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介紹】
40年後, 高希均仍在輿論浪尖。
經濟學家大多不“討喜”, 因為他們的觀點常與民眾認知相悖。 更何況, 高希均還手握傳媒話筒, 自帶聲音放大屬性。
這個生於南京, 長於上海和臺灣, 成名於美國的81歲老人自稱“80後”, 但他的一些觀點, 比正宗“90後”還要前衛——1977年語出驚人“物價可漲稅負該增”, 共鳴與非議起飛。 2017年又提出“有能力的老人應該‘領養’年輕人”, 支持共反對一色。
40年來, 高希均始終沒被口水淹沒, 他的論述還從臺灣傳到大陸, 為更多人熟知。 然而, 如果要探究這個特立獨行者的思想路徑, 就必須順著時間軸,
“我父親在江陰抗日”
1936年, 高希均在南京出生, 次年“盧溝橋事變”爆發, 日寇的侵華槍火擊碎無數中國家庭, 包括高家這個書香門第。
幼年高希均輾轉去往蘇州, 僅待兩年又到了上海, “在上海的時候我逐漸懂事了, 能記得日本人佔領上海後的情景。 當然了, 那都是些很不好的印象。 ”
早在日軍全面侵華兩年前, 北京學生就已怒吼“華北之大, 已容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 彼時彼刻的江南, 高希均父親的職業, 也從筆桿換成了槍桿, “我的父親是江陰人, 念的是師範, 在家鄉當小學校長, 但他很愛國, 抗戰時期當過遊擊隊員對付日本人。 ”
抗戰剛平, 內戰又起。
“在大陸最深刻的記憶,
大眾反抗國民政府, 是因為難以忍受飛漲的物價和即將崩潰的金圓券貨幣體系。
那一年, 高希均的出生地南京同樣混亂。 曾有親歷者回憶, “當時物價漲得太快, 大家拿著一捆一捆的鈔票去買東西。 餅乾廠雖已停產, 但還是有人沖進去搶麵粉, 結果不小心掉進堆麵粉的池裡, 活活被嗆死。 ”
“後來我讀了更多的書發現, 一個國家如果長期通貨膨脹, 政權就很難維繫。 ”高希均日後的經濟學家之路, 似乎在1949年那場大變局中已有預示。
怎麼可能?不可思議!
和無數抵達臺灣的年輕人一樣, 高希均也住進了眷村。
所謂清寒,
果然, 10年之後, 他成了所在眷村第一個漂洋留學的人。
1959年秋大學畢業後去美國留學, 是高希均“一生中最幸運的轉折”。 羞澀的行囊中, 除了份助教獎學金, 就只剩下本厚厚的英漢雙解字典。
“當時臺灣地區的大學畢業生的月薪是20美元, 我到美國當助教, 月薪200美金, 整整10倍。 ”窮小子高希均抵達美國後, 更多的衝擊撲面而來, “我住在一個老太太家裡, 房間裡有電視、電話、冰箱、地毯,
更有意思的是, 高希均主修的專業領域是經濟發展, 這也成了他一輩子的研究方向, “所謂經濟發展, 就是研究怎樣把國家和社會變得不再落後貧窮, 提高人均所得, 改善生活。 ”
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高希均一輩子研究經濟發展, 他也常說自己一輩子是個書生, “書生, 就是一輩子為書而生。 我以書籍、演講、論壇的方式, 請名人到大陸、香港、臺灣來傳播觀念。 ”
通過演講和寫作來傳播觀念, 是高希均從小就愛做的事。 “什麼叫好的觀念?就是你的論述、主張、價值判斷, 是為了經濟進步和教育普及, 是為了縮小貧富差距永續發展, 大家有更美好的生活。
於是, 高希均在臺灣創辦《天下》和《遠見》雜誌及天下文化出版公司, “30多年時間, 我們出了近4000本書籍, 每個月還有5本雜誌, 但所有的書籍和雜誌, 不會為了銷路而添加暴力、情色、八卦, 這些我們絕對不碰。 ”
然而, 不是所有的觀念, 都能在第一時間得到認可。 高希均在臺灣大學客座教書時, 發現學生學費非常低, 這個很多人眼中的好事, 卻成了他批判的起點。 “很多人認為學費一漲, 清寒子弟就沒辦法進大學, 其實學費調整之後, 清寒子弟完全可以免費, 讓不清寒的學生付漲價的學費。 沒有‘排富條款’, 幾乎人人都在享受補貼。 為什麼不能把補給富人的這些津貼省下來, 做更迫切需要的事?”
1977年, 高希均發表《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一文, 挑戰“物價不能漲、稅收不能加、補貼不能減、企業要獎勵、政府要施捨”的觀念,馬上招來“無視民間疾苦”的駡名。
40年後再憶那篇文章,高希均直言臺灣社會“白吃”的心態比以前更嚴重,“一方面說明我們這些經濟學家不會失業,另一方面我們也該檢討,為什麼你覺得正確的理念,沒有得到普遍的回應和贊成?”
祖孫二人,一種鄉情
別說當年的臺灣,高希均的觀點放在今天的大陸,依然有極強的話題性。不過,大陸之余高希均,故鄉的意義,應該高於演講壇。
那一年,高希均每隔兩三個月就要回大陸看望母親,“那時候還沒有直航,我先要坐飛機到上海,再坐3個小時汽車到江陰。”母親離開周莊後,高希均把別墅賣來的70萬,捐給了當地的一所中學。
高希均用捐款幫助故鄉的孩子,外孫女表達的方式更為直接。“我的女兒嫁給了一個美國律師,他們夫妻想領養孩子。女兒知道我在大陸出生,覺得如果到大陸來領養孩子,我一定很高興。呵呵,我當然很高興了。”
1999年,高希均的女兒前往廣州,領養了一個10個月大的女嬰,取名叫安妮。“領養的手續很複雜,還要調查家庭收入等各方面。當年共有20個美國家庭通過了審核,我老婆是廣東人,會說英文也會說廣東話,她義務陪著這20個家庭,負責協調和翻譯。”高希均回憶道,“在西方領養孩子,從第一天開始就不用避諱,所以安妮完全知道自己的身世。”
當年被領養的女嬰,現在已經是18歲的高中畢業生,她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報故土。“美國高中生畢業後可以請假1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安妮就利用這段時間,到天津的一所殘障孤兒院當義工,那裡有50個孩子……”高希均有些驕傲,“這個故事,是不是和約伯斯有點像?”
老年人的“新獨立宣言”
同樣讓高希均自豪的,還有故鄉的發展。“誰也沒有想到,大陸從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相對清寒,發展成現在世界前幾位的經濟體。在人類的歷史上,沒有一個國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從相對的落後變成今天的進步和富裕。”
針對大陸和臺灣已經到來的老齡化,高希均提出了自己的觀點——新獨立宣言。
“我們常常有個觀念,認為年輕人決定著國家的命運,其實並非如此,因為他們要學習奮鬥。國家其實靠的是50歲以上的中老年人,他們有經驗有能力也有財富,可以幫助提拔年輕人。設想一下,如果10萬個65歲以上的老人每人認養一名年輕人,這樣就可以幫10萬個年輕人,他們會得到照顧和鼓舞,以及言教和身教。”高希均說。
“我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一定要把所謂財富算一算,到底需要多少錢照顧自己和老伴,再留一點給子女當遺產,剩下來一半或者更多,要給母校和社區。所謂社區,就是你在哪裡長大,比如我就是南京。”高希均說,“如果有能力的長者還要依靠政府的照顧來度過晚年,那意味著納稅人要多付很多錢,很不應當。”
乍一聽很西方,但仔細琢磨,是不是又和40年的那番“不白吃午餐”有異曲同工之處?看來,“80後”高希均還不想走下浪尖。
挑戰“物價不能漲、稅收不能加、補貼不能減、企業要獎勵、政府要施捨”的觀念,馬上招來“無視民間疾苦”的駡名。40年後再憶那篇文章,高希均直言臺灣社會“白吃”的心態比以前更嚴重,“一方面說明我們這些經濟學家不會失業,另一方面我們也該檢討,為什麼你覺得正確的理念,沒有得到普遍的回應和贊成?”
祖孫二人,一種鄉情
別說當年的臺灣,高希均的觀點放在今天的大陸,依然有極強的話題性。不過,大陸之余高希均,故鄉的意義,應該高於演講壇。
那一年,高希均每隔兩三個月就要回大陸看望母親,“那時候還沒有直航,我先要坐飛機到上海,再坐3個小時汽車到江陰。”母親離開周莊後,高希均把別墅賣來的70萬,捐給了當地的一所中學。
高希均用捐款幫助故鄉的孩子,外孫女表達的方式更為直接。“我的女兒嫁給了一個美國律師,他們夫妻想領養孩子。女兒知道我在大陸出生,覺得如果到大陸來領養孩子,我一定很高興。呵呵,我當然很高興了。”
1999年,高希均的女兒前往廣州,領養了一個10個月大的女嬰,取名叫安妮。“領養的手續很複雜,還要調查家庭收入等各方面。當年共有20個美國家庭通過了審核,我老婆是廣東人,會說英文也會說廣東話,她義務陪著這20個家庭,負責協調和翻譯。”高希均回憶道,“在西方領養孩子,從第一天開始就不用避諱,所以安妮完全知道自己的身世。”
當年被領養的女嬰,現在已經是18歲的高中畢業生,她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報故土。“美國高中生畢業後可以請假1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安妮就利用這段時間,到天津的一所殘障孤兒院當義工,那裡有50個孩子……”高希均有些驕傲,“這個故事,是不是和約伯斯有點像?”
老年人的“新獨立宣言”
同樣讓高希均自豪的,還有故鄉的發展。“誰也沒有想到,大陸從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相對清寒,發展成現在世界前幾位的經濟體。在人類的歷史上,沒有一個國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從相對的落後變成今天的進步和富裕。”
針對大陸和臺灣已經到來的老齡化,高希均提出了自己的觀點——新獨立宣言。
“我們常常有個觀念,認為年輕人決定著國家的命運,其實並非如此,因為他們要學習奮鬥。國家其實靠的是50歲以上的中老年人,他們有經驗有能力也有財富,可以幫助提拔年輕人。設想一下,如果10萬個65歲以上的老人每人認養一名年輕人,這樣就可以幫10萬個年輕人,他們會得到照顧和鼓舞,以及言教和身教。”高希均說。
“我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一定要把所謂財富算一算,到底需要多少錢照顧自己和老伴,再留一點給子女當遺產,剩下來一半或者更多,要給母校和社區。所謂社區,就是你在哪裡長大,比如我就是南京。”高希均說,“如果有能力的長者還要依靠政府的照顧來度過晚年,那意味著納稅人要多付很多錢,很不應當。”
乍一聽很西方,但仔細琢磨,是不是又和40年的那番“不白吃午餐”有異曲同工之處?看來,“80後”高希均還不想走下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