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卵的兒女常年在外打工， 他獨自帶著孫子小豆。 小豆才五六歲， 老卵對這個孫子特別的寵， 就像心肝上的肉一樣。
冬至這天， 下了遍小雪， 外頭特別冷清。 按照習俗， 這天家家戶戶殺雞宰鴨， 高興得過年似的。 老卵爺孫倆孤伶伶的， 再說， 往年也不是沒有過過冬至， 他本想隨便做點菜算了。 但小豆一大早去了趟鄰居家， 興許是看到人家的小孩啃雞腿， 饞蟲上來了， 也嚷嚷著要吃雞腿。 沒辦法， 老卵只好到菜市場韓鐵錘的肉攤上買了兩隻雞腿。
中午吃飯時， 小豆吃得特別高興， 一上桌就抓起一隻雞腿， 啃得嘴裡“叭叭”作響。
小豆也不理會， 眨眼間將一隻雞腿啃了個精光， 又伸出油乎乎的小手， 抓起另一隻。 剛啃得兩下， 一不小心， 這只雞腿掉到了地上。
老卵看得呵呵直樂：“瞧你這笨樣！”他彎腰想把雞腿撿起來， 哪知， 門口外忽然竄進一隻黑貓。 那貓迅如閃電， 叼起雞腿， 一蹦一跳， 就竄上了院牆。 老卵惱得怒駡一聲：“該死的畜生！”他追到院子裡， 可哪裡還有貓的影子？
小豆飯也不吃了， 蹬著兩條腿直哭鬧：“爺爺， 我要雞腿！”
老卵摸著小豆的腦袋， 連哄帶騙地說：“莫哭了， 等明兒爺爺給你買足十個。 ”
可小豆不依不撓：“不嘛， 我現在就要吃雞腿！”
小豆這孩子打一歲起， 父母就離鄉背井在外打工， 一年難得回來一次，
想到這些， 老卵一陣心疼， 連忙哄道：“好好好， 小豆乖， 爺爺馬上就去給你買雞腿。 ”
當下， 老卵起身拿錢， 本想帶著小豆一塊去的， 但見外頭太冷， 就把小豆關在屋裡，
小鎮並不大， 菜市就一個， 賣雞肉的也只有兩三檔。 老卵平常買雞肉都是到韓鐵錘的檔上買， 現在， 他冒著冷風趕到菜市， 沒想到由於今天是冬至， 菜場裡空落落的， 很多檔主都收攤走了。
老卵正覺失望， 舉目看見韓鐵錘還沒走， 正在收拾攤檔， 他急忙迎上去。 韓鐵錘也看到了他， 笑問：“老卵， 你這時候不在家吃飯， 跑到這做什麼？”
老卵連忙說：“我孫子愛吃雞腿， 我想再買幾個。 ”
“行啊， 我看看還有沒有。 ”韓鐵錘在肉籃裡翻了一遍， 不好意思地說：“對不住了， 雞腿賣光了， 雞肉還有， 你要不要？”
老卵一心只想要雞腿， 他有些失望地搖搖頭。 正要走人， 韓鐵錘忽然想到什麼， 說：“我家裡倒還有一些雞腿， 如果你急要的話，
老卵心中大喜， 連連點頭：“那真是麻煩了。 ”
韓鐵錘收拾好東西走了， 老卵站在走道邊， 縮著脖子等啊等， 可等了半天， 卻遲遲不見韓鐵錘回來。
這時， 有個姑娘從旁經過， 看到老卵蹲在地上又急又冷的模樣， 忍不住詢問：“大伯， 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老卵哆嗦著嘴唇， 憨憨一笑：“沒， 沒事， 我只是想買幾個雞腿。 我孫子特別愛吃。 ”
姑娘環掃一眼整個菜市， 提議說：“現在這個時候， 賣菜的都回家了， 大伯， 你就不要等了， 前邊有個超市， 裡面有雞腿。 ”
老卵知道韓鐵錘可能真的不來了， 想了想， 覺得姑娘說得對。 姑娘見老卵同意了， 就在前邊帶路， 一直把老卵帶到那家超市。 老卵平時是個很省的人， 從不願進超市那樣的高檔地方， 他想讓姑娘幫他進去買雞腿， 但回頭一看， 姑娘已經掉頭走遠了。
沒辦法， 老卵只好自己走進去。 售貨員得知老卵要買雞腿， 笑著把他引到一排貨架前。 老卵朝貨架上掃了掃， 一眼看見一個個雞腿被裝在真空袋裡， 看起來好吃極了。 他拿下一袋來，看到上邊標的價格時，他愣住了，就這麼一隻雞腿，居然賣五六塊，比韓鐵錘賣的貴了好幾倍！
老卵掂來掂去，始終恨不下心買，在售貨員奇怪的目光下，他匆匆離開了超市。來到街上，老卵低頭走著，風更大了，他連打幾個冷顫。他想了想，一咬牙，就朝韓鐵錘家跑去。
到了韓鐵錘家門外，老卵使勁拍響門板。不一會，韓鐵錘的老婆出來開門，見到老卵，奇怪地問：“你找誰？”
老卵飛快地說：“鐵錘在家嗎？我找他買幾個雞腿。”
韓鐵錘的老婆一聽說要雞腿的，馬上轉身進屋，拿出一個薄膜袋來，說：“你就是老卵吧？我男人有急事出去了，他交代過，說你找來的話，就把這幾個雞腿拿給你。”
老卵接過薄膜袋一看，裡面果然是幾隻新雞腿。他大喜過望，把雞腿緊緊塞入懷裡，付了錢，轉身就走。快到家時，遠遠看到小豆將一顆小腦袋從門縫裡伸出來，好奇地東張西望。
老卵連忙迎上去，一把將雞退掏出來：“小豆，快看，你的雞腿！”
小豆兩隻大眼睛光芒一閃，高興得大叫：“好喔好喔！”
看到孫子這麼高興，老卵也覺得特別開心，他趕緊生火，將雞腿做熟，端到桌上。小豆迫不及待地抓起一隻，放進小嘴裡美美地咬了一口。可隨即，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嘴巴一張，就將雞腿肉吐掉了：“爺爺，這雞腿不好吃，臭的！”
老卵呆了一下，也抓起一隻雞腿，放到鼻子下使勁聞了聞，果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肉臭味。
“好你個韓鐵錘，敢把壞雞腿賣給我！”老卵氣得一跺腳，對小豆說：“小豆，你在家等著，爺爺去找人家講理去，這臭雞腿，咱不要了！”
說著，老卵氣呼呼地一甩手就出了門，打算到韓鐵錘家裡問個明白。可走到半路，火氣漸漸消了，他猶豫起來：就幾個雞腿，幾塊錢的東西，還是算了吧。
他蹲在路邊抽了支煙，想通了，站起來想往回走，可他馬上又停住了：小豆的雞腿沒了，咋辦？
老卵蹲在路邊想了半天，終於一狠心，朝那家超市跑去，花上幾倍的錢，重新買了幾隻雞腿。他揣著新買的雞腿，急匆匆回到家，門還沒進，就高喊：“小豆，小豆，爺爺給你買雞腿回來了！”
但接著，他就傻了眼，只見自家大門洞開，好像出了什麼狀況。老卵心中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一邊喊，一邊跑進屋裡搜找。可他找遍了裡外每一個角落，連小豆的影子都不見。
“小豆，小豆！”老卵急得要發瘋了，大聲地喊著。
附近的鄰居聽到動靜，都圍過來，由於青壯年大多外出打工了，剩下的大多是婦女和老人。得知小豆不見了，大家也都慌了，紛紛幫忙尋找。
此時，雪片又在空中飛撒，老卵忘了寒冷一樣，在四周呼來找去。一直找到天入黑，大家快要絕望的時候，有個婦女匆匆跑來，說她看到小豆了。於是，大夥跟著她一塊走，沒一會，來到一座破廟後的水塘邊。
那婦女說：“快看！那是不是小豆？”
大夥紛紛抬目注視，只見水塘裡漂著個一動不動的孩子，那孩子五六歲的樣子，仰面朝天浮在水裡。
老卵一聲大叫，跳入冰冷的水中，發了瘋一樣，把小豆拖上來，緊緊摟在懷裡，撕心裂肺地哭起來。他沒想到，在他出去買雞腿這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裡，小豆自己打開屋門，跑到水塘邊玩，竟會掉到水裡淹死了！
哭著哭著，老卵忽然想到了什麼，他從懷裡掏出一隻雞腿，一下一下戳向小豆的嘴。一邊戳，一邊哭喊：“啊哈哈，小祖宗啊，叫我怎麼給你爹娘交待？爺爺給你買的雞腿，吃呀，吃呀！”
塘岸邊，圍觀的婦女老人，木雕般佇立在風雪中，默默地擦著眼淚。當晚，老卵屋裡斷斷續續響了一夜的哭喊聲。
安葬了小豆後，有人在村口看到老卵背著只布包，冒著寒風，一步步朝村外走去。別人喊他，他一聲不吭，連頭也不回，好像瘋了一樣，只有嘴裡含混地呢喃著：“小豆，雞腿。”
他拿下一袋來，看到上邊標的價格時，他愣住了，就這麼一隻雞腿，居然賣五六塊，比韓鐵錘賣的貴了好幾倍！老卵掂來掂去，始終恨不下心買，在售貨員奇怪的目光下，他匆匆離開了超市。來到街上，老卵低頭走著，風更大了，他連打幾個冷顫。他想了想，一咬牙，就朝韓鐵錘家跑去。
到了韓鐵錘家門外，老卵使勁拍響門板。不一會，韓鐵錘的老婆出來開門，見到老卵，奇怪地問：“你找誰？”
老卵飛快地說：“鐵錘在家嗎？我找他買幾個雞腿。”
韓鐵錘的老婆一聽說要雞腿的，馬上轉身進屋，拿出一個薄膜袋來，說：“你就是老卵吧？我男人有急事出去了，他交代過，說你找來的話，就把這幾個雞腿拿給你。”
老卵接過薄膜袋一看，裡面果然是幾隻新雞腿。他大喜過望，把雞腿緊緊塞入懷裡，付了錢，轉身就走。快到家時，遠遠看到小豆將一顆小腦袋從門縫裡伸出來，好奇地東張西望。
老卵連忙迎上去，一把將雞退掏出來：“小豆，快看，你的雞腿！”
小豆兩隻大眼睛光芒一閃，高興得大叫：“好喔好喔！”
看到孫子這麼高興，老卵也覺得特別開心，他趕緊生火，將雞腿做熟，端到桌上。小豆迫不及待地抓起一隻，放進小嘴裡美美地咬了一口。可隨即，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嘴巴一張，就將雞腿肉吐掉了：“爺爺，這雞腿不好吃，臭的！”
老卵呆了一下，也抓起一隻雞腿，放到鼻子下使勁聞了聞，果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肉臭味。
“好你個韓鐵錘，敢把壞雞腿賣給我！”老卵氣得一跺腳，對小豆說：“小豆，你在家等著，爺爺去找人家講理去，這臭雞腿，咱不要了！”
說著，老卵氣呼呼地一甩手就出了門，打算到韓鐵錘家裡問個明白。可走到半路，火氣漸漸消了，他猶豫起來：就幾個雞腿，幾塊錢的東西，還是算了吧。
他蹲在路邊抽了支煙，想通了，站起來想往回走，可他馬上又停住了：小豆的雞腿沒了，咋辦？
老卵蹲在路邊想了半天，終於一狠心，朝那家超市跑去，花上幾倍的錢，重新買了幾隻雞腿。他揣著新買的雞腿，急匆匆回到家，門還沒進，就高喊：“小豆，小豆，爺爺給你買雞腿回來了！”
但接著，他就傻了眼，只見自家大門洞開，好像出了什麼狀況。老卵心中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一邊喊，一邊跑進屋裡搜找。可他找遍了裡外每一個角落，連小豆的影子都不見。
“小豆，小豆！”老卵急得要發瘋了，大聲地喊著。
附近的鄰居聽到動靜，都圍過來，由於青壯年大多外出打工了，剩下的大多是婦女和老人。得知小豆不見了，大家也都慌了，紛紛幫忙尋找。
此時，雪片又在空中飛撒，老卵忘了寒冷一樣，在四周呼來找去。一直找到天入黑，大家快要絕望的時候，有個婦女匆匆跑來，說她看到小豆了。於是，大夥跟著她一塊走，沒一會，來到一座破廟後的水塘邊。
那婦女說：“快看！那是不是小豆？”
大夥紛紛抬目注視，只見水塘裡漂著個一動不動的孩子，那孩子五六歲的樣子，仰面朝天浮在水裡。
老卵一聲大叫，跳入冰冷的水中，發了瘋一樣，把小豆拖上來，緊緊摟在懷裡，撕心裂肺地哭起來。他沒想到，在他出去買雞腿這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裡，小豆自己打開屋門，跑到水塘邊玩，竟會掉到水裡淹死了！
哭著哭著，老卵忽然想到了什麼，他從懷裡掏出一隻雞腿，一下一下戳向小豆的嘴。一邊戳，一邊哭喊：“啊哈哈，小祖宗啊，叫我怎麼給你爹娘交待？爺爺給你買的雞腿，吃呀，吃呀！”
塘岸邊，圍觀的婦女老人，木雕般佇立在風雪中，默默地擦著眼淚。當晚，老卵屋裡斷斷續續響了一夜的哭喊聲。
安葬了小豆後，有人在村口看到老卵背著只布包，冒著寒風，一步步朝村外走去。別人喊他，他一聲不吭，連頭也不回，好像瘋了一樣，只有嘴裡含混地呢喃著：“小豆，雞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