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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萸之子"、詩人余光中:雪滿白頭,鄉愁依舊

餘光中近影 張 警攝

人物檔案

餘光中, 1928年生於南京, 1947年進入金陵大學外語系, 1949年隨父母遷到香港, 次年赴臺灣。 1953年創“藍星”詩社, 1974年到1985年任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教授。

2012年受聘為北京大學“駐校詩人”。 著有《舟子的悲歌》《藍色的羽毛》等詩集, 其中《鄉愁》最為人熟知。

生於1928年重陽節, 所以, 他愛自稱“茱萸的孩子”, 聽起來有種浪漫又傷感。 很多人都讀過他那首《鄉愁》。 儘管已戴上助聽器, 但這位九旬老人仍在《琅琊榜》裡, 搜索長江和玄武湖的蹤跡, 那裡凝聚著詩人自己揮之不去的鄉愁。

因為身體原因, 餘光中淡出公眾視線已有時日, 就連高雄公寓樓下的保安都說“很久沒見過余先生”。 不過, 余光中和妻子范我存, 仍在關注海峽對岸的點點滴滴。 比如, 以南朝金陵為故事背景地的“爆款”電視劇《琅琊榜》。

“《琅琊榜》很好看, 我們認為這是大陸拍得最好的電視劇, 買了整套光碟。

”妻子范我存有些興奮, “現在我們朋友分成兩類, 一類是看過《琅琊榜》的, 最多的看過7遍, 另一種當然是沒看過的。 ”

“影片裡面沒看到長江, 也沒看到玄武湖……”餘光中插話了, 他至今沒忘南京莫愁湖、雨花臺、北極閣、月牙湖這些“少年前塵”, 還有不得不提的棲霞山, “我的母親在重九前一日登高, 次日淩晨生下我, 她登的就是南京棲霞山”。

1928年重陽節出生的餘光中, 對自己的生日很滿意, 還自稱為“茱萸的孩子”, 不過他也提到, “重陽節的意義為避難, 自豪中又感到深沉哀傷。 ”

餘光中認為, 他那一代的孩子, 似乎全誕生在重九這天。 因為那代人, 或多或少都被捲進了戰爭。

“梁朝不過幾十年, 就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餘光中說的是南梁, 你完全可以理解為在說南京。

劫後餘生, 讀懂“家國”二字

1937年, 日軍全面侵華, 母親在日軍佔領南京前, 已帶著餘光中返回常州。 沒多久, 日軍一路打來, 母親帶著孩子和族人在蘇皖一帶東躲西藏。

當年, 一行人在高淳碰上日軍, 急忙中躲進一座寺廟, 誰知日軍隨後也進了寺中。 余光中被母親拉著鑽到香案下, 其他族人藏在佛像背後。

餘光中回憶, 當時他聽見日軍的吆喝和腳步聲, 根本不敢往外看。 “千萬不要出聲啊!”母親在耳邊的叮囑, 簡直就像祈禱。 天色漸漸暗下, 日軍駐紮在了寺裡。 忽然, 腳步聲越來越近, 直逼香案。 母子倆以為被發現, 死命相擁。 沒想到日軍竟然是來禮佛的, 虛驚一場。 第二天清晨, 確定日軍全部離去後, 他們才從香案下鑽出來……

“那一年我已經很有國家觀念了, 覺得自己是個小小的亡國奴。 ”可在體力上, 餘光中畢竟還只是個9歲的孩子, 東躲西藏走走停停, 實在走不動了, 就由族人用籮筐挑著。

後來, 餘光中在《下游的一日》文中, 回憶起漫長的逃亡路, “在太陽旗的陰影下咳嗽的孩子, 咳嗽, 而且營養不良。 軍刀把詩的江南、詞的江南砍成血腥的屠場……記不清走過多少阡陌, 越過多少公路, 只記得太湖裡沉過船, 在蘇州發高燒, 劫後的宜興和橋街上, 踩滿地的瓦礫、屍體, 和死寂得狗都不叫的月光。 ”

一份詩刊, 收穫一顆芳心

踩著瓦礫和屍體行走的, 還有範我存。 多年以後, 她成了余光中的妻子。

“1937年夏天, 我5歲, 父親帶我們去杭州郊外的山上避暑, 他發現筧橋機場突然變得很忙碌,

察覺到要打仗, 於是緊急下山。 ”範我存說, “那時候杭州只有火車通到金華, 到金華後就得徒步, 到長沙才有船到重慶, 走了足足一年。 ”抗戰時期, 範我存在樂山, 餘光中在重慶, 雖相隔不遠但並不相識。

“抗戰勝利後, 我在蘇州讀了初二, 到南京明德女中讀初三, 學校對面, 就是他讀的南京青年會中學。 ”範我存口中的明德女中和青年會中學, 現在分別是南京幼兒高等師範學校和南京第五中學, 只隔一條莫愁路。

“我高三那年, 和幾個同學合辦了文學刊物, 把拜倫的詩《海羅德公子遊記》詠滑鐵盧的一段, 譯成了七言古詩。 不難想見, 一個高三的男孩, 哪會有舊詩的功力呢?”餘光中把刊物在學校附近的書店寄售, 一份也沒銷掉,只好搬回家。沮喪之餘,他寄了份刊物給當時只見過一面的範我存,“她不管什麼平仄失調,卻知道拜倫是誰,覺得能翻譯拜倫的名作,當非泛泛之輩。”

只可惜聚散無端,直到譯者余光中讀完兩年大學之後,才和讀者范我存在臺灣重逢。

還能用南京話說“乖乖隆地咚”的餘光中,這樣形容在石頭城的歲月:“我長得很慢,像一隻小蝸牛,纖弱而敏感的觸鬚雖然也曾向四面試探,結果是只留下短短的一痕。”

回首再來,已是雪滿白頭

餘光中的詩,遠不止一首《鄉愁》,現在老人能脫口而出的,是《浪子回頭》——鼓浪嶼鼓浪而去的浪子,清明節終於有岸可回頭。掉頭一去是風吹黑髮,回首再來已雪滿白頭。

“1949年,我從廈門鼓浪嶼離開大陸。你看臺北很多街道,用大陸各個省份來命名。本來臺灣沒什麼菜,但現在各地的基本都有。就連政客相互攻擊,還要用吳三桂來打比方……”餘光中說的,是延續數千年的文脈和幾代人的鄉愁,一道海峽哪能隔斷?

於是,2000年秋天,浪子回來了。

那段時間,南京滿城金桂盛開,飄在空中的香味被餘光中稱為“鄉愁最敏的捷徑”,但最能安慰浪子的,無疑還是玄武湖。“我的父母一定常牽我來玄武湖上,搖槳蕩舟,還要用手絹包煮熟的菱角回家。”余光中曾撰文,後來進了大學,每逢課後興起,一聲吆集,同學就騎自行車向玄武門馳去,“一盞茶的工夫,我們已經浮沉在碧波上了。”

當年重九前一天,餘光中在母校南京大學公開演講,雖然只貼了張小海報,但學生的熱情還是讓主辦方措手不及,三遷會場才能開講。幾百雙眼睛盯著老人,但他忽然想到自己,“我當年聽講,也是那樣的神情嗎?我隨父母南行,正是他們這年紀……”

不過,餘光中骨子裡依然保留著樂觀的南京“大蘿蔔”性格。“我在大陸演講,一般以《民歌》結尾,我說‘風’,你們說‘也聽見’。這樣比較簡單,聽眾能和我,如果大家不和你,那就很尷尬了。”

“傳說北方有一首民歌,只有黃河的肺活量能歌唱。從青海到黃海,風也聽見,沙也聽見。如果黃河凍成了冰河,還有長江最最母性的鼻音,從高原到平原,魚也聽見,龍也聽見。如果長江凍成了冰河,還有我,還有我的紅海在呼嘯,從早潮到晚潮 ,醒也聽見,夢也聽見。有一天我的血也結冰,還有你的血他的血在合唱,從A型到O型,哭也聽見,笑也聽見。”

這就是被大時代裹挾著順流而下90年的餘光中,他懷揣的浪漫和苦楚、詩酒與襤褸,希望你能聽見。

新華報業全媒體記者 石 磊

一份也沒銷掉,只好搬回家。沮喪之餘,他寄了份刊物給當時只見過一面的範我存,“她不管什麼平仄失調,卻知道拜倫是誰,覺得能翻譯拜倫的名作,當非泛泛之輩。”

只可惜聚散無端,直到譯者余光中讀完兩年大學之後,才和讀者范我存在臺灣重逢。

還能用南京話說“乖乖隆地咚”的餘光中,這樣形容在石頭城的歲月:“我長得很慢,像一隻小蝸牛,纖弱而敏感的觸鬚雖然也曾向四面試探,結果是只留下短短的一痕。”

回首再來,已是雪滿白頭

餘光中的詩,遠不止一首《鄉愁》,現在老人能脫口而出的,是《浪子回頭》——鼓浪嶼鼓浪而去的浪子,清明節終於有岸可回頭。掉頭一去是風吹黑髮,回首再來已雪滿白頭。

“1949年,我從廈門鼓浪嶼離開大陸。你看臺北很多街道,用大陸各個省份來命名。本來臺灣沒什麼菜,但現在各地的基本都有。就連政客相互攻擊,還要用吳三桂來打比方……”餘光中說的,是延續數千年的文脈和幾代人的鄉愁,一道海峽哪能隔斷?

於是,2000年秋天,浪子回來了。

那段時間,南京滿城金桂盛開,飄在空中的香味被餘光中稱為“鄉愁最敏的捷徑”,但最能安慰浪子的,無疑還是玄武湖。“我的父母一定常牽我來玄武湖上,搖槳蕩舟,還要用手絹包煮熟的菱角回家。”余光中曾撰文,後來進了大學,每逢課後興起,一聲吆集,同學就騎自行車向玄武門馳去,“一盞茶的工夫,我們已經浮沉在碧波上了。”

當年重九前一天,餘光中在母校南京大學公開演講,雖然只貼了張小海報,但學生的熱情還是讓主辦方措手不及,三遷會場才能開講。幾百雙眼睛盯著老人,但他忽然想到自己,“我當年聽講,也是那樣的神情嗎?我隨父母南行,正是他們這年紀……”

不過,餘光中骨子裡依然保留著樂觀的南京“大蘿蔔”性格。“我在大陸演講,一般以《民歌》結尾,我說‘風’,你們說‘也聽見’。這樣比較簡單,聽眾能和我,如果大家不和你,那就很尷尬了。”

“傳說北方有一首民歌,只有黃河的肺活量能歌唱。從青海到黃海,風也聽見,沙也聽見。如果黃河凍成了冰河,還有長江最最母性的鼻音,從高原到平原,魚也聽見,龍也聽見。如果長江凍成了冰河,還有我,還有我的紅海在呼嘯,從早潮到晚潮 ,醒也聽見,夢也聽見。有一天我的血也結冰,還有你的血他的血在合唱,從A型到O型,哭也聽見,笑也聽見。”

這就是被大時代裹挾著順流而下90年的餘光中,他懷揣的浪漫和苦楚、詩酒與襤褸,希望你能聽見。

新華報業全媒體記者 石 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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