格外清晰。
一個死嬰， 引產下來的， 送病理科。 也許女孩子看見我有點迷惑的表情， 她繼續很隨意地為我解釋道， 然後用那只手擺動了一下袋子。
電梯裡一片沉默， 聽見頭頂上的空調發出了輕輕的、嗚嗚的響聲， 一股股清涼的風從電梯頂部彌散下來。
女孩子身邊的一個年輕女人下意識躲開了一步， 電梯裡所有人把目光全部射向那個裝標本的袋子， 沒有人說話， 就那麼看著裝標本的袋子， 直到在某一層樓， 那個拎標本、穿外勤綠褂的女孩從電梯口消失。
沒有人說話。
不一會兒， 電梯到12層， 發現除了那個開電梯的小姑娘， 電梯裡已經只有我一個人
了。 走出電梯的時候， 聽見身後的電梯門“哐”的一聲關閉， 然後發出向上繼續運行的聲音。
在我們醫院住院部各個科室裡， 都有做外勤的護工， 她們基本上是些很年輕的女子， 送各種各樣標本， 這些標本是血、尿、便、痰、腦脊液、分泌物、以及各種活檢取下的人體組織標本， 她們也取送各種各樣臨床醫生和輔助科室所需要的醫療用品， 比如各種穿刺包、培養瓶， 等等。
記得在這些女孩子中,曾經有一位最聰明伶俐的小姑娘,幾年的外勤工作,使她對醫院各個科室的情況瞭若指掌,各種情況也處理得靈活妥貼。 後來,她去做了外勤部的一個部門經理,負責全院外勤人員的調配工作， 她們同樣是一群守望生命的人。
(圖片來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