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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你在天堂裡心口還疼嗎?”回憶我的父親

——本文是我的父親的真實故事——

(注:我們從小稱呼父親為“大”)

父親在63歲那年走了, 沒有見到最後一面, 沒有留下最後的話語, 只有臨走的疼!

父親倒在心絞痛下, 他的一生鐵骨錚錚, 再大的困苦都沒有壓倒他, 臨走時, 他卻倒在了大姐懷裡, 只留下一句“妮兒, 疼裡很”。

臨走時, 只有大姐在他身邊......

父親雖去世多年, 父親的一些事情還經常出現在我的夢裡, 每每從夢中哭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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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 爺爺餓死在了10公里外的小鎮上, 是父親把他背了回來。

那一年, 父親14歲。

父親因在上初中, 學校裡尚有野菜吃, 逃過了一劫。 第二年, 父親輟學了,

初中畢業。

父親年輕時, 去300裡外煤礦拉過煤, 拉回來一架子車賣給磚窯換有限的幾塊磚頭, 學過木匠, 學過水泥匠, 學過裁縫, 最終選擇了醫生, 並幹了一輩子赤腳醫生。

父親一直酷愛鑽研醫術, 年輕時上地幹活也拿著醫書背湯頭, 被大伯罵二流子。

父親在他三兄弟中排行老三, 但是父親脾氣最火爆, 一次大伯被人欺負了, 父親幫他出頭, 拿著鋤頭滿村追著打, 時間長了, 我們三家在村上無人敢惹, 都是因為父親的存在。

但是父親也從來不欺負別人。

父親結婚後, 三個兄弟分家單過, 父親也在不久自己開了一個小診所, 並逐漸在方圓二十裡小有名氣。

父親因為有文化(當時在農村初中畢業算有文化了), 經常幫鄉親主持紅白事,

不辭勞苦, 從無怨言, 說起來他自己也很高興。 行醫期間, 不管下雪還是下雨, 不管白天還是淩晨, 誰敲門都趕緊出診, 從無怨言。 鄉親們賒欠的醫藥帳常年收不回來, 只有好年景了他們自己主動來還, 父親從未主動去要過帳。

因此父親逐漸積累了自己的威望, 威是自己年輕時候打出來的, 聲望是幾十年的行醫人緣積累。 這是我從父親那裡學到的威望二字的最淳樸的解釋。

父親養育了我們兄弟姐妹五人, 大姐, 二姐, 哥哥, 我, 妹妹。

每個孩子他都盡力供應著上學, 除非是孩子實在不想上了。

父親愛跟我們聊天。 我上小學的時候, 有一次父親跟我聊天, 問我:“你喜歡當農民嗎?”我說:“不喜歡”, 父親說:“那你就得好好學習,

只有好好學習, 考上大學才可以不當農民”。 從此, 不愛幹農活的我努力學習, 學習成績一直不錯。

天有不測風雲, 1988年前後, 哥哥腿上長了個瘤子。 為此, 父親和母親用架子車拉著哥哥跑遍全縣尋求名醫, 地也荒廢了, 那時候只有我和妹妹在家, 奶奶過來給我倆做飯, 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淒涼。 後來無意間用了鎮上一個醫生自製的膏藥, 吸出來很多膿, 竟然痊癒了。

哥哥的事完畢沒多久, 我這裡也發生了事情, 讓父親一夜之間年老幾歲。

在我第一次考上初中的那一年(那時候初中是要升學考的, 農村孩子每年考不上幾個), 我忽然提出, 我不上學了。 原因只有我自己清楚:我第一次出門在鎮上上學, 一個禮拜只能回家一次, 有點想家。

父親農活也不幹了, 勸了我一天, 勸的口乾舌燥, 我還是不鬆口。 父親絕望了, 對, 就是絕望, 那眼神我至今記憶猶深。 同時, 滔天的怒火點燃了他火爆的脾氣。 開始了對我歷時一個禮拜的嚴刑拷打, 棍子, 荊條往身上掄;鞋底子往臉上扇。 我也死倔, 就是不鬆口, 也不跑, 當時想的就是打死也不上學了。 打的我真是漫天的星星。 圍了一院子的鄉親, 但無人敢勸!最後後院的幾個鄰居怕出大事, 和我娘幾個人壯著膽子把我救走了。 後來, 在大夥的建議下, 我又複習了一年小學五年級(那時候沒六年級), 父親也不得不接受了這個現實。

次年, 我又一次考上了初中, 這次又大了一歲, 總算是沒有退學。 生活又恢復了平靜。

但是, 平靜的日子沒多久,

家裡陸續發生了幾件大事, 現在想想也是很邪門的大事。

1991年春節, 我哥和一個堂哥一起走親戚回來的路上被北邊鄰村的小流氓往身上扔鞭炮, 打了起來, 結果是他倆被人家打的滿臉是血, 我哥滿臉是血的騎車回來報信。

父親怒火滔天, 在村裡喊了一圈, 抄傢伙!呼啦啦幾乎全族的精壯年輕人都出動了, 到北邊鄰村, 一通找, 結果只找到了幾個小嘍囉, 主犯已經望風而逃, 他們知道我們村的凝聚力。 因為我們都是一個姓, 是一個族家的。 父親就類似于以前的族長。 只是沒有名號。 沒有找到主犯, 找到他家, 理論一番, 只能是讓他們賠點醫藥費了事。

1992年春節, 舅舅和姨夫到我家走親戚, 他們回去的路上路過東邊鄰村, 又出事了!我姨夫被人打了!父親依然是怒火滔天,我們本族依然是傾巢出動,結果還是一樣,肇事者已經逃之夭夭。

1993年春節,我和另一個堂哥走親戚,路過南邊的鄰村,堂哥被一個他們村的喝醉酒的人撞了,爭執一番,然後互相動手,相似的劇情,只不過這次是我回家報信。父親依然是護犢子,依然是怒火滔天,依然是本族傾巢出動,找到了兩個肇事的,打了一通,後來知道是父親的一個好朋友的兒子,父親因此失去了一個朋友。

三次事件後,父親開始通知所有親戚,從此以後不再春節期間走親戚,平時互相走動。父親的話在所有親戚間也是權威。無人有異議。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這三年中間,還有一件我記憶猶新的事情:在我上初二的時候,有一個星期天我沒回家,一個本村的同學回校後告訴我了一件讓我震驚的事!

村裡暴動了!

他告訴我的第一句話是:“你大領著村裡人把支書家砸了,支書跑了!”

我們村裡共兩姓,2000多人,那次竟然一起出動,暴動了,派出所去的車也被另一姓的人推翻了了,我們族的人在我父親的帶領下把支書家的門砸了,沒有找到支書,支書的媳婦下跪求饒:“三爺啊,饒了他吧,他已經跑了”

後來知道,這件事的導火索是兩件事,一是計劃生育的人去抓一村民流產,另一件是支書招待鄉里人的沒吃完的豬肉被人從地裡挖出來了,一整頭豬!這一次,村民們的滔天怒火被徹底點燃!於是暴動了!

後來這件事不了了之,只是支書徹底下臺了,一家子離開了本村。

生活再次歸於平靜。

六年中學,我的成績一直穩定。幾個姐姐哥哥也陸續成家。

97年,我如願考上了上海的一所名牌大學,父親的笑容像開了的花。此刻,對於父親,我只有無盡的感激。

大學幾年,父親竭力供應我,還是力有不逮。我也一進校門就開始想法掙錢,減輕父親的擔子。

父親這幾年老的很快,兩鬢的白髮日漸增多。

05年前後那幾年,幾個哥哥姐姐日子過的也不好,二姐家二人經常吵架,大姐家不但吵架,大姐還一直低燒,原因十年來都沒查明。

父親更加的憂愁,有時候跟我說起來會老淚縱橫。我知道,父親老了,他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父親的頭髮白的更多了!

這期間,他的小診所也隨著人們生活水準的提高,逐漸的沒落了,有時候幾天才有一個病人,父親收入很少,跟目前嚷嚷著要戒煙,說吸煙浪費錢,他一直吸三元的紅金龍。

孩子們給他的錢他捨不得花,照顧奶奶和外公外婆了。

2008年9月7號,陰曆八月初八,遠在外地的我,接到一個我不敢相信的電話,是姑家大表哥打來的。父親病危,是突發的,上午還在幹農活,然後突然心絞痛,娘和大姐後來叫車拉往縣醫院,路上就不行了。

父親走了,走的很突然,也很疼。

父親走了,也解脫了,幾個孩子的憂心事再也不用發愁了。

只是,他沒有享幾天福,父親最開心的事就是05年在上海玩的那段時間。

那時候,照片上的他笑的很燦爛,這笑容定格在了他的遺像上。

父親的一生結束了。

父親的一生雖沒有驚天動地,但也有鐵骨錚錚,正氣淩然。雖脾氣暴躁,但忠義朋友眾多,對於幾個孩子也是關懷備至。父親的一生恩怨分明,眼裡不揉沙子。

父親對於整個大家庭是頂天立地!

父親去世後,大伯回憶父親時說:“家裡的大樹倒了啊”,姑家二表哥回憶說:“村裡以後沒有人主持紅白事了啊,三舅在的時候,他主持的紅白事,他只需要在現場坐著,一切都井然有序,尤其是他主持喪事的時候,誰也不敢有一個笑臉!誰也不敢嘻嘻哈哈!”

以上就是我的父親坎坷的一生,多災多難的一生,也是充滿遺憾的一生。

下面是父親2005年在上海遊玩的幾張照片,為了拍照片特意給他染了頭髮:

又出事了!我姨夫被人打了!父親依然是怒火滔天,我們本族依然是傾巢出動,結果還是一樣,肇事者已經逃之夭夭。

1993年春節,我和另一個堂哥走親戚,路過南邊的鄰村,堂哥被一個他們村的喝醉酒的人撞了,爭執一番,然後互相動手,相似的劇情,只不過這次是我回家報信。父親依然是護犢子,依然是怒火滔天,依然是本族傾巢出動,找到了兩個肇事的,打了一通,後來知道是父親的一個好朋友的兒子,父親因此失去了一個朋友。

三次事件後,父親開始通知所有親戚,從此以後不再春節期間走親戚,平時互相走動。父親的話在所有親戚間也是權威。無人有異議。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這三年中間,還有一件我記憶猶新的事情:在我上初二的時候,有一個星期天我沒回家,一個本村的同學回校後告訴我了一件讓我震驚的事!

村裡暴動了!

他告訴我的第一句話是:“你大領著村裡人把支書家砸了,支書跑了!”

我們村裡共兩姓,2000多人,那次竟然一起出動,暴動了,派出所去的車也被另一姓的人推翻了了,我們族的人在我父親的帶領下把支書家的門砸了,沒有找到支書,支書的媳婦下跪求饒:“三爺啊,饒了他吧,他已經跑了”

後來知道,這件事的導火索是兩件事,一是計劃生育的人去抓一村民流產,另一件是支書招待鄉里人的沒吃完的豬肉被人從地裡挖出來了,一整頭豬!這一次,村民們的滔天怒火被徹底點燃!於是暴動了!

後來這件事不了了之,只是支書徹底下臺了,一家子離開了本村。

生活再次歸於平靜。

六年中學,我的成績一直穩定。幾個姐姐哥哥也陸續成家。

97年,我如願考上了上海的一所名牌大學,父親的笑容像開了的花。此刻,對於父親,我只有無盡的感激。

大學幾年,父親竭力供應我,還是力有不逮。我也一進校門就開始想法掙錢,減輕父親的擔子。

父親這幾年老的很快,兩鬢的白髮日漸增多。

05年前後那幾年,幾個哥哥姐姐日子過的也不好,二姐家二人經常吵架,大姐家不但吵架,大姐還一直低燒,原因十年來都沒查明。

父親更加的憂愁,有時候跟我說起來會老淚縱橫。我知道,父親老了,他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父親的頭髮白的更多了!

這期間,他的小診所也隨著人們生活水準的提高,逐漸的沒落了,有時候幾天才有一個病人,父親收入很少,跟目前嚷嚷著要戒煙,說吸煙浪費錢,他一直吸三元的紅金龍。

孩子們給他的錢他捨不得花,照顧奶奶和外公外婆了。

2008年9月7號,陰曆八月初八,遠在外地的我,接到一個我不敢相信的電話,是姑家大表哥打來的。父親病危,是突發的,上午還在幹農活,然後突然心絞痛,娘和大姐後來叫車拉往縣醫院,路上就不行了。

父親走了,走的很突然,也很疼。

父親走了,也解脫了,幾個孩子的憂心事再也不用發愁了。

只是,他沒有享幾天福,父親最開心的事就是05年在上海玩的那段時間。

那時候,照片上的他笑的很燦爛,這笑容定格在了他的遺像上。

父親的一生結束了。

父親的一生雖沒有驚天動地,但也有鐵骨錚錚,正氣淩然。雖脾氣暴躁,但忠義朋友眾多,對於幾個孩子也是關懷備至。父親的一生恩怨分明,眼裡不揉沙子。

父親對於整個大家庭是頂天立地!

父親去世後,大伯回憶父親時說:“家裡的大樹倒了啊”,姑家二表哥回憶說:“村裡以後沒有人主持紅白事了啊,三舅在的時候,他主持的紅白事,他只需要在現場坐著,一切都井然有序,尤其是他主持喪事的時候,誰也不敢有一個笑臉!誰也不敢嘻嘻哈哈!”

以上就是我的父親坎坷的一生,多災多難的一生,也是充滿遺憾的一生。

下面是父親2005年在上海遊玩的幾張照片,為了拍照片特意給他染了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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