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5日 陰。 去年9月,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了《敬隱漁文集》和《敬隱漁傳》, 分別為張英倫編和著, 半年以後, 我才見到。
敬隱漁(1901—1930?)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地位很特別。 他出生于四川遂寧一個篤信天主教的中醫之家, 自小入天主教修院“學習拉丁文和法文”。 1920年代初到上海, 開始迷戀新文學。 處女作《破曉》刊於1923年7月21日《中華新報·創造日》創刊號。 從此寫小說, 弄翻譯, 成為前期創造社的後起之秀。 但他唯一的小說集《瑪麗》卻又列為“文學研究會叢書”之一, 1925年12月由商務印書館出版。
1925年9月, 敬隱漁赴法留學。 在法期間, 他與羅曼·羅蘭交往密切,
不幸的是, 敬隱漁後來患了神經症。 1930年1月, 他被法國里昂大學遣送回滬。 同年2月24日, 他登門拜訪魯迅, 魯迅日記記“不見”。 雖只短短兩個字, 含義卻很豐富。 魯迅1927年10月定居上海後, 常有不認識的陌生者造訪, 魯迅“不見”已不是個別例子。 就在1930年2月, 魯迅“不見”的人除了敬隱漁, 還有18日“秦滌清來, 不見”, 24日“波多野種一來, 不見”。 2月4日“上午王佐才來”, 因為“有達夫介紹信”, 魯迅才與之見面。 但敬隱漁又有所不同, 敬隱漁與魯迅通過信, 魯迅也並未反對他翻譯《阿Q正傳》, 還寄贈他新創辦的《莽原》雜誌和“三十三種”中國現代小說集供其翻譯之用。 按理說不該“不見”,
由於雙方都未留下相關文字, 只能分析推測。 原因恐怕有三。 一, 敬隱漁1926年1月24日致魯迅的第一封信中說到他把羅曼·羅蘭對《阿Q正傳》的評語寄給創造社(張英倫認為其中包括羅曼·羅蘭1926年1月23日致敬隱漁信、敬隱漁中譯文和他致創造社同人的信), 創造社卻從未將之披露, 魯迅對此心存芥蒂, 這是遠因。 二, 1930年3月10日也即“不見”半個月之後, 上海《出版月刊》第3期刊出消息《敬隱漁回國》, 透露其“詩句中常有奧妙不可解釋的奇句”, 還“告訴友人說能看相, 能測字”, 這些都可能是神經症的病狀。 魯迅或許事先已從某個管道獲知, 這是近因。 三, 當日魯迅日記中還有一條不容忽視的記載以前一直被忽視了, 照錄如下:
二十四日 曇。
請注意“午後乃超來”這一句。 《魯迅全集》對這句的注釋是“馮乃超來請魯迅審閱‘左聯’綱領草稿”, 夏衍後來回憶, 當時他也在場[參見《懶尋舊夢錄》第四章“左翼十年(上)”, 1985年7月北京三聯書店版]。 也就是說, 1930年2月24日下午, 魯迅正與馮乃超、夏衍商議中國左翼作家聯盟綱領定稿和左聯發起人人選, 這麼重要的大事, 波多野種一和敬隱漁兩位先後來訪, 當然只能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