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0日， 全國人大代表柳斌傑接受南都專訪。 南都記者 陳偉斌 攝
到今年， 68歲的柳斌傑已在全國人大教科文衛委員會任主任委員近5年。
作為原新聞出版總署署長， 他對文化領域的立法傾注頗多心血。 說起已於今年3月1日起正式實施的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 他滿心期待將公共文化設施建設明確為各級政府法定責任後， 老百姓的文化需求可以得到保障。
不過， 在他看來， 中國社會文化領域立法至今仍遠遠滯後于現實需要。 教育領域的立法還未覆蓋教育鏈條， 基本醫療衛生法遲滯了20年還未提請審議， 立法任務依然任重而道遠。
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本月施行
明確政府提供公共文化服務法定責任
南都：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今年3月1日起開始實施，
柳斌傑：首先， 這部法律是從根本上保證了公共文化設施、公共文化產品、公共文化服務能夠為廣大人民群眾所享有。
其中， 很重要一點是明確了公共文化服務的設施建設是政府法定責任。 建設公共圖書館、博物館等公共文化設施， 過去對政府來說是沒有法定依據的。 二是要求政府要為人民群眾提供基本需要的公共文化產品。 比如圖書、報紙、雜誌、互聯網、免費的電影、免費的藝術欣賞。 這就保證了人民群眾無論貧富， 基本的文化產品和服務需要都有所保障。 三是政府支援開展群眾需要的公共文化活動。
南都：也就是說， 今後， 政府有法定義務來建設公共文化設施，
柳斌傑：法律規定了各級政府的責任。 中央政府制定公共文化服務標準， 比如平均多少人配備一個博物館、一個圖書館， 為每人、每戶、每村、每個社區提供圖書報刊的標準， 由國務院頒佈標準。 中央政府還要制定不同時期的規劃和財政預算。
地方政府要制定相應地方標準。 市縣政府要保證法律規定的落實。 法定責任不落實要負法律責任。
南都：去年你曾到地方專門調研過公共文化服務現狀， 調研時有哪些讓你印象深刻的事情？
柳斌傑：我國解放以來就非常重視文化建設， 1956年合作化時期就在農村建立文化室， 花了很多錢， 但是以後歷屆政府都沒有持續做這件事。 由於沒有法定的地位，
有的地方有公共文化設施， 但用得不好， 很多沒有專人管理， 工作人員都是兼職的， 資源閒置、應用不充分的情況很普遍。 此外， 我們也缺乏一套管理制度。 國家提供的文化設施， 沒有嚴格的管理制度， 慢慢地就損壞， 不起作用了。
我們還發現， 我們提供的文化產品不能完全適應當地的需要。 老百姓需要的沒有， 我們提供的又不喜歡。 我們曾經花了一百多億給60多萬個村農家書屋配備圖書， 但配備的書沒有針對性地分眾。 比如一個搞畜牧業的村， 配備種植農作物的書就用不上。 現在， 已經改成國家補貼購書費， 讓農民自己選書。
南都：法律的生命在於執行。 這部法律在執行上有抓手嗎？
柳斌傑：法律規定了懲罰性措施， 寫進了“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擅自拆除公共文化設施”等條款。 也就是說， 公共文化設施在城市改造期間， 在農村小城鎮建設期間， 拆遷要經過大家同意， 變更新址要得到群眾認可。 硬性的規定保證了法律能夠有效地實施。
社會領域立法還很滯後
一旦沒有法律支援，管理就會軟弱
南都：2013年以來，你擔任全國人大教科文衛委員會主任委員快5年了。在人大工作，感受怎樣？
柳斌傑：最大的感受是中國社會領域的立法還遠遠滯後，不能滿足當前社會治理需要。社會領域的立法基本都是關係民生的問題，一旦缺少法律的支持，管理就會變軟。
具體來看，教育部門的法律還有很多缺失。學前教育沒有立法，家庭教育、終身教育、繼續教育都缺少法律監督。
衛生領域更是短板，沒有一個基本的法律支撐，我們現在正在制定基本醫療衛生法，今年要提請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
文化領域基本沒有主要的法律，現有的幾個都是傳承保護性的法律。文化產業、文化管理、文化市場也都沒有法律；科技領域有幾部法律，但還很不完善，還要繼續加強。
去年是一個很大的突破，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通過了中醫藥法、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等。據統計，這一屆全國人大在社會領域中的立法、執法檢查占了整個人大立法、執法檢查工作的25%左右。
當然跟實際需要比還差得很遠，還要加快建設，爭取在這一屆把主要的法律都提請審議。今年除了將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貫徹實施作為重點之外，還計畫將文化產業促進法、基本醫療衛生法或全民健康促進法提請審議。
南都：有沒有什麼遺憾？
柳斌傑：最遺憾的就是一些重要法律還未出臺，一些原來設想的還沒有完成。比如我原來設想要在文化產業、文化公共服務、文化傳播、文化市場等方面完成立法，因為這個領域有太多矛盾，應該有法律進行規範，但現在只完成了一部分。
教育領域中，要推動整個教育鏈條上的法律完善，包括學前教育、義務教育、高等教育、職業教育、終身繼續教育等，要讓教育系統化。原來還想搭建一些“立交橋”，使職業教育和普通高等教育互通、職業培訓和高等院校職業資格互認，但目前還沒有完成。
南都：2017年在社會領域立法上是否會多側重一些？
柳斌傑：今年有藥品管理法和著作權法兩部法律的執法檢查任務。此外在社會領域有5-7部法律要提請審議，爭取在本屆全國人大最後一年使社會領域法律短板補上一些。
衛生母法等了20年 “不能等了”
2017年提請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
南都：基本醫療衛生法是不是會改名？我們注意到，有專家呼籲改名“醫療衛生與健康促進法”。
柳斌傑：一開始討論時，大家對法律名稱就有不同意見，當時有提出叫國家衛生法，也有意見認為要重點關注醫療衛生，叫基本醫療衛生法。去年，中央開了全國衛生與健康大會，提出“健康中國2030”的戰略目標，國民健康相關問題將納入基本醫療衛生法的調整範圍。
南都：法律的內容還沒定？
柳斌傑：內容已經定了。這部法律的核心定位是一部醫療、衛生、健康的基本法。其中，基本醫療衛生方面的內容已經訂立好了，現在主要是健康這部分的內容。
南都：衛生母法啟動20年都沒有提請審議，立法上為什麼這麼艱難？
柳斌傑：最主要的原因在於這部法律要在法律上確立中國的基本醫療衛生制度，但基本醫療制度本身都還沒有確定下來。目前，中國的公立醫院還沒有實現完全公立，運行的資金只有百分之幾靠國家財政支援。立法就要解決這個問題。現在的方向是讓公立醫院回歸公立，解決人民群眾基本看病問題，醫療保險來補充，享受更高一檔的補助。
南都：就像你說的，制度本身還沒有定型。但法律不能再等了？
柳斌傑：不能再等了，今年就要提請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這幾年每年也都下去調研，安徽、福建三明、甘肅等試點做得好的地方我都去看過，我們立法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確定基本制度設計，然後依據基本制度再配套措施。
本屆全國人大執法檢查力度加大
食安法執法檢查做到省份全覆蓋
南都：去年，你參與了食品安全法實施情況的執法檢查。這五年來，全國人大在執法檢查上有哪些工作的創新和改變？
柳斌傑：我們前年和去年分別對職業教育法、食品安全法開展執法檢查。這兩次執法檢查，由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張德江親自帶隊、作報告，應該說是人大依法履行監督職能最重要的兩次實踐。
本屆全國人大加大了執法檢查的力度、密度、深度。每年有二十多項執法檢查、專題報告和專題諮詢，選題也是以老百姓關心的問題為重點，比如環境保護、水污染、大氣污染、職業教育、義務教育等。
食安法執法檢查更是做到全覆蓋，全國各省份同步進行檢查，除了執法檢查組所到的十省份外，其他省委託地方人大開展檢查。
南都：執法檢查後如何起到監督效果？
柳斌傑：食品安全法執法檢查後，檢查報告前後審議了兩次，還進行了專題詢問。國務院副總理汪洋和食藥監總局、國家衛生計生委、農業部、公安部等有關部門負責人到會應詢。
全國人大常委會提出了11個方面的問題，要求國務院整改。比如基層食藥專職監管人員配備問題，基層現在搞市場監管綜合執法，很多市縣都進行了“三合一”（將食藥、工商、質監合併）改革，成立了市場監管局，看似執法人數增加，但專司食藥監管的人數有的還減少了。
還有檢驗機構力量不足的問題，我們提出將衛生機構、院校科研機構檢驗室，都納入食品安全監管中，擴大了食品安全檢驗的力度，減少重複投資。半年之後，國務院對這11個問題一一做了答覆。
南都：執法檢查是代表立法機構和權力機關，怎麼解決專業問題？
柳斌傑：執法檢查組開展檢查前也進行了培訓。食品方面的專家給我們上課介紹各種食品安全標準。我們也請來國內有關食品安全治理研究的專家，給我們講食品安全監管薄弱的環節，提高了執法檢查人員的專業知識水準。
采寫：南都記者 吳斌 程思煒 見習記者 卜羽勤 王秀中 發自北京
攝影：南都記者 陳偉斌
編輯：李湘瑩
社會領域立法還很滯後
一旦沒有法律支援，管理就會軟弱
南都：2013年以來，你擔任全國人大教科文衛委員會主任委員快5年了。在人大工作，感受怎樣？
柳斌傑：最大的感受是中國社會領域的立法還遠遠滯後，不能滿足當前社會治理需要。社會領域的立法基本都是關係民生的問題，一旦缺少法律的支持，管理就會變軟。
具體來看，教育部門的法律還有很多缺失。學前教育沒有立法，家庭教育、終身教育、繼續教育都缺少法律監督。
衛生領域更是短板，沒有一個基本的法律支撐，我們現在正在制定基本醫療衛生法，今年要提請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
文化領域基本沒有主要的法律，現有的幾個都是傳承保護性的法律。文化產業、文化管理、文化市場也都沒有法律；科技領域有幾部法律，但還很不完善，還要繼續加強。
去年是一個很大的突破，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通過了中醫藥法、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等。據統計，這一屆全國人大在社會領域中的立法、執法檢查占了整個人大立法、執法檢查工作的25%左右。
當然跟實際需要比還差得很遠，還要加快建設，爭取在這一屆把主要的法律都提請審議。今年除了將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貫徹實施作為重點之外，還計畫將文化產業促進法、基本醫療衛生法或全民健康促進法提請審議。
南都：有沒有什麼遺憾？
柳斌傑：最遺憾的就是一些重要法律還未出臺，一些原來設想的還沒有完成。比如我原來設想要在文化產業、文化公共服務、文化傳播、文化市場等方面完成立法，因為這個領域有太多矛盾，應該有法律進行規範，但現在只完成了一部分。
教育領域中，要推動整個教育鏈條上的法律完善，包括學前教育、義務教育、高等教育、職業教育、終身繼續教育等，要讓教育系統化。原來還想搭建一些“立交橋”，使職業教育和普通高等教育互通、職業培訓和高等院校職業資格互認，但目前還沒有完成。
南都：2017年在社會領域立法上是否會多側重一些？
柳斌傑：今年有藥品管理法和著作權法兩部法律的執法檢查任務。此外在社會領域有5-7部法律要提請審議，爭取在本屆全國人大最後一年使社會領域法律短板補上一些。
衛生母法等了20年 “不能等了”
2017年提請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
南都：基本醫療衛生法是不是會改名？我們注意到，有專家呼籲改名“醫療衛生與健康促進法”。
柳斌傑：一開始討論時，大家對法律名稱就有不同意見，當時有提出叫國家衛生法，也有意見認為要重點關注醫療衛生，叫基本醫療衛生法。去年，中央開了全國衛生與健康大會，提出“健康中國2030”的戰略目標，國民健康相關問題將納入基本醫療衛生法的調整範圍。
南都：法律的內容還沒定？
柳斌傑：內容已經定了。這部法律的核心定位是一部醫療、衛生、健康的基本法。其中，基本醫療衛生方面的內容已經訂立好了，現在主要是健康這部分的內容。
南都：衛生母法啟動20年都沒有提請審議，立法上為什麼這麼艱難？
柳斌傑：最主要的原因在於這部法律要在法律上確立中國的基本醫療衛生制度，但基本醫療制度本身都還沒有確定下來。目前，中國的公立醫院還沒有實現完全公立，運行的資金只有百分之幾靠國家財政支援。立法就要解決這個問題。現在的方向是讓公立醫院回歸公立，解決人民群眾基本看病問題，醫療保險來補充，享受更高一檔的補助。
南都：就像你說的，制度本身還沒有定型。但法律不能再等了？
柳斌傑：不能再等了，今年就要提請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這幾年每年也都下去調研，安徽、福建三明、甘肅等試點做得好的地方我都去看過，我們立法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確定基本制度設計，然後依據基本制度再配套措施。
本屆全國人大執法檢查力度加大
食安法執法檢查做到省份全覆蓋
南都：去年，你參與了食品安全法實施情況的執法檢查。這五年來，全國人大在執法檢查上有哪些工作的創新和改變？
柳斌傑：我們前年和去年分別對職業教育法、食品安全法開展執法檢查。這兩次執法檢查，由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張德江親自帶隊、作報告，應該說是人大依法履行監督職能最重要的兩次實踐。
本屆全國人大加大了執法檢查的力度、密度、深度。每年有二十多項執法檢查、專題報告和專題諮詢，選題也是以老百姓關心的問題為重點，比如環境保護、水污染、大氣污染、職業教育、義務教育等。
食安法執法檢查更是做到全覆蓋，全國各省份同步進行檢查，除了執法檢查組所到的十省份外，其他省委託地方人大開展檢查。
南都：執法檢查後如何起到監督效果？
柳斌傑：食品安全法執法檢查後，檢查報告前後審議了兩次，還進行了專題詢問。國務院副總理汪洋和食藥監總局、國家衛生計生委、農業部、公安部等有關部門負責人到會應詢。
全國人大常委會提出了11個方面的問題，要求國務院整改。比如基層食藥專職監管人員配備問題，基層現在搞市場監管綜合執法，很多市縣都進行了“三合一”（將食藥、工商、質監合併）改革，成立了市場監管局，看似執法人數增加，但專司食藥監管的人數有的還減少了。
還有檢驗機構力量不足的問題，我們提出將衛生機構、院校科研機構檢驗室，都納入食品安全監管中，擴大了食品安全檢驗的力度，減少重複投資。半年之後，國務院對這11個問題一一做了答覆。
南都：執法檢查是代表立法機構和權力機關，怎麼解決專業問題？
柳斌傑：執法檢查組開展檢查前也進行了培訓。食品方面的專家給我們上課介紹各種食品安全標準。我們也請來國內有關食品安全治理研究的專家，給我們講食品安全監管薄弱的環節，提高了執法檢查人員的專業知識水準。
采寫：南都記者 吳斌 程思煒 見習記者 卜羽勤 王秀中 發自北京
攝影：南都記者 陳偉斌
編輯：李湘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