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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媧伏羲究竟有著怎樣的“神力”

作者:上海海關學院教授 尹榮芳

伏羲、女媧的神話, 自古以來流傳于我國廣大地區, 包括少數民族地區。 特別是女媧, 傳說她摶黃土造人、化生萬物, 漢代許慎的《說文解字》稱她是“古之神聖女”。 古書上還說, 上古天有缺漏, 女媧曾煉石補天。 這個故事被曹雪芹寫入《紅樓夢》, 產生了巨大影響。 有的神話說, 伏羲、女媧是兄妹;有的說是夫妻, 上古發生大洪水, 他們躲入葫蘆, 得免洪災, 出來後成為人類的祖先。 那麼, 女媧、伏羲的神話故事具體有什麼意蘊呢?

天地人間的變化

源於陰陽兩氣消長變化

我國各民族很早就有“陰陽”這樣的兩氣化生宇宙萬物的思想。

《淮南子》記載, 古未有天地之時, 唯象無形, 窈窈冥冥, 有二神混生, 經天營地。 高誘注:二神, 陰陽之神也。

伏羲、女媧的形象, 可能和陰陽兩氣的觀念有關。 在漢代的畫像中, 伏羲和女媧常以人首蛇身的形象出現。 伏羲手舉日或規, 女媧手舉月或矩。 這種內容的伏羲、女媧石刻畫像與墓葬磚畫, 在山東、河南、陝西、四川、湖南等地區都有發現。 這種畫像, 在廊廟祠堂裡也可以見到。 據記載, 西漢初期魯恭王劉余的靈光殿牆壁上就有伏羲、女媧畫像, 並將伏羲、女媧看成開闢之神。

“陽”與“陰”這樣的兩氣, 是非常抽象的概念。 先民從自然物、自然界氣候等變化中抽象得出相關概念後, 怎樣才能恰如其分地向他人表達內涵呢?最好的辦法也即最傳統的辦法就是為它們立象,

立象可見意, 即通過具體的圖像來更好地表達抽象的意思。 因此, 我們常見的伏羲、女媧圖像, 傳達的原始資訊就是陽與陰。 天地人間的變化都源於陰陽兩氣的消長變化, 陰陽兩氣是天地萬物的化生淵源。 因此, 伏羲、女媧舉規和矩, 也即表示他們“規天”“矩地”以定方圓, 即開闢天地的神性。

上古文化中, 盛傳陰陽兩氣化生萬物, 如《莊子》中就有表述。 聞名中外的長沙子彈庫戰國楚帛書裡, 還有伏羲、女媧夫婦生下代表四時的“四子”之記載, 這實際上是陰陽化四時的具象化描述。 制定曆法意味著創世, 而“四時之散精為萬物”“萬物成於四時之散精”, 表明曆法創制對化生萬物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陰陽兩氣生四時, 四時化生萬物。 伏羲、女媧是陽(氣)與陰(氣)的一種形象符號, 陽(氣)與陰(氣)既然具有化生萬物之功能, 則女媧、伏羲也必當有此功能。 戰國秦漢時期的人雖已不知女媧、伏羲之真身是什麼了, 但他們對女媧、伏羲化生萬物功能的描述仍當是得之於傳承。 所以, 女媧、伏羲在這一功能上的疊合, 完全可以說明二者之間原來具有同一體的性質。 但後來, 伏羲和女媧作為陽、陰符號的初始意義似乎不為人知。 他們漸漸被從陰和陽的初始指意中分離出來, 神靈化為造人之神, 又歷史化為所謂三皇中的二皇。

人從土出的神話

折射先民對大地的崇拜

少數民族神話中, 也不乏陰陽二神經營天地萬物的故事。

例如, 阿昌族的創世神話《遮帕麻與遮米麻》、景頗族民間史詩《穆腦齋瓦》都有記載。

納西族東巴教崇信的造物主神是一對陰陽對偶神。 陽神叫美利董阿普, 是男神;陰神叫勒勤塞阿普, 是女神。 東巴經《創世紀》中有相關詳盡的記述。 陽神又簡稱董神, 女神又簡稱塞神。 最初天地還沒有奠定的時候, 在上方出了佳音, 在下方出了佳氣, “佳音佳氣結合”, 然後就產生了天地。

化生萬物之萬物中也包括人, 南方少數民族多有關於伏羲、女媧遭遇洪水, 人煙斷絕, 他們結為夫妻, 人類因而綿延下來的神話。 伏羲、女媧作為人類始祖的傳說, 儘管在情節上各有特點, 但基本結構大同小異。 我們認為, 這類神話、傳說的產生與萬物包括人是由陰、陽二氣化生而成的上古意識有關。

上古文化認為, 人的軀體和生命是稟賦天地陰陽二氣生成的。 人的生命作為一種有機體, 是自然界的一個組成部分。 在陰陽二氣之中, 陰氣具有更為基本、更加重要的功能。 陰與地、土相應, 所以有神話將造人的神跡直接歸之於女媧。 《太平御覽》記載, 俗說天地開闢, 未有人民, 女媧摶黃土作人, 劇務, 力不暇供, 乃引繩入絙泥中, 舉以為人。 故富貴者, 黃土人也;貧賤凡庸者, 絙人也。

這個傳說帶有階級社會的印記, 無疑有後人修訂的痕跡, 但起源或許甚早。 許多民族都有人從土出的神話, 有學者認為這表現了先民對土地的崇拜, 當然不無道理。

伏羲、女媧的婚姻故事, 出現於很多民族的神話傳說中。它們有一個大致相同的模式:大洪水後,世上的人都死絕,只剩男女二人;天神或者其他神靈暗示,二人結婚才能繁衍人類;二人經由占卜或龜等動物的指示,確信結婚乃是天意;二人結婚後,人類再傳。在伏羲、女媧的婚姻中,“滾磨占卜”出現的頻率極高。甘肅天水伏羲廟裡,就放有一隻石磨,以此來紀念二人的成婚。

宋代理學家朱熹在《朱子語類》中說:“天地初間,只是陰陽之氣。這一個氣運行,磨來磨去,磨得急了,便拶許多渣滓,裡面無出處,便結成個地。”可見,伏羲、女媧的“滾磨成婚”只是一種比喻,是對陰陽這一對概念的形象說明。神話學家張振犁認為,洪水後,人類的再生,正如同宇宙陰陽二氣之間矛盾運轉一樣生生不已。這樣的觀念,在原人那裡雖然還形不成後來哲學家的抽象思維,但這種形象的比喻,在洪水神話中暗示出原人的自然哲學觀念,則是無疑的。“滾磨成婚”的深層含意,當然也蘊於典型的中國式陰陽五行演化、運轉的天體和人類起源論之中。因而,用它來象徵結婚生人,就恰當不過了。

“補天,射十日”

與曆法制定或修訂有關

曆法與實際天象不相應合,會給人們的生產、生活帶來極大不便甚至巨大災難,因此原始初民將其稱之為“天之缺失”。後世把觀象治曆的工作稱為“測天”。遠古時代,修訂曆法工作也被叫作“補天”。

測天、補天的工作在遠古常常是祭司(部落首領)的神聖職責。例如,聖王堯禪位給另一位聖王舜時曾鄭重地囑咐:“天之歷數在爾躬。”測天、補天的工作通常由祭司(部落首領)組織人員進行,但後人為什麼要把“補天”的功勞歸於女媧呢?這可以從女媧陰神的神性以及原始思維的特徵得到說明。

原始人常把一些自然現象歸因於自然神靈的作用,如下雨是雨神所致、颳風則為風神操縱。女媧是陰神,“陰陽之專精為四時”,四時之合度,靠的是陰陽的和合,因此,把陰陽合度、晷度順序的曆法修正或制定的功勞歸於陰陽之神也是可以理解的。這與初民常把他們的一些業績歸功於相應的神鬼思路亦是一致的。

伏羲的神性中,與曆法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古今事物考》引《春秋內事》說:伏羲建分八節,以應四時。《易緯·乾坤鑿度》裡曾說伏羲有“立四正”的功績。所謂“四正”,就是一“定氣”、二“日月出沒”、三“陰陽交爭”、四“天地德正”。

伏羲、女媧的功業,還包括“造曆”。《路史》注引《尹子·盤古篇》雲:“女媧補天,射十日。”我們熟知的後羿射十日,被不少學者視為曆法改革的喻指。由此,女媧之射十日也當是喻指對舊曆,即不能反映“天道”的曆法的否定。由此,“補天”則可認為與新曆法的修訂有關。

值得注意的是,女媧補天所用的材料是“五色石”。古今學者對“五色石”詮釋不多,但這其實是不應忽視的。如果“補天”的確包含了制定或修訂曆法的文化內容,那“五色石”很有可能是曆法的象徵。這種曆法是把一年分為五個季節月,每個季節月用一種顏色來表示。令人驚奇的是,且不說上古正存在一年分五季的五行曆法,而且的確有用顏色來表示時段和方位的習慣。《史記》中就明確載有秦襄公祠白帝、宣公祠青帝、靈公祭黃帝等。《封禪書》載漢高祖劉邦入關後問:“故秦時上帝祠何帝也?”對曰:“四帝,有白、青、黃、赤帝之祠。”高祖曰:“吾聞天有五帝,而有四,何也?”莫知其說。於是,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故立黑帝祠,命曰北畤。

五方帝原來指稱五色帝,具有非常古老的歷史。清代學者孫詒讓注《周禮》時指出,五方天帝之祭,自秦襄公以來,史有明文,則其說甚古,非鄭君臆定……但以《史記·封禪書》及《漢書·郊祀志》考之,西漢以前有五色帝之稱,王莽定祭祀,五帝亦稱五靈。

五色帝中,青帝象徵春季,赤帝象徵夏季,黃帝象徵季夏,白帝象徵秋季,黑帝象徵冬季。《爾雅》中也保留了以顏色表示季節的上古文化:“春為青陽,夏為朱明,秋為白藏,冬為玄英。”以色彩為象徵符號,可以把看不見摸不著的時間和空間具體化、形象化,使季節和時間空間變成可以指認與傳喻的物件,無疑是一種偉大的文化創造。

同時,五色帝的概念與所謂五行的內涵有相同之處。五色帝與五行都跟五季相應,五季各一分為二,就是十個月。中國上古也存在過分一年為十個月的曆法。

總之,創世神話說到底是對“我是誰”“我來自哪裡”的追問,這恰恰也是哲學的根本問題。從這個角度來看,神話思維與哲學思維是相通的。例如,陰陽、五行等概念是中國傳統哲學的重要範疇,它能在上古神話中扮演根源性的角色絕非偶然。我們對傳統神話作品,實在應該懷有更多的敬意,因為裡面蘊藏著先人的偉大智慧,浸染著他們對自然、人生的不倦探索精神。

出現於很多民族的神話傳說中。它們有一個大致相同的模式:大洪水後,世上的人都死絕,只剩男女二人;天神或者其他神靈暗示,二人結婚才能繁衍人類;二人經由占卜或龜等動物的指示,確信結婚乃是天意;二人結婚後,人類再傳。在伏羲、女媧的婚姻中,“滾磨占卜”出現的頻率極高。甘肅天水伏羲廟裡,就放有一隻石磨,以此來紀念二人的成婚。

宋代理學家朱熹在《朱子語類》中說:“天地初間,只是陰陽之氣。這一個氣運行,磨來磨去,磨得急了,便拶許多渣滓,裡面無出處,便結成個地。”可見,伏羲、女媧的“滾磨成婚”只是一種比喻,是對陰陽這一對概念的形象說明。神話學家張振犁認為,洪水後,人類的再生,正如同宇宙陰陽二氣之間矛盾運轉一樣生生不已。這樣的觀念,在原人那裡雖然還形不成後來哲學家的抽象思維,但這種形象的比喻,在洪水神話中暗示出原人的自然哲學觀念,則是無疑的。“滾磨成婚”的深層含意,當然也蘊於典型的中國式陰陽五行演化、運轉的天體和人類起源論之中。因而,用它來象徵結婚生人,就恰當不過了。

“補天,射十日”

與曆法制定或修訂有關

曆法與實際天象不相應合,會給人們的生產、生活帶來極大不便甚至巨大災難,因此原始初民將其稱之為“天之缺失”。後世把觀象治曆的工作稱為“測天”。遠古時代,修訂曆法工作也被叫作“補天”。

測天、補天的工作在遠古常常是祭司(部落首領)的神聖職責。例如,聖王堯禪位給另一位聖王舜時曾鄭重地囑咐:“天之歷數在爾躬。”測天、補天的工作通常由祭司(部落首領)組織人員進行,但後人為什麼要把“補天”的功勞歸於女媧呢?這可以從女媧陰神的神性以及原始思維的特徵得到說明。

原始人常把一些自然現象歸因於自然神靈的作用,如下雨是雨神所致、颳風則為風神操縱。女媧是陰神,“陰陽之專精為四時”,四時之合度,靠的是陰陽的和合,因此,把陰陽合度、晷度順序的曆法修正或制定的功勞歸於陰陽之神也是可以理解的。這與初民常把他們的一些業績歸功於相應的神鬼思路亦是一致的。

伏羲的神性中,與曆法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古今事物考》引《春秋內事》說:伏羲建分八節,以應四時。《易緯·乾坤鑿度》裡曾說伏羲有“立四正”的功績。所謂“四正”,就是一“定氣”、二“日月出沒”、三“陰陽交爭”、四“天地德正”。

伏羲、女媧的功業,還包括“造曆”。《路史》注引《尹子·盤古篇》雲:“女媧補天,射十日。”我們熟知的後羿射十日,被不少學者視為曆法改革的喻指。由此,女媧之射十日也當是喻指對舊曆,即不能反映“天道”的曆法的否定。由此,“補天”則可認為與新曆法的修訂有關。

值得注意的是,女媧補天所用的材料是“五色石”。古今學者對“五色石”詮釋不多,但這其實是不應忽視的。如果“補天”的確包含了制定或修訂曆法的文化內容,那“五色石”很有可能是曆法的象徵。這種曆法是把一年分為五個季節月,每個季節月用一種顏色來表示。令人驚奇的是,且不說上古正存在一年分五季的五行曆法,而且的確有用顏色來表示時段和方位的習慣。《史記》中就明確載有秦襄公祠白帝、宣公祠青帝、靈公祭黃帝等。《封禪書》載漢高祖劉邦入關後問:“故秦時上帝祠何帝也?”對曰:“四帝,有白、青、黃、赤帝之祠。”高祖曰:“吾聞天有五帝,而有四,何也?”莫知其說。於是,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故立黑帝祠,命曰北畤。

五方帝原來指稱五色帝,具有非常古老的歷史。清代學者孫詒讓注《周禮》時指出,五方天帝之祭,自秦襄公以來,史有明文,則其說甚古,非鄭君臆定……但以《史記·封禪書》及《漢書·郊祀志》考之,西漢以前有五色帝之稱,王莽定祭祀,五帝亦稱五靈。

五色帝中,青帝象徵春季,赤帝象徵夏季,黃帝象徵季夏,白帝象徵秋季,黑帝象徵冬季。《爾雅》中也保留了以顏色表示季節的上古文化:“春為青陽,夏為朱明,秋為白藏,冬為玄英。”以色彩為象徵符號,可以把看不見摸不著的時間和空間具體化、形象化,使季節和時間空間變成可以指認與傳喻的物件,無疑是一種偉大的文化創造。

同時,五色帝的概念與所謂五行的內涵有相同之處。五色帝與五行都跟五季相應,五季各一分為二,就是十個月。中國上古也存在過分一年為十個月的曆法。

總之,創世神話說到底是對“我是誰”“我來自哪裡”的追問,這恰恰也是哲學的根本問題。從這個角度來看,神話思維與哲學思維是相通的。例如,陰陽、五行等概念是中國傳統哲學的重要範疇,它能在上古神話中扮演根源性的角色絕非偶然。我們對傳統神話作品,實在應該懷有更多的敬意,因為裡面蘊藏著先人的偉大智慧,浸染著他們對自然、人生的不倦探索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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